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市的街道灑滿陽光,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奔忙著,小販們推著推車,四處躲避城管的巡邏,孩童的嬉鬧聲從小巷中傳出,消散在車馬的喧囂之中。
清桐結(jié)束了繁忙的一天,從玻璃大廈出來,被下午刺眼的陽光曬得蔫蔫的,頭皮都發(fā)燙,她有些埋怨出門不帶遮陽傘的自己了,總是這么不做規(guī)劃。
路過街邊小攤時,她順手買了個冰粉,卻也沒空坐下吃,提起便去追趕已經(jīng)到站的公交,堪堪擠上,就發(fā)現(xiàn)袋子已經(jīng)開始漏水,她的心情更糟了,擰著眉從包里翻出紙巾擦拭著,還在隨著車的顛簸而左右搖晃,真是惱人。
離下車的站臺沒幾站了,清桐才搶到座位,坐到位置上光速扒拉完冰粉,坐在位置上昏昏欲睡,這擁擠的空間真令人反胃。
等她悲催的實習生活結(jié)束后,她就買一輛自己的車,再也不受這苦楚了。
等回到家時,柳姐已經(jīng)做好晚餐,招呼她收拾一下上桌吃飯了,清桐換鞋的空隙,看了看家里整潔的模樣,嘴角抽了抽,走到客廳把包放下,進洗手間洗手,收拾完畢再回到桌前坐下。
“清桐,今天工作得怎么樣?”柳姐把菜挑到她的碗里,露出一個嫻靜的笑容,關(guān)切地問道。
“就那樣,每天都差不多,還不如每天在實驗室里給導師制造學術(shù)垃圾?!鼻逋┙乐耍⑽Ⅴ久?,有些無奈。
“你不喜歡這份工作嗎?”
“沒有不喜歡,只是覺得沒意思,我的人生好像已經(jīng)望到頭了?!?/p>
“害,都這樣的,我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現(xiàn)在還不是得學著面對生活?!?/p>
“柳姐,下個月我參加了一個飛行器模型比賽,在F國,我要請假去那里一趟,這對我很重要?!?/p>
“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一直都支持你的,郭總那邊我去幫你請假?!?/p>
“謝謝柳姐?!?/p>
“來,再多吃點,你不是最喜歡吃糖醋里脊了嗎?”她說著,順手就挑了一大碗里脊到清桐碗里,清桐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已經(jīng)有點飽了。
“柳姐,我真吃不下了,這兩個月我都漲了五斤了,都是你給我投喂的。”
“說明你食欲好啊,晚上再去鍛煉消消食,我們一起去散步逛一逛,就減下來了?!?/p>
“唉,柳姐,我真吃不下了,你幫我解決點吧。”清桐說著,把菜往柳姐碗里趕,趕完迅速撤離現(xiàn)場,防止又被添菜。
“你這孩子?!眱扇擞幸痪錄]一句地聊著,平淡地結(jié)束了這場晚餐。
清桐現(xiàn)在剛大學畢業(yè),原本苦于找不到工作,連投十多份簡歷都石沉大海,清父便提議讓她去找柳姐幫忙。
柳辰是清父繼姐的女兒,隨母姓,早年柳母投了一筆大生意,賺了些錢,對股票市場一直很有見解。
清桐高考志愿報的金融系,雖然是父母拿的主意,但清桐也沒有什么意見,因為她也不知道她想學什么。
柳辰其實和清桐并不是很熟,柳母和清父都是表面親戚,除逢年過節(jié)打個照面,平時不會有聯(lián)系。
但柳辰一向很討人喜歡,清父對她很是欣賞,總是想讓清桐前去學習,和柳辰一起住著,好像這樣她就能學到柳辰的處事不驚。
柳辰的房子挺大的,書房被改造成了游戲廳,可以聯(lián)機打PS5,也可以大屏追劇,還有按摩椅和減肥儀,有時候她會在這里練瑜伽。
清桐則一直沉迷游戲,不管柳辰是練舞還是追劇都不會影響她在游戲里罵人的嗓門。
兩人互不打擾,在這房子里相處得十分融洽,比清桐在自己家被父母嘮叨的日子舒服多了,清桐都不想回家看他們倆了。
打到十點過,柳姐準備睡覺了,清桐便收拾收拾自己,回到房間修改模型的線稿,一沉浸進去就忘了時間,忙到半夜,第二天又是被柳辰從被窩里拖起來的。
她鼓著腮幫子,忍著那微弱的起床氣,拿著外面買的早餐,又踏上了擁擠的公交。
其實柳辰是有車的,但清父之前一直強調(diào),讓清桐感受一下掙錢的辛苦,不要送她,讓她自力更生,還多次打電話向柳辰確認,柳辰便放棄了送她的打算。
悲催的社畜生活,讓清桐一天天地,日漸頹廢,還沒過實習期呢,她就想摸魚了,每天都不停地記賬,不停地幫別人跑腿,打下手,被使喚來使喚去,簡直比之前暑假在家當奴隸的感覺還悲催。
這像npc一樣按部就班等死的生活,究竟什么時候才會到頭啊?
日子一天天重復著,終于臨近去往F國的日期,清桐在家里收拾行李,柳辰給她塞了些防曬霜和調(diào)時差的藥,叮囑她注意安全,等一切準備就緒,便開車送清桐去機場候機。
這次比賽算是F國的一個私人比賽,原本沒有向全世界發(fā)出邀請,是清桐自己在網(wǎng)站上查到了主辦方的信息,然后以個人身份報的名,投初稿的時候原本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想法,沒想到真的能進。
這算是高考結(jié)束出國跟團游之后,清桐的第二次獨自出國,她此時已經(jīng)有隱隱地緊張和激動的情緒,在心中交織著,坐在候機場,刷著短視頻,百無聊賴地等著。
排隊登上機艙,清桐來到靠窗的座位坐下,手機調(diào)到飛行模式,開始望著窗外發(fā)呆,空姐在過道挨個提醒,把安全帶系好,把小桌板收起,打開遮光板,調(diào)直坐椅靠背,飛機即將起飛。
清桐坐在座位上閉眼冥想,思緒飄到千里之外,在腦海里構(gòu)思著未來的藍圖。
升空期間輕微的顛簸晃得清桐睜開了眼睛,她討厭任何形式的顛簸,小時候常常因為崎嶇的道路,沒水平的司機開著車,讓她嘔吐不止。
長大后倒是沒怎么暈車過了,但還是對顛簸分外敏感,因此,她在飛行器的性能設計上,防震和防撞方面是首要考慮的,為了舒適度,她愿意精益求精,雖然平日里總是大大咧咧,十分拖沓。
飛機平穩(wěn)地在平流層行駛著,云層在機翼之下拉出一條弧線,夕陽的輝光照映著機翼,太陽西沉,紅彤彤的光點逐漸埋沒于飛云之下。
入夜了,清桐打開遮光板,看著天幕上的點點星光,好像比地面上更亮了,卻更迷蒙了,點綴著漆黑的夜色。
沒有網(wǎng)絡的時間總是流逝的很慢,清桐有些無聊了,空姐分發(fā)的晚餐和零食根本不能填飽肚子,味道也一般,不如柳姐做的好吃,她才剛出門就有些想家了,不過不是她的家,是和柳姐的小窩。
眼皮緩緩耷下,清桐在連續(xù)打了幾個哈欠之后,終于屈服于睡意,把座椅調(diào)低,靠著它睡著了。
海洋的上空有流星劃過,綠色的火流星照亮了黑夜,絢麗璀璨而震撼,潮水不自覺地加快了回潮的速度,向岸邊猛地拍打過去,濺起浪花百尺。
海面上不再風平浪靜,而是波濤洶涌,船只紛紛擱淺靠岸,漁民們匆匆回村,臺風警報響徹了海港。
“警告,警告,前方有氣流旋渦,正以百米每秒的速度向西南方向襲來?!?/p>
“警告,警告,機翼右側(cè)受損,警告,有動力氣流從東南方向上俯沖,還有五秒到達。”
“警告……”
“動力系統(tǒng)受損,備用裝置已啟動?!?/p>
“EX3089號航班請注意,EX3089號航班請注意,這里是C國航空氣象監(jiān)測中心,收到請回答?!?/p>
“EX3089號航班已收到,請指示?!?/p>
“檢查逃生裝備是否準備就緒,馬上進行迫降?!?/p>
“準備就緒,請求迫降,請求迫降?!?/p>
“尊敬的乘客朋友們,這里是EX3089航班乘務組。
由于氣流顛簸,我們將于三分鐘后進行迫降,飛機的防撞裝置即將打開,請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帶。
迫降成功后,將開啟逃生門,請各位乘客帶好座椅下的救生衣,排隊有序離開機艙?!?/p>
“警告,警告,動力系統(tǒng)受損?!?/p>
“我不會要栽在這了吧,這么倒霉?”清桐緊緊抓著安全帶,在劇烈顛簸中艱難地保持平衡,她感覺自己快吐出來了。
機艙內(nèi)尖叫聲,啼哭聲此起彼伏,人們都絕望地哭泣著,原本要說些安撫群眾之言的乘務長,還沒站起就被突然的顛簸絆倒在地,鼻青臉腫地爬回座位上,緊緊抓握著安全帶。
還沒到最后一刻,這里就已經(jīng)是人間煉獄了,乘客叫罵著,嘶吼著,哭嚎著,沒有人聽從指令,甚至有人打開安全帶,試圖跑到逃生門前砸開它逃生,可還沒到門前就已經(jīng)站立不住了。
清桐只覺口中苦澀,有些惡心欲吐了,看來今天注定要葬身于此了,死后不會被鯊魚撿尸吧。
“警告,警告,動力系統(tǒng)受損,逃生艙故障,警告,警……”
飛機突然已完全失速的狀態(tài)往下墜去,機長在駕駛艙內(nèi)撞得頭破血流,操縱桿已經(jīng)失靈了,無人能夠阻止它的墜亡,死神降臨得如此之快。
清桐不記得最后有意識的一刻是什么感覺,只記得一道白光,伴隨著粉身碎骨的劇痛砸來,緊接著被海水淹沒了,隨著殘骸的下沉,逐漸沒有了體征。
再次醒來,便在一座孤島上躺著,樹葉的蔭蔽遮擋著驕陽,地表的溫度裹挾著她,貼著地面的皮膚都熱得發(fā)燙,把她燙醒了。
“這是哪里?”她撐著地面,緩緩站起身,四下觀望著,卻無人應答。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登山服的人從樹林里走出,整個頭部都被防曬面罩包裹著,只露出戴著墨鏡的眼睛,看身影應該是位女性,清桐覺得這打扮好像搶銀行的劫匪,剛搶完滿載而歸的樣子。
“你好?是你救了我嗎?”清桐想拿個武器傍身,卻只能撿到一根樹枝,便拿起來,裝作什么都不怕的樣子,朝著她的方向問道。
“Hello?How are you?”
見中文英文都沒有回應之后,清桐有些迷茫了,她也確實不會別的語言,連英文都是三腳貓功夫,沒啥用處的。她到底是什么人呢,會想殺了我滅口嗎?
“叫我TUNG?!彼觳阶叩剿媲埃樽吡饲逋┦稚系臉渲?,扔到了海里,這速度快得,清桐都沒有時間做出反應。
“跟我來?!?/p>
她轉(zhuǎn)身快步向叢林中走去,絲毫不在意后面的人沒來得及跟上她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后走著,在早晨的陽光下,兩個影子拉得很長,散影深淺不一,又漸漸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