永熙三年,春。京城宰相府后花園內(nèi),幾株老梅還未完全凋零,嫩綠的新芽已悄悄探出頭來。
十五歲的柳如煙坐在秋千上,一襲淡粉衣裙,笑得眉眼彎彎。"皓軒哥哥,再高些!再高些!
"十七歲的林皓軒站在她身后,一身墨色勁裝,聞言手上力道又加重幾分。
他是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林威遠的獨子,自幼習(xí)武,身手不凡。林家與相府比鄰而居,
兩家交好數(shù)十載,這兩個孩子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煙兒,抓緊了!"林皓軒聲音清朗,
看著眼前少女飛揚的裙裾和笑顏,耳根微微發(fā)紅。秋千高高蕩起,
如煙的笑聲如銀鈴般灑滿庭院。忽然,她手一滑,驚呼一聲從秋千上跌落。林皓軒眼疾手快,
一個箭步上前,穩(wěn)穩(wěn)將她接在懷中。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如煙臉頰緋紅,
慌忙從他懷中跳下,整理著微亂的衣襟。"嚇、嚇死我了..."她小聲嘟囔,
不敢抬頭看他。林皓軒也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沒事就好。下次不可這般貪高了。
"這時,相府管家匆匆走來,見到二人,恭敬行禮:"小姐,林公子,
相爺和林大人正在前廳敘話,請二位過去呢。"前廳內(nèi),
宰相柳擎天與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林威遠分賓主而坐,相談甚歡。見兩個孩子進來,
林威遠笑著捋須:"皓軒,又帶著煙兒胡鬧了?"柳擎天擺手笑道:"孩子們年紀相仿,
玩在一處是好事。威遠啊,我看這兩個孩子很是投緣,不如..."話未說完,
林威遠已明了其意,正色道:"相爺美意,在下心領(lǐng)。只是孩子們還小,待他們再大些,
若真有此心,再議不遲。"柳擎天哈哈大笑:"也好,也好!反正來日方長。
"如煙與皓軒對視一眼,雙雙紅了臉。時光荏苒,轉(zhuǎn)眼三年過去。林皓軒已通過武舉,
子承父業(yè),成為御前一品侍衛(wèi),是京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柳如煙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才貌雙全,提親的媒人幾乎踏破相府門檻,
卻都被柳擎天以"小女尚幼"為由婉拒——誰都知道,宰相心中早已有了乘龍快婿的人選。
這年燈會,皓軒難得休沐,特地約了如煙同游。華燈初上,京城街道人流如織。
皓軒小心護在如煙身側(cè),不讓旁人擠到她。"還記得小時候,你總吵著要來看燈,
每次都要騎在我肩上才肯罷休。"皓軒笑道。如煙臉一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還提它作甚。"行至一猜燈謎處,如煙駐足,
指著一盞精致的蓮花燈道:"這個謎題倒是別致:'東邊日出西邊雨',打一字。
"皓軒略一思索,笑道:"可是個'汨'字?"攤主拍手稱贊:"公子好才智!
這盞燈歸您了。"說著取下花燈遞給皓軒。皓轉(zhuǎn)手將燈遞給如煙,眼中柔情似水:"送你。
"如煙接過花燈,指尖不經(jīng)意觸到他的手,兩人皆是一顫。四周人聲鼎沸,
卻仿佛都與他們無關(guān)。皓軒輕聲問:"煙兒,等過了這個春天,我便請父親正式來提親,
可好?"如煙垂首,聲如蚊蚋卻清晰可聞:"好。"然而,他們期待的春天還未到來,
凜冬卻已先至。臘月二十三,小年夜,本該是合家團圓之時,林府卻突遭巨變。
一隊御林軍深夜闖入林府,以"通敵叛國"之名將林威遠當場拿下。林府被查抄,
家產(chǎn)盡數(shù)充公。原來,林威遠在邊境巡查時,曾截獲一批與敵國往來密信,涉及朝中重臣。
他本欲密奏皇上,卻不知怎地走漏風(fēng)聲,反被誣陷勾結(jié)外敵。皇上震怒,下旨嚴查。
林皓軒因在宮中當值,僥幸未被牽連,但官職被革,家破人亡。一夜之間,
他從炙手可熱的御前侍衛(wèi)變成了罪臣之子,人人避之不及。如煙得知消息,
不顧一切沖出相府,在林府殘破的大門處找到了跪在雪地中的皓軒。他一身素服,
面前是查封的封條。"皓軒哥哥!"如煙撲到他身邊,淚水奪眶而出。皓軒抬頭,
眼中布滿血絲,卻仍強作鎮(zhèn)定:"煙兒,你怎么來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
""我不走!我要去找父親,讓他為你父親申冤!"如煙堅定道。皓軒苦笑搖頭:"沒用的。
此案牽連甚廣,相爺...還是明哲保身為好。"如煙還要再說,卻見相府家丁匆匆趕來,
為首的管家恭敬卻強硬:"小姐,相爺命您即刻回府。"回到相府,柳擎天早已在前廳等候,
面色陰沉如水。"從今日起,你不準再見林皓軒。"柳擎天直截了當,"林家已敗,
他是罪臣之子,配不上你。"如煙如遭雷擊,不敢相信地看著父親:"父親!
您與林世伯是多年至交,如今他蒙冤入獄,您不該出手相救嗎?怎可落井下石!
""你懂什么!"柳擎天怒道,"朝中局勢復(fù)雜,此事牽連甚廣,為父能屹立朝堂數(shù)十載,
靠的就是謹言慎行!林家這趟渾水,絕不能沾!""既然如此,女兒只好自己去幫他了。
"如煙轉(zhuǎn)身欲走。"站??!"柳擎天大喝,"你若敢踏出相府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來人,
將小姐帶回房,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出門半步!"如煙被軟禁在閨房中,
日夜憂心皓軒處境。她讓貼身丫鬟暗中打聽,得知皓軒變賣了所有值錢物件,
為父親打點獄中生活,自己則寄居在一處破舊小院,靠給武館當教頭維持生計。一個月后,
如煙終于找到機會,買通看守的婆子,偷偷溜出相府。在城南那間簡陋的小院里,
她見到了消瘦許多的皓軒。"煙兒,你不該來。"皓軒見到她,先是驚喜,隨即轉(zhuǎn)為憂慮,
"若被相爺知道...""我不管!"如煙抓住他的手,"皓軒哥哥,
我絕不會因你家遭變故就背棄于你。父親不幫你,我?guī)湍悖∥疫€有些私已錢,
你拿去打點..."皓軒推開她的手,正色道:"不可!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用你的錢?
煙兒,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如今你我身份云泥之別,相爺說得對,我...配不上你了。
"如煙淚如雨下:"連你也要推開我嗎?那些海誓山盟,難道都是假的?
"皓軒眼中痛楚萬分,卻仍強忍著:"正是真心待你,才不能拖累你。煙兒,忘了我吧。
"如煙猛地擦干眼淚,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頸間:"好,既然你也不要我了,
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此了結(jié)!"皓軒大驚,慌忙奪下匕首,手上已被劃出一道血痕。
他將如煙緊緊擁入懷中,聲音哽咽:"傻煙兒,你這是何苦...""沒有你,我生不如死。
"如煙泣不成聲。二人相擁而泣,卻不知窗外早有相府眼線將這一切回報給了柳擎天。當夜,
柳擎天勃然大怒,卻又怕女兒真做出傻事。深思一夜后,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次日清晨,
柳擎天來到如煙閨房。不過月余,父女二人皆憔悴了許多。"煙兒,
"柳擎天罕見地放軟了語氣,"為父思慮再三,或許對你太過嚴苛。"如煙警惕地看著父親,
不語。柳擎天繼續(xù)道:"林家的遭遇,為父也深感痛心。林威遠與我是多年故交,于情于理,
都該施以援手。"如煙眼中終于有了光亮:"父親愿意幫皓軒哥哥了?""幫可以,
"柳擎天話鋒一轉(zhuǎn),"但有條件。""什么條件?""你必須徹底斷絕與林皓軒的念頭,
并應(yīng)下與李尚書公子李承澤的婚事。"如煙臉色驟變:"不可能!我寧可死也不會嫁與他人!
"柳擎天不慌不忙道:"你以為我是在逼你?我這是在救林家,救林皓軒!
你可知林威遠在獄中已染重病,若無良醫(yī)診治,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林皓軒如今生計艱難,
朝中無人敢用罪臣之子,長此以往,他再有才華也將被埋沒。"見如煙神色動搖,
柳擎天趁熱打鐵:"你若應(yīng)下婚事,我即刻請?zhí)t(yī)為林威遠診治,并保他性命無虞。
我還會在軍中為林皓軒謀一職位,讓他有機會重振家聲。這難道不比你與他在一起受苦強?
"如煙踉蹌后退,扶住桌沿才站穩(wěn):"父親...好算計啊。""為父都是為你好!
"柳擎天語氣加重,"李尚書是朝中重臣,其子李承澤年紀輕輕已是翰林院編修,前途無量。
你嫁過去就是尚書府的少奶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有何不好?
"如煙凄然一笑:"榮華富貴?父親,我在您眼中就是這般貪圖富貴之人嗎?""你不貪圖,
但林皓軒需要!"柳擎天直擊要害,"沒有我的幫助,林家就真的完了。
你忍心看林皓軒一輩子抬不起頭?忍心看他父親病死獄中?"如煙跌坐在椅上,淚如雨下。
她知道父親句句戳心,卻都是事實。"給我三日時間考慮。"最終,她啞聲道。
柳擎天知道女兒已然動搖,點頭應(yīng)允:"三日后,給我答復(fù)。"當夜,如煙再次偷出相府,
來到皓軒住處。她將父親的條件盡數(shù)告知,泣不成聲。皓軒聽罷,一拳砸在墻上,
手背頓時滲出血跡:"卑鄙!柳相這是要逼你以終身幸福換取我的前途?
我林皓軒寧可一輩子碌碌無為,也絕不做這等交易!""可是你父親等不了啊!
"如煙抓住他的手,"獄中環(huán)境惡劣,林世伯若再不得到妥善醫(yī)治,恐怕...皓軒哥哥,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失去父親,更不能看你才華被埋沒。"皓軒將她擁入懷中,
聲音哽咽:"那我又怎能眼睜睜看你跳入火坑?煙兒,我知道李承澤其人,表面溫文爾雅,
實則心胸狹窄,絕非良配!""只要你能好,我無所謂的。"如煙仰起臉,淚中帶笑,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命吧。"三日期限到,如煙給了父親答復(fù):"我答應(yīng)嫁入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