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盯著門外的陳律師,一時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她穿著皺巴巴的睡衣,頭發(fā)亂蓬蓬的,與對方筆挺的西裝形成了鮮明對比。
“現(xiàn)、現(xiàn)在?”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下意識地把睡衣領(lǐng)子攏了攏。
陳律師保持著職業(yè)性的微笑:“如果蘇小姐不方便,我可以稍后再來。但陸先生希望盡快完成這些手續(xù)?!?/p>
蘇晴揉了揉眼睛,讓開門:“請進(jìn)吧,就是有點亂。”
陳律師步入這間小型公寓,目光迅速而專業(yè)地掃過整個空間,但沒有流露出任何評判的表情。蘇晴尷尬地快速收拾了一下沙發(fā)上的雜物,示意對方坐下。
“要喝點什么嗎?”她禮貌性地問。
“不用麻煩,蘇小姐。”陳律師從公文包中取出文件,“這是經(jīng)過正式公證的合同副本,請您過目。陸先生已經(jīng)簽字了?!?/p>
蘇晴接過那份厚厚的文件,手指微微顫抖。白紙黑字,清楚地寫著她與陸辰宇的“婚姻”條款:為期兩年,五百萬補(bǔ)償金,期間提供住宿和生活費,雙方互不干涉私生活...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指定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恭喜您,蘇小姐?!标惵蓭熓掌鹞募秩〕隽硪环萑粘瘫?,“這是近期的安排。今天下午陸先生會來接您去見他的家人,明天安排您的家人與陸先生見面,周末搬入陸先生的住所?!?/p>
蘇晴瞪大了眼睛:“這么快?”
“陸先生認(rèn)為,既然已經(jīng)決定,就應(yīng)該高效執(zhí)行。”陳律師的語氣平靜無波,“另外,這是一張信用卡副卡,額度沒有上限,用于您在這段婚姻期間的各項開銷。陸先生還為您準(zhǔn)備了見面禮,放在樓下車?yán)锪??!?/p>
蘇晴接過那張閃著金屬光澤的黑卡,感覺像拿著一個燙手山芋。沒有上限?她無法想象那是什么概念。
送走陳律師后,蘇晴立刻給陸辰宇發(fā)了條微信:「有必要這么快嗎?」
幾分鐘后,回復(fù)來了:「拖延只會增加風(fēng)險。下午四點我來接你,請準(zhǔn)備好?!?/p>
蘇晴嘆了口氣,認(rèn)命般地開始收拾自己。洗完澡后,她站在衣柜前犯了難——見家長應(yīng)該穿什么?她平時的衣服大多是T恤、牛仔褲和休閑裙,唯一一件看起來正式點的小黑裙還是三年前買的。
最后她選了一條淡藍(lán)色的連衣裙,既不太過隨意也不過于隆重,配上低跟鞋,化了淡妝。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突然感到一陣荒謬——她正在為見“丈夫”的家人而精心打扮,而這個“丈夫”她才見過一面。
四點整,門鈴準(zhǔn)時響起。蘇晴打開門,看到陸辰宇站在門外。他今天穿的是深藍(lán)色西裝,比昨晚看起來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沉穩(wěn)。
“準(zhǔn)備好了嗎?”他打量了她一眼,似乎還算滿意。
蘇晴點點頭,拿起包:“需要我注意什么嗎?比如怎么稱呼他們?有什么禁忌話題?”
陸辰宇微微搖頭:“自然就好。我父母比較傳統(tǒng),爺爺年紀(jì)大了,耳朵不太好,說話需要大聲點。我有個妹妹,在國外讀書,今天不在?!?/p>
車上,陸辰宇遞給蘇晴一個盒子:“給我母親的禮物,說是你選的?!?/p>
蘇晴打開一看,是一條精致的絲巾,愛馬仕的。“這太貴重了,”她不安地說,“我不能...”
“已經(jīng)是你的了,”陸辰宇打斷她,“記住,我們現(xiàn)在是相愛并決定結(jié)婚的情侶,不是商業(yè)合作伙伴。”
蘇晴抿了抿嘴,點點頭:“我盡量?!?/p>
陸家宅邸位于城市最昂貴的地段,是一棟獨立的歐式別墅,有著精心打理的花園和漂亮的噴水池。蘇晴看著這一切,突然感到一陣緊張。
“陸辰宇,”她突然開口,“為什么選擇我?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個更...符合你圈子的女性?!?/p>
陸辰宇瞥了她一眼:“正因為你不屬于我的圈子,才更合適。圈內(nèi)人會有更多期待,更多牽扯,結(jié)束后也更難斷干凈?!?/p>
蘇晴沉默了。這個答案既合理又令人沮喪。
車停在別墅前,一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上前為他們開門。陸辰宇自然地伸出手:“挽著我?!?/p>
蘇晴猶豫了一下,挽住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結(jié)實有力,隔著西裝布料也能感受到溫暖的體溫。
走進(jìn)大門,一位優(yōu)雅的中年女士立刻迎了上來:“辰宇回來了!這位就是蘇晴吧?真是漂亮!”
“媽,這是蘇晴?!标懗接罱榻B道,語氣比平時柔和了許多,“晴晴,這是我母親?!?/p>
“阿姨好?!碧K晴微笑道,遞上禮物,“小小禮物,不成敬意?!?/p>
陸母高興地接過:“哎呀,太客氣了!快進(jìn)來,爸爸在客廳等著呢。”
客廳沙發(fā)上坐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旁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看起來嚴(yán)肅穩(wěn)重,應(yīng)該是陸辰宇的父親。
“爺爺,爸,這是蘇晴。”陸辰宇介紹道。
蘇晴禮貌地問好。陸父點了點頭,沒說什么。陸爺爺放下報紙,瞇著眼睛打量蘇晴:“姑娘,過來讓我看看?!?/p>
蘇晴走近一些,陸爺爺握住她的手,仔細(xì)端詳她的臉:“好,好,面相善良,是個好孩子?!彼曇艉榱?,確實不需要特別大聲說話。
晚餐時,陸家人問了許多問題——蘇晴的工作、家庭、興趣愛好。她按照事先與陸辰宇對好的說辭回答,偶爾他會自然地接過話頭,或者溫柔地看著她,那演技堪稱影帝級別。
“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陸母突然問。
蘇晴心里一緊,這個問題他們沒準(zhǔn)備過。她正猶豫著,陸辰宇已經(jīng)開口了:“在一個藝術(shù)展上。我被她的作品吸引,然后被她的人吸引?!彼f著,深情地看了蘇晴一眼,那眼神幾乎讓她自己都信了。
陸母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真是緣分??!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辦婚禮?”
陸辰宇握住蘇晴的手:“我們想簡單些,就家人吃個飯。晴晴不喜歡太張揚(yáng)?!?/p>
蘇晴配合地點頭:“是的,阿姨,我覺得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不需要太隆重?!?/p>
陸父終于開口了:“既然決定了,就早點定下來。辰宇也不小了。”
晚餐后,陸母拉著蘇晴看家庭相冊,陸辰宇小時候的照片讓蘇晴忍不住笑了——原來這位冷面總裁也曾是個會對著鏡頭做鬼臉的小男孩。
“這張是他第一次穿西裝,”陸母指著一張照片說,“死活不肯打領(lǐng)帶,說勒脖子。”
陸辰宇咳嗽一聲:“媽,這些陳年舊事就別提了?!?/p>
蘇晴看著他微紅的耳尖,突然覺得這個人也有點人情味。
離開時,陸母塞給蘇晴一個大紅包,又拉著她的手說:“辰宇這孩子,外表冷,心里熱。他要是欺負(fù)你,告訴我,我?guī)湍憬逃?xùn)他?!?/p>
回程的路上,蘇晴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輕聲說:“你家人很好。”
陸辰宇“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明天見你父母,需要我準(zhǔn)備什么?”
蘇晴這才想起明天還要面對自己的家人,頓時緊張起來:“不用,我會提前和他們說一下。就是我媽可能會問很多問題,你...”
“我會應(yīng)付的?!标懗接钇届o地說。
車停在蘇晴公寓樓下,他遞給她一個文件夾:“這是婚前協(xié)議,明天需要你父母過目。內(nèi)容已經(jīng)簡化了,不會引起懷疑?!?/p>
蘇晴接過文件,突然問:“為什么是我?真的只是因為我不屬于你的圈子嗎?”
陸辰宇沉默了片刻,夜色中他的側(cè)臉顯得格外深邃:“因為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沒有那些算計和渴望。你只是...看著我自己?!?/p>
這個答案出乎蘇晴的意料。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明天見。”陸辰宇說完,車窗緩緩升起,車子悄無聲息地駛?cè)胍股?/p>
蘇晴站在原地,久久沒有移動。今晚的一切像一場夢,那個冷漠的男人,那個溫暖的家庭,那個看似完美實則虛假的表演。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紅包,厚度可觀。又想起陸母慈愛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陣內(nèi)疚。
“這只是契約,”她對自己說,“兩年后一切都會結(jié)束?!?/p>
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真的能這么簡單嗎?
回到公寓,蘇晴打開電腦,搜索了“陸辰宇”的名字。彈出的結(jié)果讓她倒吸一口涼氣——辰宇科技創(chuàng)始人兼CEO,三十歲,身價數(shù)十億,畢業(yè)于斯坦福...
她居然和這樣一個男人簽了婚姻契約?而且昨晚還當(dāng)面說他“瘋了”?
蘇晴癱在椅子上,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這時手機(jī)響起,是母親發(fā)來的視頻通話請求。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晴晴啊,怎么樣?昨晚那個相親對象?”母親迫不及待地問。
蘇晴擠出微笑:“挺好的,我們...很合得來。”
“真的?”母親的眼睛頓時亮了,“長什么樣?多高?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怎么樣?”
“他叫陸辰宇,自己開公司的,人很穩(wěn)重?!碧K晴斟酌著用詞,“明天他想來拜訪你們,可以嗎?”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驚呼聲,然后是父親的詢問聲,背景音亂成一團(tuán)。
“明天?這么快?好好好!我明天一早就去買菜!哎呀,老蘇,聽見沒?晴晴要帶男朋友回來了!”
蘇晴看著母親興奮的樣子,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她簡單說了幾句就掛斷電話,然后盯著那份婚前協(xié)議發(fā)呆。
協(xié)議內(nèi)容確實簡化了很多,只提到了財產(chǎn)獨立和一些基本條款,看起來就是一份普通的婚前協(xié)議。
“一切都會順利的,”她對自己說,“只是兩年而已?!?/p>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這么簡單就結(jié)束。
夜深了,蘇晴卻毫無睡意。她拿起畫筆,在數(shù)位板上隨意涂鴉。不知不覺中,她畫出了一雙深邃的眼睛,那眼神冷靜而神秘,正是陸辰宇的樣子。
她猛地停筆,看著畫中的眼睛,仿佛能透過屏幕看穿她的內(nèi)心。
“只是契約,”她再次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p>
但那雙眼睛,已經(jīng)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