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很忙，他沒時間浪費在方嘉木身上，但他輕微掙了掙，發(fā)現(xiàn)方嘉木抓著他衣服的手竟然很嚴(yán)。
“郝正誠要做什么，為什么得我來允許？而且你有手有腳，愛去哪去哪，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p>
陳佑笑了一下，很漂亮，也很無辜。
方嘉木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他似乎很生氣，回想那段記憶對他而言無異于把被包裹的，腐爛的肉赤條條的丟在太陽底下暴曬。
“你明明知道我當(dāng)時發(fā)情了，你把我留給一個Alpha……”
方嘉木想，陳佑畢竟是給過他錢的，只要他能意識到自己錯了，能給他道歉，他可以不把事情做絕。
陳佑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為什么第二天方嘉木身體那樣差，明白郝正誠第二天為什么沒能來學(xué)?？荚?。
但他同時又有些不明白了，不明白為什么方嘉木會跑過來對他質(zhì)問。
“你自己的發(fā)情期，還要別人幫你數(shù)日子？”
“我們當(dāng)初約定好的，不包括做那種事?！?/p>
那種事在方嘉木心里，無疑是把自己的廉恥和自尊一起給了出去，只要不做那種事，他還可以安慰自己，安慰自己還有最后的尊嚴(yán)，可到頭來這一切都?xì)Я?，而始作俑者還是那樣的風(fēng)輕云淡。
陳佑說，“方嘉木，你自己沒保護(hù)好自己，怎么能怪到我頭上呢？強(qiáng)暴你的是郝正誠，我只是個Beta，我能做什么？”
方嘉木呼吸有些急促，他實在是不擅長與人爭論，眼睛都紅了，他死死盯著陳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這種人把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可以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但陳佑看他這副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沖過來魚死網(wǎng)破似的，尤其他的手揣在兜里，這總會給人一種“他似乎揣了把刀”這樣的想法。
他們這種下城區(qū)來的人，往往很容易就想不開了，尤其是現(xiàn)在極度缺錢卻為了自尊拋下錢的情況下，可能會做出什么極端的事也說不定。
為了避免他一時沖動做出害人害己的事，陳佑真誠建議道，“不如你去找郝正誠，隨便用什么親密照片威脅他一下，能要到一筆不菲的封口費呢?！?/p>
在他眼里，方嘉木自己給自己定的那些尊嚴(yán)都很可笑，只要他為了拿自己手上的錢而跪下來，就已經(jīng)沒有跟他談?wù)撟饑?yán)的條件了。
“陳佑！”方嘉木看上去更生氣了，他緊緊咬著牙，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字一樣說話，“事到如今，你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他十分激動，聲音都隱隱發(fā)著顫，“你以為你跟郝正誠有什么區(qū)別？你以為你有點錢，就能把別人的自尊和生命踩在腳底下嗎？”
陳佑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眉眼一彎，“是，我錯了?！?/p>
方嘉木一怔，顯然這句話著實令他始料未及，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然而陳佑下一句話就把他打進(jìn)了泥里。
“我錯在對你們這種人心生憐憫，導(dǎo)致你有機(jī)會能在這里得寸進(jìn)尺?！?/p>
陳佑覺得他們兩個人的頻率根本就不在一起，不知道為什么方嘉木還是要執(zhí)拗地抓著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你的自尊和生命確實很重要，”陳佑聲音冷淡，“那是你這樣覺得，對我來說，一毛不值?！?/p>
“所以懂了嗎？沒有人會想把你們這種人踩在腳底下，那很浪費時間，也沒有任何價值，所以請你收起自己的被害妄想癥?！?/p>
方嘉木大腦嗡嗡作響，耳朵里只剩下陳佑的聲音在來回循環(huán)，“你這么長時間以來對我做的事……”
陳佑慢條斯理地打斷他，“方嘉木，我給過你錢了不是嗎？”
原本站在制高點的方嘉木像是忽然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耳邊的聲音也如洪流般慢慢褪去，他變得啞口無言。
因為他拿了錢。
所以他的一切有理都變得沒理，他再也無法指著陳佑的鼻子多說一句話出來。
他甚至覺得自己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沒有必要的，陳佑不會因為他的兩三句話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更別說因此而愧疚了。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陳佑這種人，又怎么可能共情別人。
他又覺得可笑了，興許在陳佑眼里，自己也是一直這樣可笑過來的。
方嘉木呆在原地，他甚至連自己的眼淚都沒辦法控制住，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廢物。
陳佑從兜里掏出張紙巾，輕輕塞進(jìn)方嘉木的左胸口前，高高在上地施舍完他以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方嘉木就那樣看著他走遠(yuǎn)，直到四周安靜下來，再也沒有一個人。
好一會兒，他僵硬的身體忽然動了，他垂下來的發(fā)絲擋住了眼睛，使他的眉眼整個浸在黑暗中，那只一直沒有拿出來的手慢慢從兜里掏出來一支筆，筆很重，形狀看上去與普通的筆不太一樣，他輕輕在手指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露出最頂上一個并不顯眼的攝像頭。
其實最開始，陳佑跟方嘉木的交易里并不包括霸凌，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讓方嘉木幫他作弊，讓他能夠拿到足夠的績點，獲得國安優(yōu)先生的機(jī)會，他本人雖然不喜歡那種拳拳到肉的毆打行為，卻意外地很喜歡看別人痛苦的樣子。而且他這人十分的沒有耐心，方嘉木是個既不聰明又不伶俐的性子，說話慢的讓人煩躁，就像普通人修理一個壞掉的電視機(jī)，能做的永遠(yuǎn)是先拍一拍。
而陳佑這樣懶得研究方嘉木個性的人也是這樣，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踹兩腳揍兩拳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就不會再好聲好氣的說話了。
陳佑心里有病，他自己清楚，在某些蹦極或者滑翔的時候，他會有希望繩子斷裂的想法。
也不是想去死，只是覺得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看見方嘉木在底層那樣掙扎著還想要活下去的模樣，他不是很懂。明明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像是在地獄中了，卻還想要能在地獄里生活，就好像那樣痛苦而貧窮的活著，對他們來說，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