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永不停歇的轟鳴……構(gòu)成他白天世界的全部聲光色。傍晚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家，

迎接他的，往往還是那扇緊閉的房門，門縫下偶爾透出的跳躍光影和激烈聲響，

像另一個遙遠星系的信號，冰冷地提醒著他與兒子之間那道日益擴大的鴻溝。“爸，

跟你說了多少遍，這游戲你不懂！”兒子不耐煩的聲音猶在耳邊回響，

帶著年輕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銳氣?！拔也欢俊标惤▏?dāng)時差點把筷子拍在桌上，

“我玩車床、調(diào)精密參數(shù)的時候，你小子還在穿開襠褲呢！”他梗著脖子，

試圖用自己熟練領(lǐng)域的驕傲去抵擋那份被時代甩下的恐慌?！暗昧税桑眱鹤幼旖瞧擦似?，

那點似笑非笑的弧度像針一樣刺人，“您那叫操作機器，我這個，叫駕馭世界。兩碼事。

” 那眼神，清澈，坦蕩，卻帶著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疏離。“駕馭世界？

”陳建國當(dāng)時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喉嚨發(fā)緊，后面的話堵在那里，

最終只化作一聲被強行壓低的、帶著金屬刮擦感的悶咳。胸口那塊陳年的舊疤，

又開始隱隱作痛，悶得他喘不過氣。夜深得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客廳里，

只有冰箱壓縮機間歇性啟動的嗡鳴，單調(diào)地切割著寂靜。陳建國睜著眼，躺在沙發(fā)床上，

天花板模糊的輪廓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陌生。白天廠里新來的年輕技術(shù)員小張，拿著平板電腦，

指尖在上面飛快滑動、放大，演示著最新的三維建模軟件。那流暢的動作，

那屏幕上復(fù)雜變幻的立體圖形，還有小張口中那些“參數(shù)化”、“云端協(xié)同”之類的詞匯，

像一柄柄冰冷的小錘，精準地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瓣惞ぃ憧?，

這樣調(diào)整效率能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小張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的朝氣和對新事物的熟稔。

陳建國努力集中精神，試圖跟上那些跳躍的線條和數(shù)字，

然而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潮水正緩慢地漫過他的腳踝，向上攀升。

一種熟悉的、被時代列車無情拋下的暈眩感再次襲來。

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在褲縫邊微微蜷縮了一下，掌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