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在后廚刷碗時聽見外面砸東西的聲響。透過后門的玻璃，
看見一個男人被幾個壯漢圍在巷子里，拳頭如雨點般落下。"江慕白！還錢！
""你爸欠的八百萬，一分都不能少！"男人蜷縮在地上，名牌西裝被踢得破爛，
臉上青紫一片。我認得他。半個月前還開著瑪莎拉蒂來這條街的富家少爺，總是西裝筆挺，
眼中帶著生人勿近的冷傲。現在卻像條被遺棄的狗，在泥水里茍延殘喘。"再給我一個月，
我一定想辦法...""想辦法？你爸跑路了，公司破產了，你拿什么還？
"領頭的壯漢一腳踢在他肋骨上，江慕白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我握緊手中的碗，
指節(jié)泛白。那些人走后，江慕白一個人躺在巷子里，雪花紛紛落在他身上。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走了出去。"你...還好嗎？"他緩緩抬頭，
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絕望。血跡斑斑的臉上，那雙眼睛依然好看，卻失了光芒。
"你是...餐廳的服務員？""后廚的。"我低聲道，"你受傷了。"江慕白想要坐起來，
卻疼得直抽氣。"沒事，死不了。"我看著他努力保持的體面，心里莫名難受。
"要不...你先到店里坐坐？老板不在，沒人會說什么。"他愣了愣，
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對他示好。這半個月來，昔日的朋友都避他如蛇蝎，生怕沾上霉運。
"為什么要幫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許是因為同情，也許是因為看不慣那些人的嘴臉。
或者，是因為那天見他第一眼時，心臟莫名跳快了一拍。"沒為什么。"我扶起他，
他的身體很輕，瘦得可怕。店里只開了一盞燈，昏黃的光線籠罩著我們。我給他倒了杯熱水，
又從后廚拿來碘酒和創(chuàng)可貼。"會疼。""比這更疼的都經歷過了。"他苦笑。
我小心清理著他臉上的傷口，他就那樣靜靜看著我。這么近的距離，我能看清他長長的睫毛，
還有眼底深藏的疲憊。"你叫什么名字？""方雨薇。""雨薇..."他重復著，
聲音很輕。處理好傷口，我起身準備離開。"謝謝。"我回頭，他正看著我，
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不客氣。"那一刻，
我沒想到這個狼狽的男人會徹底改變我的生活。更沒想到，我會愛上他。深深地，
無可救藥地愛上他。第二天江慕白又來了。這次沒有血跡，但臉上的淤青更明顯了。
他穿著同一套西裝，只是洗干凈了，熨得筆挺。即使落魄至此，依然想保持最后的體面。
"店里還缺人手嗎？"我愣了愣："你要...找工作？""嗯。"他點頭，
"我需要一份工作。"老板娘從里面走出來，上下打量著他。"小伙子，
你確定要在這里干活？這可是臟累苦的活兒。""我不挑。"最后江慕白真的留下了。
成了餐廳的服務員。他學得很快，也很認真，從不抱怨。
只是偶爾看見他熟悉的人從門前經過時，會下意識低下頭。曾經的天之驕子，
如今要看別人臉色過活。"雨薇，幫我把這個端給六號桌。"他總是很客氣，
說話時會看著我的眼睛。我每次都會臉紅，慌忙接過盤子。老板娘笑話我："小薇，
你該不會是喜歡江慕白吧？""沒有！"我慌忙否認。"沒有最好，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知道她說得對。即使江慕白現在和我一樣在餐廳打工，
可他身上的貴族氣質依然掩蓋不住。舉手投足間的優(yōu)雅，談吐中的涵養(yǎng)，
還有那份即使在困頓中也不曾丟失的驕傲。而我只是個從孤兒院出來的小服務員，沒有學歷，
沒有背景，連話都說不利索。這樣的我，怎么配得上他？第二章一個月后，
江慕白搬進了員工宿舍。是餐廳后面的小平房，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屋子，
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我住在隔壁，中間只隔著一堵薄墻。
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他翻身的聲響，還有偶爾傳來的嘆息聲。有時候深夜會聽見他在打電話。
"媽，你在國外還好嗎？...我很好，找到工作了...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
"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聽得出其中的疲憊和無奈。第二天上班時，
他依然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雨薇，今天你負責收銀，我來端菜。
""好的。"中午時來了一桌客人，看見江慕白后開始竊竊私語。"這不是江慕白嗎？
江總的兒子？""聽說他爸跑路了，公司也破產了。""嘖嘖，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江慕白面不改色地為他們上菜，仿佛聽不見那些議論聲。
但我注意到他握盤子的手微微發(fā)抖?？腿俗吆?，他一個人站在角落里，肩膀繃得很緊。
我端了杯熱茶過去。"累了就休息會兒。"他接過茶杯，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雨薇，
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很可笑？""為什么這么說？""從天堂跌到地獄，還要在這里看人臉色。
"他自嘲地笑笑，"連我自己都覺得諷刺。"我看著他，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我覺得你很厲害。""嗯？""能屈能伸，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我認真地看著他，
"而且你很努力，從來不怨天尤人。"江慕白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暖意。"謝謝你，雨薇。
""不客氣。"那天晚上，我聽見他在隔壁彈吉他。是首很輕柔的曲子，帶著淡淡的憂傷。
我靠在墻邊聽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夢里，我看見他坐在鋼琴前，
修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躍。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醒來時已經是深夜，隔壁安靜無聲。我輕手輕腳走到窗邊，看見他房間的燈還亮著。
透過薄薄的窗簾，能看見他坐在桌前的身影。在做什么呢？第二天我才知道，他在學習。
各種專業(yè)書籍攤滿了那張小桌子，還有密密麻麻的筆記。"你在準備什么考試嗎？""嗯，
想考個證書，學點實用的技能。"他淡淡地說，"總不能一直在這里端盤子。"我點點頭，
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他終究是要離開的。這里只是他人生的一個中轉站，等站穩(wěn)腳跟，
就會回到屬于他的世界。而我，依然會是這里的小服務員。"加油。"我輕聲說道。"嗯。
"他回頭看我，眼中有種我看不懂的情緒，"雨薇，等我..."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
"等你什么？""沒事。"他搖搖頭，"只是想說，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那個"等我"讓我心跳加速。等他什么？等他東山再起？等他回到屬于他的世界？
還是...等他給我一個答案？我不敢多想。這樣的奢望對我來說太過遙遠。
第三章三個月后，江慕白考下了金融分析師的證書。那天他拿著證書回來，
眼中久違地有了光芒。"恭喜你。"我真心為他感到高興。"謝謝。"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他請我到天臺上坐坐。城市的夜景在腳下鋪展開來，
星星點點的燈火像散落的鉆石。"雨薇，我要走了。"我的心狠狠一沉，
但還是努力保持著平靜："找到工作了？""嗯，一家投資公司的分析師。"他轉頭看我，
"雖然是最底層的職位，但總算是個開始。""那很好啊。"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松，
"你一定會成功的。""雨薇..."他叫我的名字，聲音很輕。"嗯？""這幾個月，
謝謝你。""應該的。"我們都沒有再說話，靜靜看著遠處的夜景。風很涼，
但我舍不得離開。因為我知道，這樣的時刻不會再有了。第二天江慕白就搬走了。東西不多，
一個行李箱就裝完了。"有空回來看看。"老板娘不舍地說。"會的。"他走到我面前，
遞給我一個小盒子。"這是什么？""一點小禮物，算是答謝。"我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條簡單的銀手鏈，墜子是個小小的音符。"很好看。"我小心戴上，
銀鏈在手腕上閃著微光。"適合你。"他看著我的手腕，眼中有種說不清的溫柔。
出租車來了。江慕白提起行李箱，回頭看了我一眼。"雨薇，等我。"這次他說完了。等他。
兩個字，輕飄飄地落在我心里，卻重得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車子消失在街角，我還站在原地。
手腕上的銀鏈很輕，卻像有千斤重。他說等他?？墒且鹊绞裁磿r候？等他東山再起，
重新站在人生的巔峰？那時候的他，還會記得這個曾經照顧過他的小服務員嗎？
我摸了摸手鏈，苦澀地笑了。也許這只是他客氣的告別方式。畢竟，
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時常會想起江慕白。
想起他第一次來店里時的狼狽，想起他認真工作時的專注，想起他在深夜彈吉他的身影。
還想起他最后那句"等我"。老板娘偶爾會提起他："也不知道江慕白現在怎么樣了。
"我總是笑笑不說話。其實我一直在關注他。網上偶爾會有他所在公司的新聞，
我都會仔細看。想象著他穿著嶄新的西裝，坐在明亮的辦公室里，
重新找回屬于他的自信和驕傲。這樣就夠了。他回到了屬于他的世界，
我依然在這個小餐廳里做著我的服務員。各自安好。只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那個曾經和我一起在這個小天地里度過的那些平靜歲月。
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即使只是錯覺，即使只是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暗戀。
第四章江慕白走后的第六個月，餐廳來了個畫家。他叫趙子軒，租下了街對面的小畫室，
經常來這里吃飯。"老板，還是老樣子。"趙子軒總是點同樣的菜，坐同樣的位置，
還喜歡和我聊天。他長得很清秀，戴著金邊眼鏡，說話溫聲細語的，很有藝術家的氣質。
"雨薇，你的名字很好聽，像詩一樣。"我臉紅著說謝謝。"有空來我的畫室坐坐吧，
我想為你畫張畫像。""我？"我搖搖頭，"我沒什么好畫的。""怎么會，你很美。
"他認真地看著我，"是那種很自然的美。"老板娘在旁邊起哄："小薇，人家畫家邀請你，
是你的榮幸呢！"我更加不好意思了。那天晚上，趙子軒真的來敲我的門。"雨薇，
出來走走吧。"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他出去了。夜色很美，街上行人不多。
"你在這里工作多久了？""三年了。""有想過離開嗎？"我搖搖頭："這里挺好的，
老板娘對我很好。""可是你還這么年輕，應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沒有那個能力。
""別這么說，每個人都有無限的可能。"他停下腳步看著我，"雨薇，你相信愛情嗎？
"突然的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不知道。""我相信。"他的眼中有種執(zhí)著的光芒，
"我相信會有一個人，愿意為了你放棄全世界。"我想起江慕白，心里一陣刺痛。有嗎？
會有人為了我這樣平凡的女孩放棄全世界嗎？接下來的日子里，趙子軒經常出現。
有時候是來吃飯，有時候純粹就是來看我。他很會說話，總是能讓我開心地笑。"雨薇，
你笑起來真好看。""你嘴巴真甜。""我說的是實話。"他認真地看著我，
"我從來不說假話。"慢慢地，我發(fā)現自己開始期待他的出現。雖然心里還是會想起江慕白，
但趙子軒的溫柔確實撫平了一些傷痛。"雨薇，做我的女朋友吧。"那天晚上，
他突然表白了。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用急著給我答案，我可以等。
"他溫柔地笑著，"我有的是耐心。"回到房間后，我拿出那條銀手鏈。月光下，
小小的音符閃著微光。江慕白，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讓我等你，可是要等到什么時候？
我已經等了這么久，你卻連一個消息都沒有。也許，我應該試著開始新的生活。也許，
趙子軒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第二天，我給了趙子軒答案。"我愿意試試。
"他激動地抱住我："雨薇，你不會后悔的，我會好好對你的。"我點點頭，
心里卻沒有想象中的歡喜。只是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我不會再一個人胡思亂想了。
至少，有人愿意陪在我身邊。雖然這個人不是江慕白。但是，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第五章和趙子軒交往的日子很平靜。他每天都會來接我下班，帶我去附近的小公園走走，
或者去他的畫室坐坐。畫室不大，但很溫馨，到處都是他的畫作。"這是我最新的作品。
"他指著墻上的一幅風景畫，"靈感來源于你。""我？""嗯，你就像這幅畫里的春天，
溫暖而美好。"我看著那幅畫，心里卻想起了江慕白。他會畫畫嗎？會為我畫畫嗎？"雨薇，
你在想什么？"趙子軒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走神。"沒什么，就是覺得你畫得很好。
""只要你喜歡就行。"他溫柔地攬住我的肩膀，"以后我要為你畫很多很多的畫。""好。
"可是我的心里總是空落落的。和趙子軒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江慕白。
想起他的笑容，他的聲音，還有他最后對我說的"等我"。我知道這樣不公平，
對趙子軒不公平，對我自己也不公平?？墒俏铱刂撇涣俗约骸矍檫@種東西，
從來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雨薇，我愛你。"那天晚上，趙子軒突然對我表白。
我愣了愣："我們才交往一個月。""時間的長短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覺。
"他深情地看著我，"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我喜歡趙子軒嗎？也許喜歡，至少他很溫柔，對我很好。
可是這種喜歡和我對江慕白的感情相比，總是差了那么一點什么。"我..."我欲言又止。
"不用急著回答，我知道你還需要時間。"他體貼地說，"我會等你的。
"又是"等"這個字。為什么每個人都要讓我等，或者等我？我已經等了江慕白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