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杏媚的話都說成這樣了,春芽總不能裝聾子。
她笑盈盈行禮:“奴婢愚鈍,明明記著阮姑娘上次才說奴婢沒有狐貍精漂亮,怎地今日就重新又變回狐貍精了?”
“難不成阮姑娘是覺得奴婢今日變漂亮了么?那阮姑娘便也是為奴婢驚艷呢?!?/p>
盧巧玉都忍不住輕笑出聲,輕輕拍了拍春芽的手,主動迎上前去,將春芽護(hù)在身后。
“阮妹妹也來了。我與春芽正說佛經(jīng),阮妹妹既然也感興趣,不如坐下來一起?”
盧巧玉這一句可戳中了阮杏媚的軟肋。她哪里懂得佛經(jīng)!
阮杏媚白了盧巧玉一眼:“盧姐姐難道忘了,你自己是宥哥哥的童養(yǎng)媳!你想聊什么,去宥哥哥屋子里聊才是,怎么偏往毓哥哥房里鉆?”
阮杏媚這話說的,連綠痕都想上前勸阻。
盧巧玉卻毫不在意,依舊淡淡微笑:“我說了,是來聊佛經(jīng)。侯府里還有什么地方,比「明鏡臺」更合適聊佛經(jīng)的么?”
她歪頭盯阮杏媚:“阮妹妹若不是來聊佛經(jīng),那這么早來二哥這邊,又是來做什么的?”
盧巧玉在咄咄逼人的阮杏媚面前,更顯雍容大度,進(jìn)退自如。
阮杏媚惱得臉都紅了,一腔怒火不能向盧巧玉撒,便都沖著春芽來。
“聊佛經(jīng)?呵,盧姐姐竟跟一個狐貍精聊佛經(jīng)!我呸,她懂個什么!”
門口光影閃動,忽聽得一聲輕喝:“放肆。”
眾人便都知道是云毓從外回來了。
云毓一身僧衣勝雪,清冷抬眸望向阮杏媚:“佛法、佛經(jīng),也是你可這般任意置評?”
阮杏媚扁了嘴:“毓哥哥!我是不懂,可是那狐貍精她怎么就懂了?你不說她,怎么說我?”
云毓眸光如冰:“你是不懂,她卻已經(jīng)開悟。”
他淡淡垂下眼簾,視線掃過桌上經(jīng)卷:“這些都是她誠心手抄的?!?/p>
“誠心抄經(jīng),自有所得。阮妹妹,罰你今晚也抄一卷《心經(jīng)》?!?/p>
阮杏媚登時變色:“毓哥哥!”
云毓淺淺抬眸:“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我一聲‘家主’。”
“阮妹妹本是外人,若你現(xiàn)在就離去,我侯府家規(guī)自然不能強(qiáng)制你;可你若要留下,便自然要聽從侯府節(jié)制?!?/p>
春芽輕輕抬眸:“奴婢也提醒阮姑娘,抄經(jīng)不是普通抄書,不能坐著寫,需要雙膝跪地,腰身挺直,方顯對佛祖崇敬?!?/p>
阮杏媚有些崩潰,轉(zhuǎn)身跑向門外,“你們等著,我找我姨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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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杏媚以為佟夫人必定替她撐腰,卻沒想到碰了個軟釘子。
佟夫人聽完了只是淡淡道:“他是家主,你口無遮攔,又說的是他最在意的佛法佛經(jīng),他發(fā)落你也是合情合理?!?/p>
“他剛繼任家主,我又豈能為了這么一點(diǎn)小事與他失了和氣?”
阮杏媚氣得哭著跑到云晏的院子里,一頭扎進(jìn)云晏懷里,“那個狐貍精欺負(fù)我……阿晏,你要替我出氣!”
云晏挑眉:“她竟這么大膽子?”
阮杏媚抹眼淚:“她是狗仗人勢,仗著有盧巧玉和毓哥哥給她撐腰!”
云毓黑瞳一黯:“當(dāng)時二哥也在?”
阮杏媚用力點(diǎn)頭:“毓哥哥竟然為了她,搬出家主的身份來罰我!”
“我還從來沒見毓哥哥對誰這么特別過。毓哥哥本來是一心向佛的,現(xiàn)在竟能這么對她,還說她不是狐貍精?”
她哭著捶云晏胸膛:“阿晏,你一定要當(dāng)上家主啊。等你當(dāng)上家主,就沒人敢欺負(fù)我了!”
云晏擁住阮杏媚安撫,眼底涌起層層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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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云晏來到偏廈,揚(yáng)手就給了春芽一個耳光,“別忘了你是誰養(yǎng)的狗!想要狗仗人勢,也得看清楚誰才是你的主子!”
春芽捂著臉,半天才平靜下來,“所以三爺今晚是來給阮姑娘出氣?”
今東瀛來還不到吃解藥的日子,他竟提前來了。卻原來,他只是為了阮杏媚。
春芽捂住面頰:“奴婢看不懂三爺,阮姑娘三不五時去找家主,千方百計(jì)膩歪在家主身邊,三爺不生氣;可就因?yàn)榕痉瘩g了阮姑娘兩句,三爺竟然就氣成這樣?”
“三爺難道就沒想過,奴婢其實(shí)故意攆阮姑娘走……這背后,為的何嘗不是三爺!”
云晏冷冷看著她:“你當(dāng)我會信?”
“明明生得嬌弱無骨,可是在我面前,偏偏這么桀驁不遜。中了爺?shù)亩?,還敢紅口白牙跟爺撒謊!”
“賤奴,你憑什么?”
春芽忽然想笑。
他說得對,她憑什么?
春芽蜷了蜷指尖:“那三爺今晚怎么一個人來了?三爺應(yīng)該將阮姑娘也帶來。叫她親眼看著三爺是怎么打奴婢的,才能叫她解氣不是?”
云晏冷笑:“這樣腌臜的地方,只有你這種人才能茍延殘喘。我怎么會帶她來這里!”
春芽又忍不住笑:“那三爺自己為什么還要來!”
“請三爺以后不要來了!那解藥,三爺只需叫人設(shè)法塞給奴婢就是,三爺不必親自紆尊降貴!”
他陡然伸手,又掐住她下頜,“你我之間,爺才是主子,你只是奴才!來與不來,是爺這個主子說了算?!?/p>
“無論我來還是不來,你都只能受著,沒資格說三道四!”
春芽有些心灰意冷,真想就叫他現(xiàn)在就結(jié)束她性命算了。
活下來這么艱難……有時候忍不住想,算了,放棄吧。
這樣屈辱地活著,不如死了干凈。
淚珠兒爬上睫尖兒,一點(diǎn)一點(diǎn)積聚、鼓脹,然后破開,滑下臉頰。
云晏沒想到她這一次,竟然在他面前淚流滿面。
便是他要將她絞頸殉葬那日,也沒見她如此。
云晏心底不由得涌起一抹煩亂:她平素都忍下來了,今日為何就不行?
心中像是有股亂流,不受控制地橫沖直撞,他坐不住,便起身。隨手將懷里的解藥扔給她。
明明今日不用給她解藥。
他只是想著,興許將解藥提前給了她,她就不用再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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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次日醒來,眼睛是腫的。
她去廚房找冷氏,想要個雞蛋滾眼睛。
卻聽冷氏說:“……駱大娘今兒大清早的就被奪了差事。這回,可叫你出氣了?!?/p>
春芽心內(nèi)便是一跳:“是誰做主奪了駱大娘差事的?”
冷氏:“是三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