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復(fù)生是什么感覺?別人如何不得而知,對于琴酒來說,就是于人生幻夢中拼湊靈魂的過程。
大海是他無比熟悉的存在,整個童年他就是在顛簸船艙里長大。
父親于他是個久遠(yuǎn)的名詞,海風(fēng)中的呼喝,船艙里不間斷的混濁酒氣,還有晃動光影下母親含淚的眼,是他關(guān)于父親的全部記憶。
他的母親很美,即使于黑暗中哭泣,被骯臟鱗片覆上額頭,也難以遮掩她芳華秀美的輪廓。她總是對著自己露出哀戚怨恨的神情,年幼的他不懂,但他知道媽媽并不愛他。
海潮席卷的夜,他蜷縮在腥臭腐朽交疊的艙底,親眼看著母親用魚叉刺破父親的咽喉,抽搐的父親不停噴涌出如珊瑚般艷麗的血珠。
不知為什么他沒有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興奮于胸口翻涌。他看見母親發(fā)現(xiàn)自己時眼中的驚恐。那時他不懂,明明是她殺了父親,為什么會對小小的自己產(chǎn)生恐懼。
母親賣掉漁船,最后看了他一眼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他沒有去追,只望著母親轉(zhuǎn)身時的裙裾漸行漸遠(yuǎn)。
后來他混跡于碼頭,在某個潮起的夜,用一把生銹的殺魚刀擊退鬧事的惡霸。
然而他沒有得到眾人的感激,伙伴也離他而去。最終渾身是血的他被扔于倉庫角落,自生自滅。
或許是天生旺盛的生命力,亦或是骨子里的倔強(qiáng),他始終不肯合眼。伴隨著倉庫里生銹的鐵架,破爛墻洞滲下的零碎月光,在令人作嘔的腐臭中,他重新長出蜿蜒的血肉。
那是他的第一次重生,是他脫掉一層皮后拋卻過往,拋卻僅剩良善的重生。
再后來,他遇見改變他一生的先生,先生賦予他新生與能力。他也同樣付出忠誠與守護(hù)。
他于黑暗中獨行,生死博弈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似乎他本就誕生于混亂,本就該如此生活。
他從沒想過終結(jié),或者他想過,只是毫不在意。死亡不過是另一場沉睡,一場無法醒來的寂滅而已。
琴酒就如一個旁觀者,看完自己不算平凡的一生。除了那些老鼠,他沒什么可遺憾的。人生中的每一個選擇他都不曾后悔。
就在他的靈魂崩裂,碎片即將全部落入地獄時。有熟悉的海浪聲傳來,他的意識重新被喚醒。跌落的魂魄似被無形絲線牽引,一片片重新回歸。
他好似回到年幼時,于船舷窗邊數(shù)星星的夜。一顆,兩顆……
“這么重的傷都吊著一口氣,不愧是topkiller?!?/p>
“琴酒,你也有今天……諸星大……工藤新一……毛利蘭……”
八顆,九顆……
“赤井先生,你要快點好起來……”
他于黑暗中一直數(shù)到墨色褪去,當(dāng)啟明星喚醒天光時,最后一塊血色碎片將靈魂補(bǔ)全,他終于睜開眼。
眼前是一雙如夜空澄澈的眸。他認(rèn)識那雙眸,組織覆滅前他在工藤新一的資料里見過。
“你醒了?我在,你沒事,好好休息?!?/p>
眼皮再次合攏,但是琴酒知道,這是他第二次重生。重新開始而已,他不懼挑戰(zhàn)。生命之火尚未燃盡,寂滅之處即是涅槃。
水珠從發(fā)間滴落,琴酒習(xí)慣性去捋背后的長發(fā)??上В讣饴淇?。
他朝鏡中看去,被火焰吞噬過的銀發(fā),如今長長短短如日曬不均勻,又肆意瘋長的野草。他雙眼微瞇。很好,重新開始的動力又增加一條。
他并不排斥新工作,Q先生給了他足夠的報酬和尊重。身體的傷仍未養(yǎng)好,他也不著急主動申請任務(wù)。就在島上休養(yǎng)生息,順便規(guī)劃好將來的路。
對于工作,他向來敬業(yè)。但在Q先生提出培訓(xùn)新人時,他表示拒絕。無關(guān)的人和事他并不想?yún)⑴c。
只是當(dāng)Q先生提到毛利蘭時,琴酒改了主意。
他想看著工藤新一的女友加入犯罪組織,看著毛利蘭一步步道心破碎,或者被利欲腐蝕變得面目全非。最后再看看工藤新一得知真相時有趣的表情。
“琴酒…先生,我”
“你最擅長什么?”
“我最擅長…做飯…”
沉默震耳欲聾。
同是新人,蘭和琴酒赤井的地位待遇卻不同。后兩者直接成為正式成員,蘭則需通過考核。
這個基地里和蘭一樣需要學(xué)習(xí)的新人還有幾十個,年齡20-30不等,有男有女膚色各異。與她想象的不同,這里雖競爭激烈,卻沒有太多血腥殘殺的場面。
更多的是科技與格斗的結(jié)合,社交與心理學(xué)的運用。蘭并不抗拒學(xué)習(xí),反正如今走不出這里,不如多學(xué)點東西。
只是,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琴酒的單獨授課??!
對于琴酒,新一只用寥寥數(shù)語概括‘冷酷,多疑且心狠手辣,對背叛者毫不留情。’‘組織最強(qiáng)殺手,工藤新一最危險的敵人?!?/p>
所以,她該如何與他相處?說實話她寧愿去上賓加奇怪的變裝課。
“他們教了你什么?”
“急救,社交,反偵查,推理,變裝,槍械……”
蘭低頭細(xì)數(shù)課程安排,右手手指不停攪動長褲口袋,左手規(guī)矩貼于褲縫。
女孩的不適被琴酒收入眼中,“毛利蘭?!?/p>
“在!”蘭脊背挺直站好,下巴微揚起。
“你在怕什么?”
琴酒上前一步,面容于蘭眼中清晰可見。黑色帽檐下的五官凌厲氣勢駭人,尤其是那雙含著冰凌的眸讓人不寒而栗。左眼下方的疤更是他跌宕人生的最好注解。
蘭微微眨眼,陽光中男人樣貌帶來的沖擊感,遠(yuǎn)比燈光下更具震撼力。
“我”她猶豫幾秒后直視男人回答:“琴酒先生的過往我略有了解,你確實很危險,而且我的很多朋友也與你有所瓜葛,我有些害怕應(yīng)該正常吧?,F(xiàn)在的境況,我確實有些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但是我會認(rèn)真向你學(xué)習(xí)的?!?/p>
況且現(xiàn)在自己寄人籬下,沒有拒絕和選擇的權(quán)利,她可不會在羽翼未豐時做無腦反抗。
“你的朋友包括赤井秀一?”男人眼角似有輕微波動,又?jǐn)咳胪住?/p>
“沖矢昴是我曾經(jīng)自認(rèn)為的朋友,赤井先生我不曾識得?!?/p>
蘭自嘲一笑,“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他一直不曾信任我?;蛘呶业钠渌笥褌円捕疾辉湃芜^我吧。也對,我只是個普通人,知道太多對我沒好處。尤其他們的敵人是琴酒先生這般人物。”
“你倒是誠實。”
“都落到這個地步,我有必要藏著掖著嗎?我將來的出路都不知道在哪。”
女孩將臉轉(zhuǎn)向窗外,眸光隨著歡騰的海鳥飛向遠(yuǎn)方。
琴酒收回審視的目光,按下帽檐,“教導(dǎo)你是我加入Q組織的第一個任務(wù),今天展示你最擅長的能力?!?/p>
“什么?”
“做飯。不要小看自己每一個能力?!?/p>
“好吧,那么琴酒先生想吃什么?”
“隨便?!?/p>
蘭的沉默震耳欲聾。
賓加這些天有些不快,或者說從Q先生決定吸納琴酒和赤井開始,他就一直處于低氣壓中。
他救回兩個敵人后,心血來潮綁架了毛利蘭。本想報復(fù)一下工藤新一,順便借著她的手折騰赤井。最后再欣賞毛利蘭錯害同伴的絕望表情。
沒錯,在他看來身為臥底的赤井比琴酒更可惡。至于琴酒,他的失敗足矣令自己嘲笑,至于以后可慢慢圖之。
可惜毛利蘭不按自己的劇本走。琴酒和赤井全部蘇醒,現(xiàn)在和自己一樣都在Q先生麾下。討厭的人整日在眼皮子底下蹦噠,和吃了蟑螂一樣令人作嘔。
賓加帶著煩悶回房,在經(jīng)過公共餐廳時,被一股香味吸引停住腳步。
“味道怎么樣?”
“可以。米飯口感略微軟了點?!?/p>
“那我以后注意,琴酒先生我以后跟著你學(xué)什么?”
“以后再說?!?/p>
“好,喝點我調(diào)的檸檬水,解膩?!碧m推過一杯帶著氣泡和冰塊的檸檬水,琴酒看她一眼飲下一口。
“還不錯?!?/p>
琴酒接著將一口海鮮飯送入口中。蘭也享用起自己的作業(yè)晚餐。兩人早已發(fā)現(xiàn)賓加,但都沒有在意。
賓加也不客氣,自己盛了一碗飯,又倒上一杯檸檬水,坐于窗邊圓桌,解恨似的塞入一大口米飯。
“好香啊,蘭小姐是否可以讓我也品嘗一碗?”
這種禮貌又疏離的語氣除了赤井還能有誰?
“好的,赤井先生隨意?!?/p>
男人點頭致謝將最后一點海鮮飯全部倒入碗中,坐于料理臺直接品嘗。
霞光掩映的島嶼,吹著溫?zé)岷oL(fēng)的傍晚,一鍋海鮮飯,四個心思各異的人,安靜中伴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