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漏雨的屋檐2021年的春天像一塊擰不干的抹布，梧桐葉的嫩黃浸在連綿的雨霧里，

蔫得抬不起頭。林秀坐在漏雨的屋檐下，手里那半塊饅頭硬得硌手，

她盯著晾衣繩上那只淋濕的麻雀，嘴角牽出的笑意像褪色的年畫，

糊在三十八歲卻停擺的光陰里。她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為常年洗著永遠擰不干的衣服，

腫得像發(fā)了霉的山芋，可那雙眼睛還留著孩童般的空洞，像兩口望不見底的枯井。

外婆端著青菜從廚房出來時，木盆沿磕在門檻上，濺出的水珠混著泥點。

她扶著腰喘氣的樣子，像棵被蟲蛀空的老槐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朽木斷裂的輕響。

白頭發(fā)上沾著灶灰，卻怎么也拍不干凈，那些深刻的皺紋里，積著幾十年擦不掉的愁緒。

當(dāng)她喊“秀兒進屋”時，聲音被風(fēng)撕成碎片，林秀聽見了，卻只是舉起饅頭，

含糊地重復(fù)：“鳥……鳥飛了……”院子角落的煤棚里，陳強的斧頭起落得越來越慢。

劈柴聲不再是規(guī)律的鼓點，倒像垂死者的心跳，鈍重地砸在潮濕的泥地上。

他額角的汗混著煤渣往下淌，砸在新劈的木柴上，洇出深色的斑點。

這個比林秀大兩歲的男人，腦子里那場高燒留下的空洞，此刻正被雨聲填滿，

他只知道機械地揮斧，直到斧頭卡在木頭里，才茫然地抬起頭，

看向屋檐下那兩個模糊的身影。陳陽放學(xué)時，書包帶子把肩膀勒出深痕。

他看見父親對著卡住的斧頭發(fā)呆，母親蹲在泥水里撿木屑，指尖被碎木刺扎出細小的血珠。

夕陽透過籬笆照進來，把三個人的影子壓在地上，像三張被揉皺的舊報紙。

外婆在屋里咳嗽的聲音傳出來，一聲接一聲，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晚飯的白米飯里摻著沒淘凈的沙子，炒青菜帶著一股鐵鍋的銹味。

陳強夾給林秀的青菜掉在桌上，他想撿起來，手指卻抖得厲害。林秀看著他笑，

露出泛黃的門牙，可那笑容還沒綻開，就被外婆壓抑的咳嗽聲震碎了。

外婆把雞蛋羹往陳陽碗里撥，筷子碰到碗沿發(fā)出細碎的響聲，像在敲一面破鑼。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