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西沉,將地上余揚的影子拉得很長。
不等顧箏答復(fù),余揚已邁步向外走去。
看著她瘦長的身影遠去,顧箏突地回想起,自己本科畢業(yè)那年,離校那天,因顧余二人是同專業(yè),顧箏將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課本轉(zhuǎn)贈給余揚時,余揚站在宿舍樓下,穿著居家的短袖短褲,聽到顧箏要離校后,微微泛江的眼眶。
向來不喜他人觸碰的人,那天向著顧箏張開雙臂,一開口是近乎乞求的語調(diào)。
“我們都沒抱過,師姐可以抱一個再走嗎?”
因不忍拒絕,顧箏點點頭,但余揚的身體靠上來時,顧箏卻不自覺地一滯,整個身子一僵,怕被余揚察覺什么,她立刻推開余揚匆匆結(jié)束了這個幾乎沒抱上的熊抱,沒敢回頭再看一眼,就騎著小電驢落荒而逃,一路上心臟狂跳,到自己宿舍里都還沒緩下來。
這般境況下,顧箏自然也不會知道,那天余揚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像只沒人要的小狗,半響,才失魂落魄地上了樓。
師姐她…這么討厭我的觸碰嗎?
“余揚!”
聽到叫聲,余揚回頭。
站在夕陽中,窗口透進來的風(fēng)揚起顧箏額邊發(fā)絲,她目光如炬,閃爍著亮光。
在余揚略顯驚訝的注視中,顧箏緩緩張開雙臂,歪著頭。
“抱一個再走?”
余揚淺淡的雙眸中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涌,許久,她才別過頭,聲音有些滯頓。
“不了,我怕師姐..勉強?!?/p>
再度邁開腿,這步子真是沉啊,余揚在心中苦笑,這次,也該輪到師姐站在原地了吧。
“余揚!”
這次余揚沒回頭,只是停下腳步,示意自己在聽。
“那個問題,我選了合適?!?/p>
勾起一邊嘴角,余揚自己也不知道這是釋然還是苦楚,調(diào)整好呼吸和聲音才開口。
“這樣啊,真是可惜,我還以為是師姐的話,會有勇氣選喜歡呢?!?/p>
往前走了兩步,余揚側(cè)過臉。
“我們下次再見,應(yīng)該在師姐婚禮上吧,再會?!?/p>
說完這句話,余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一下坐在沙發(fā)上,顧箏身子有些發(fā)軟,這么說,她會來參加婚禮?
只可惜,這個婚禮,怕是難有…
那就是…再會無期…
回酒店后,余揚收拾著不算多的行李,一邊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一邊心不在焉。
剛剛那樣跟師姐說話,是不是有些…過分?
隨手抓起一件衛(wèi)衣丟進行李箱,余揚心頭纏繞著幾分煩躁,可我也沒說錯什么啊,她自顧自地嘟囔著。
“哎呀不管這么多,反正估計不會再怎么見面的,還是工作吧,工作使我快樂!”
拿出畫板余揚準備把要畫的稿子趕一趕,可沒過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昨夜又失眠半宿。她強打精神,看看時間,下午六點,離自己晚上的飛機還有幾個小時,不如睡一覺。
收起畫板,余揚窩在床上,留了盞床頭燈,沒隔多久便昏昏睡去。
從婚宴出來,顧箏與唐鈺誠匯合,先去草草吃了頓晚飯,再坐上回海市的高鐵。
望著窗外飛快往后退的城市,顧箏神游天外,今天遇見余揚,她說的那些話,像是一場夢那樣不真實,難道跟余揚這就是最后一次見面…?
“箏箏?箏箏?”
叫了好幾聲,唐鈺誠才將顧箏從思緒中拉出來。
“?。俊?/p>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p>
唐鈺誠沒想到等來的不是回答,而是顧箏一個嫌棄的眼神。
“都說不要這樣叫我,跟我爸媽一樣,很奇怪誒?!?/p>
“可是我喜歡這樣叫,而且如果我叫你顧箏那也太疏遠了吧,你可是我女朋友誒?!?/p>
聳聳肩膀,唐鈺誠很是無奈。
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顧箏擰著眉,依舊一臉嫌棄。
“我才不管,自己想,反正不能叫箏箏,你一個大男人整這么肉麻干什么?”
“我哪里 . . . ”
唐鈺誠反駁的話還在嘴邊,就被顧箏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只見她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喂?小伊?嗯嗯,你說,怎么啦?是的我現(xiàn)在在回海市的高鐵上... ”
顧箏舉起手,一邊還用眼神示意唐鈺誠不要說話。唐鈺誠一聽就知道,又是工作電話,于是乖乖閉嘴,不再吭聲。
等到這個漫長的電話結(jié)束,唐鈺誠打了個哈欠,隔著手機聽小伊交接了半天工作,已是困意上涌。
掛斷通話后,顧箏仍舊在手機上敲敲打打,頭也不抬。
“一會兒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回公寓,小伊家里有事,今晚她本來要去接個人,現(xiàn)在去不了,拜托我?guī)退右幌?,所以我先不回公寓,得去一趟機場?!?/p>
“啊?”
唐鈺誠一臉不快,滿口抱怨。
“怎么接人這種事也要你們女生去啊,干嘛找你,沒有男生嗎?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還這么晚?!?/p>
這番看似關(guān)心義正嚴辭的話語并沒有起到唐鈺誠想象中的效果,顧箏從手機屏上抬起頭來,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唐鈺誠。
“這話說得,要是沒有你們男生,我們女生可能遇到的危險大概會少一半多吧?如果要接的對象是女生,那讓男生去接,也不大好吧?人家受邀來海市參加活動,我們讓人大半夜自己打車去酒店,難道是待客之道嗎?你說呢?”
“呃…”
一番軟綿綿并不重的話將唐鈺誠梗得說不出話,他笑著放軟語氣。
“哎呀,我這不是怕你辛苦嘛,早跟你說過,這種天天加班的工作不要也罷,你就放心在家做全職太太,等我賺錢回來養(yǎng)你就是。再說,你一個女孩子,成天在外面奔走拋頭露面干什么,在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不好嗎?”
呼出一口濁氣,顧箏皺著眉頭,每次涉及這樣的話題,都免不了同唐鈺誠大吵一架,別的方面唐鈺誠也算得知書達禮溫柔體貼,可就是這一點,讓顧箏難以忍受,三天兩頭說著要讓顧箏當(dāng)什么全職太太。他們高中相識,在一起也有五六年,要不是她一直忙于學(xué)業(yè)聚少離多,戀愛談得也就是有空一起吃吃飯的程度,怕是早就已經(jīng)吵分手,如今工作后在一起的時間變多,分歧越發(fā)明顯。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我不要當(dāng)什么全職太太,也不要你養(yǎng)我。你養(yǎng)好自己、養(yǎng)好父母就行。我不用你操心。”
因為有些煩躁,顧箏語氣寫滿不耐煩。
“可是為什么???你不信我可以養(yǎng)你?”
“沒有為什么,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而已。不是不信你有這個能力,但你可以做到,并不等于我想要啊,難不成硬要我接受?”
顧箏的話顯然超出唐鈺誠的認知范圍,他一臉震驚。
“可誰都想被照顧啊,難道你不想嗎? ”
長吁一口氣,仿佛在對牛彈琴,顧箏有些無奈。
“不是喜不喜歡被照顧的問題,你現(xiàn)在喜歡我,當(dāng)然覺得可以養(yǎng)我、照顧我,可人是會變的,若你以后不想了,那我是個全職太太的話,我怎么辦?你想過這些沒有?”
“可我不會變的,我追了你這么多年,你難道還不信我嗎?”
一臉受傷,唐鈺誠似乎并不覺得顧箏的擔(dān)心是什么重要的問題。
簡直是文不對題雞同鴨講,顧箏感到心力交瘁,她并不相信對一個人的感情會永恒,愛意是流動的,它或許一直存在,但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人身上,所以還是自己靠得住一點,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更堅信一步一個腳印的自己。
“算了…我今天不想跟你吵,但比起等你養(yǎng),我更愿意自己養(yǎng)自己,比起被人照顧,我更喜歡強大起來擁有照顧別人的能力?!?/p>
說完這些顧箏便將頭朝向窗戶,閉目養(yǎng)神。
唐鈺誠也賭氣將頭轉(zhuǎn)向一側(cè),二人一路無話。
到站之后,也可以說得上不歡而散,唐鈺誠的態(tài)度還算尚可,顧箏則拿起自己的包直接往外走,根本不去管唐鈺誠,反正他又不會走丟。
海市不愧是繁華之都,顧箏的高鐵到站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路上還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望著路邊一棟棟高樓里亮堂堂的燈,顧箏搖搖頭,熬的都是打工人的頭發(fā)啊…
手機傳來震動,是小伊發(fā)來消息,告知顧箏要接的人的電話號,對方的航班現(xiàn)在估計剛剛起飛,要一點左右才能到機場。
“麻煩你啦阿鹿老師~”
顧箏笑起來,阿鹿是她在雜志社工作用的筆名,這個鹿不是梅花鹿的鹿,而是長頸鹿的鹿。她從小就喜歡長頸鹿,不為什么,單純覺得可愛,所以至今她的頭像還是長頸鹿。
“奧卡…”
顧箏看著這個名字,應(yīng)該也是筆名,每個人取給自己的筆名大概都有深意,或希冀,或懷念,不知道這位畫手太太老師的筆名有什么含義,以后要是有機會也能問上一問。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說早不早說晚不晚,顧箏想了想,保險起見,還是去機場等吧,反正從高鐵站過去還要些時間,總比讓奧卡老師等她的好。
這么決定之后,顧箏先打了個去機場的車,在車上拿出手機看看能不能加上奧卡老師的微信,用手機號試著一搜,彈出來一個用戶,鯨魚頭像,昵稱就是奧卡。
顧箏嘴唇一勾,露出一個暖洋洋的笑臉,兩個可愛梨渦跟著跳躍在臉上,應(yīng)該就是這個賬號。
指尖在屏幕上噼里啪啦,發(fā)去好友申請,“奧卡老師,我是M雜志社的責(zé)編阿鹿,今天小伊臨時有事來不了,所以換我來接您,麻煩您看到通過一下~”
算著時間估計奧卡正在飛機上,應(yīng)該不會有回復(fù),但小伊說她也會提前告知奧卡老師,那應(yīng)該問題不大。顧箏點點頭,再度確認了一下給奧卡訂的酒店位置,離雜志社很近,倒是方便老師們來公司。
確認一切都沒什么問題后,顧箏望著窗外發(fā)起了呆,第無數(shù)次回想起今天同余揚的重逢,她染得銀白的頭發(fā)、明明在笑卻有些落寞的眼睛、說話時輕飄飄無所謂的語氣…一點一點出現(xiàn)在顧箏腦海里,真是難以想象這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怎么感覺,恍如經(jīng)年。
果然啊,人上了年紀就是喜歡懷舊,顧箏拍拍自己的臉。
“清醒一點,你還有工作!有這些矯情的想法就是因為太閑!快快快,忙起來!”
這么鞭策著,顧箏拿出手機,開始在社交媒體上搜索奧卡。畢竟是馬上要見面,而且可能還會有后續(xù)合作的人,提前做做功課,多點了解,或許有助于一會兒見面破冰。
隨著指尖在搜索框里點下確定,手機上彈出各色內(nèi)容,顧箏深棕的眼眸在屏幕上左右橫掃。
奧卡,自由畫手、寫手,還有自己拍攝的小紀錄片,得了不少獎,總的來說,好像什么都做一做。顧箏看得饒有趣味,她發(fā)現(xiàn)奧卡似乎很喜歡自己寫東西的時候在旁邊隨手畫一些插圖,畫風(fēng)精致多變,大都十分可愛,有的又很好笑,難怪奧卡粉絲這么多。她的視頻風(fēng)格也是輕松幽默偏多,不過顧箏總覺得那種輕松后面,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似乎是奧卡不愿讓人察覺的東西。
越看顧箏越覺得,怎么自己之前沒有刷到過奧卡的作品呢?明明這么有趣的人,如果早些關(guān)注,說不定同奧卡交接的人就是她而不是小伊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負責(zé)的板塊都是學(xué)術(shù)方面的,平時大數(shù)據(jù)刷到的也大都是這方面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同奧卡,好像確實有些方向上的差異。
撓撓臉頰,顧箏嘆了一口氣,好吧,術(shù)業(yè)有專攻。
她的手指往下劃去,奧卡這么多視頻里,幾乎都沒有露臉的,這對顧箏想要先看看奧卡長什么樣一會兒方便認人來說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她嘆了口氣,突然看到一個視頻封面上似乎是奧卡的手,拍的是指縫中的天空。
顧箏眼睛一跳,以為這個視頻中奧卡會露臉,讓她失望的是,不僅沒有出現(xiàn)奧卡的正臉,連封面上那只手也只出現(xiàn)了一瞬,顧箏將封面圖放大仔細看,奧卡的手背靠近大拇指的地方,有幾條平行的小疤,看上去像是被貓抓的一樣。難道這位奧卡老師也養(yǎng)貓?顧箏歪著腦袋,倒是符合她對自由職業(yè)者的刻板印象。
自以為將這位奧卡老師了解得七七八八之后,顧箏已經(jīng)在機場大廳坐了半個多小時,看著時間差不多,顧箏朝著到達口走去。
手機上只有小伊和唐鈺誠問候情況的消息,奧卡還沒通過好友申請,難道是還沒下飛機?
走到出站口,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往外走,顧箏立馬撥通奧卡的手機號,無人接聽。
再打一次,還是無人接聽。
顧箏有些慌張,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又準備給小伊打電話,誰知小伊的電話先打了過來,她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慌張。
“阿鹿你接到奧卡老師了嗎?我給奧卡老師發(fā)消息沒回應(yīng),打電話她也不接?!?/p>
皺起眉頭,顧箏告訴自己要先冷靜。
“沒事你先別慌,我還沒接到人,打電話也沒接,但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大事,說不定就是手機沒電,或者靜音沒聽見。我再等等看吧,不行一會兒讓機場幫忙找人,你知道奧卡老師大概長什么樣子嗎?”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奧卡老師?!?/p>
“沒事,這么大個人總不能丟了,你別慌,我再試試打她電話,有消息再聯(lián)系”。
雖然嘴上還在安慰小伊,但顧箏也有些緊張,現(xiàn)在不是該擔(dān)心能不能給奧卡留下好印象的時候,而是得先找到人的問題。
等到這一趟航班的人走得差不多,機場那一片區(qū)域幾乎沒人的時候,顧箏還是沒等到奧卡,電話也依舊沒打通。她捏緊手機,沒辦法,只能找機場工作人員求助,雖然她也不知道能怎么求助,找人?可是既不知道對方長什么樣,機票是奧卡老師自己訂的,也不知道她真實姓名,查不了航班信息,不知道機場工作人員有沒有什么應(yīng)對這種情況的經(jīng)驗。
心里這樣七上八下的,顧箏轉(zhuǎn)頭急匆匆往外走去,突然余光掃到地上一個影子,她猛地停住腳步,仔細一看,一個人坐在地上,靠著身后的圓柱,身側(cè)丟著一個小登機箱和書包。
顧箏本急著去找工作人員問奧卡的事,可看樣子這個人應(yīng)該有些不舒服,坐在那里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蔫的,放著不管有些良心不安,反正也要去找工作人員,順路的事。
這樣想著,顧箏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上前去,將地上的書包往自己身上一掛,一把撈起地上爛泥一樣的人,這個人戴著酒紅色鴨舌帽,身穿黑色連帽衛(wèi)衣,衛(wèi)衣的帽子也套在鴨舌帽上,帽子外面還套了個頭戴式耳機,臉上掛著口罩,整個人擋得嚴嚴實實,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站起來倒是比顧箏高出一截。被人扶起來既不掙扎,也不說話,就這么任由顧箏拉著走向機場服務(wù)中心。
機場服務(wù)中心前臺一抬頭,就看見一個人身上掛著兩個包,左手拉著一個小箱子,右手扯著一個人,風(fēng)一樣地朝著這邊走來。
嚇得前臺小姐姐急忙站起來,給顧箏接了杯水。
顧箏優(yōu)雅不失風(fēng)度地放下行李箱,將身邊的人扶到靠著前臺站好,才接過那杯水仰頭喝了一口。
“謝謝?!?/p>
“不客氣?!?/p>
前臺小姐姐一臉懵,看了看顧箏,又看了看旁邊的人。
“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
“有,有得很…”
將頭發(fā)一甩,顧箏恢復(fù)神采,果然女人就是要多鍛煉,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得大力出奇跡,顧箏人雖然不算大只,但力氣絕對不小,她指了指身邊。
“這個人,是我在機場撿到的,睡在柱子邊,看樣子有點不舒服,你們機場看看能不能找個地方給他坐坐,休息一會再說?!?/p>
旁邊的人動了動,依舊沒說話。
聞聽此話,前臺小姐姐露出善意的笑來,連連點頭。
“啊好的好的,謝謝您,我們會提供幫助的。”
點點頭,顧箏也笑起來。
“謝謝,還有就是,我想找個人,但我不知道這個人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真實姓名,只知道她一個筆名,您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幫我查查這個人有沒有準時下機,還在不在機場嗎?”
“這…”,對方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有點困難,或者您知道對方的手機號嗎?”
顧箏眼前一亮,“知道!”
“那您報給我一下吧,我看看能不能查到航班信息?!?/p>
“好的好的,謝謝謝謝…”
希望再度在顧箏眼前燃起,她語氣都激動起來。
“手機號是123XXXX6789,麻煩您了。”
“不客氣,我查查看啊,但是今天的航班沒有晚點的,都準時到了啊…”
踮踮腳,顧箏眼巴巴地望著前臺小姐姐,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可千萬別出什么事啊,所以自己的手臂猛地被抓住的時候?qū)賹崌樍艘惶?,她驚呼一聲過后轉(zhuǎn)頭瞪著身邊的人。
“你干嘛?想嚇死我???”
眼前的人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但那雙眼也藏在重重疊疊的帽檐陰影里,看不真切。
喉頭上下一滾,仿佛從喉嚨最深處傳來一點聲音,有些喑啞。
“奧卡,我?!?/p>
說完這話對方還拿手指了指自己。
“?。俊?/p>
一臉震驚,顧箏沒想到這個人原來能聽到。
“你…你是奧卡老師?”
對面的奧卡點點頭,仿佛要站不住一樣,抬起手肘支撐在前臺上。
“電話號,我的?!?/p>
心頭一時莫名火起,顧箏簡直想質(zhì)問這個人為什么不早點說,為什么不接電話,話到嘴邊,對方是客人的念頭壓下了心頭的火,最終她勾起嘴角,拿出了自己的職業(yè)素養(yǎng)。
“實在抱歉奧卡老師,沒認出來您,我跟您發(fā)了微信,也打了電話,但都沒有聯(lián)系上您。之前跟您對接的我的同事小伊今天臨時有事來不了,所以換我來接您,她跟您說過,但好像也沒聯(lián)系上您?!?/p>
本以為奧卡會出于禮貌解釋點什么,沒想到她只是點了點頭,朝著里面的前臺小姐姐點頭致謝,然后拿過顧箏肩頭自己的包,拖上行李箱,轉(zhuǎn)頭就走。
顧箏覺得這個人的脾氣簡直莫名其妙,架子大得很,看來賬號上那個幽默風(fēng)趣的樣子,都是為了立人設(shè)的假相,果然這些人都不可信。
跟前臺小姐姐道謝之后,顧箏三兩步追上奧卡,本想幫她拿一下行李箱,但奧卡不管不顧地往外走,看來沒有讓顧箏動手的意思。那行吧,我也不上趕著給你提東西,反正剛剛已經(jīng)提過了。
帶著奧卡坐車去酒店的路上,奧卡歪著腦袋靠在車窗邊,一言不發(fā),臉埋在陰影里,顧箏覺得,她大概是睡了過去。
到達酒店辦好入住后,已是凌晨兩點過。將房卡遞到奧卡手上,顧箏微微一笑。
“奧卡老師,今天辛苦,好好休息?!?/p>
伸手接過房卡,奧卡帽檐下的雙眼晦暗不明,注視著顧箏,片刻后微微彎腰示意感謝,提著行李箱上了樓。
看著奧卡進了電梯,顧箏轉(zhuǎn)身將另一張房卡放進包里,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了些,冷淡了些,但應(yīng)該…不是個壞人,不過后續(xù)和她的交接嘛,還是留給小伊吧,自己的行事風(fēng)格,可保不齊哪天不會對她發(fā)火。
進入房間鎖好房門后,奧卡將書包行李箱往旁邊一扔,整個人直接倒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今天中午就沒什么心情吃東西,晚上睡過去了也沒吃上飯,胃疼了整整一路。奧卡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她倒不是故意不接電話不看手機,實在是…胃疼得幾乎要暈過去,根本無力看手機。顧箏撿到她的那時候,她臉色慘白,因為沒力氣才坐在地上,疼得半睡半醒,不然也不至于這樣狼狽。
本以為是小伊來接她,她見過照片,認得小伊的臉,卻沒想到換了人,真是失策。
倒在床上,奧卡頭上的帽子散落,露出底下銀白的頭發(fā),眼下的淚痣也明顯起來,唇角在口罩中微微勾起。
“師姐,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