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行字，顧瑾瑜眼眸微凝，關(guān)上了手機(jī)。
他能感受到身側(cè)人時不時投來的視線，也知道顧晚晴迫切地等待著他的回應(yīng)。
但他什么也沒做，只是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發(fā)著呆。
等到了會客廳，顧瑾瑜挑了個角落坐下來。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來這兒也不過是為了場面好看，所以一直埋頭吃東西，渾然不顧蘇圍發(fā)生了什么。
而現(xiàn)場也確實沒有人理會他。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走在最后，前面兩輛車已經(jīng)出發(fā)了。
顧晚晴喝了酒，正要把鑰匙交給顧瑾瑜，卻被慕云澤先一步拿走了。
“我來開車吧，晚晴，你今天喝了這么多，就去后座休息吧，瑾瑜，你幫我看看導(dǎo)航?！?/p>
顧晚晴醉得確實有些昏昏沉沉，點頭答應(yīng)了。
顧瑾瑜只能坐上副駕駛。
一路上，車廂里都很安靜。
直到上了高架橋，顧瑾瑜的手機(jī)突然沒電了。
他拿出充電器，不小心誤觸了一下，屏幕跳轉(zhuǎn)到了微信界面。
慕云澤只瞟了一眼，那雙握著方向盤的手驀然抓緊。
等到下一個右轉(zhuǎn)彎，他抬頭瞥了一眼正閉目養(yǎng)神的顧晚晴，猛打了一個急轉(zhuǎn)。
砰的一聲巨響后，副駕駛的車門彎曲變形，卡住了顧瑾瑜的雙腿。
錐心刺骨的劇痛傳來，他眼前一黑，眼中涌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淋漓的血很快滲透了衣物，在白衣上暈染開一大朵暗紅的花。
他雙手死死抓著彈出來的安全氣囊，側(cè)目望去，就看到顧晚晴拉開了主駕駛的車門，抱著慕云澤下了車。
那雙滿是驚駭?shù)难劬?，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很快掠過了。
而這，也成了顧瑾瑜腦海里最后殘余的畫面。
他湮沒在痛苦的深淵之中。
不停地往黑暗里墜落下去。
再睜開眼時，顧瑾瑜看到了醫(yī)院雪白的墻壁。
在麻藥的作用下，他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雙腿。
房間里只有護(hù)士，一邊給他換藥一邊說著病情。
“小臂肌腱斷裂，雖然手術(shù)成功了，但因為病情嚴(yán)重會影響胳膊使用，這段時間你好好休養(yǎng)吧?！?/p>
聽到這句話，顧瑾瑜整個人僵住了。
“肌腱斷裂？會影響我彈鋼琴嗎？”
護(hù)士皺著眉看過來，語氣里滿是不解。
“傷成這樣，好好復(fù)健，能正常使用都算運氣好了，鋼琴就不要想了。”
一字一句，如同利刃一樣刺進(jìn)了顧瑾瑜的心間。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眼里布滿了驚慌和茫然。
他以后，再也彈不了琴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那些壓抑已久的痛苦情緒如潮水般襲來。
他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第八章
下一秒，顧晚晴推門而入，一把將他擁入了懷中。
那雙素來沒什么情緒的眼睛里，此刻也微微有些泛紅。
“沒事的，瑾瑜，姐姐一定會找最好的醫(yī)生，一定會讓你再次登上舞臺的，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顧瑾瑜比任何時候都絕望，也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顧晚晴不過是找了個托辭。
他再也彈不了琴了。
崩潰之下，他的腦海里不停閃現(xiàn)著事故發(fā)生前發(fā)生的每一幕。
手機(jī)跳出來的聊天界面，慕云澤看過來的那奇怪的眼神，和那個毫無理由的急轉(zhuǎn)彎。
他不停地?fù)u著頭，抱著顧晚晴，聲淚俱下。
“我不要什么醫(yī)生，我只要你去查行車記錄儀，姐姐，慕云澤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顧晚晴臉上的表情凝住了。
那雙靠在他背后的手微顫了幾下。
有那么一瞬間，她很想抱緊他，告訴他，她信他。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如水上漣漪般，又很快沒了痕跡。
她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冷靜。
“這只是一場意外而已，瑾瑜，你不要胡思亂想，云澤也受傷了，他就坐在主駕駛，沒有理由害你。”
那雙攥著她衣領(lǐng)的手，在她說完最后一個字后，兀地松開垂下。
顧瑾瑜抬起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從喉嚨里擠出來幾個字。
“你不信我，甚至都不愿意去查一查，是嗎？還是你覺得為了保全你在意的東西，犧牲我的夢想，是一樁很劃算的交易？”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肯定，顧晚晴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她后退了幾步，闔上雙眼，不再看他的臉。
“瑾瑜，只是不能彈琴了而已，我可以養(yǎng)你一輩子的?！?/p>
顧瑾瑜心頭最后一點期望，也在這句話里斷了干凈。
他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