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落日峽谷。
狂風(fēng)驟起，飛沙走石。
蕭溯溪騎在年背上，玄色披風(fēng)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她眸光冷冽，直視前方——
九黎帝國的隊伍正橫擋在路中央，為首的國主身披暗紫龍袍，胯下盤踞著一條通體漆黑的巨蛇。那蛇身粗如古樹，鱗片泛著幽綠的暗芒，豎瞳猩紅如血，蛇信吞吐間，毒霧彌漫。
——天妖蛇，萬年契約獸。
兩股恐怖的威壓轟然相撞！
“轟——！??！”
空氣仿佛被撕裂，地面龜裂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兩側(cè)山崖上的碎石簌簌滾落。天啟與九黎的將士紛紛后退，一些低階契約獸甚至直接癱軟在地，瑟瑟發(fā)抖。
年的雪白毛發(fā)根根豎起，金色豎瞳縮成細(xì)線，喉間發(fā)出低沉的咆哮。天妖蛇則盤起身軀，猩紅的蛇瞳死死盯著白虎，毒牙間滴落的涎水腐蝕得地面“滋滋”作響。
蕭溯溪指尖輕撫年的后頸，眸中寒光閃爍：“九黎國主，這是何意？”
九黎國主陰冷一笑：“巧啊，天啟女帝。本座聽聞你們要去參加大比，特意來……送行?！?/p>
他故意拍了拍天妖蛇的頭顱，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年輕哼一聲，尾巴煩躁地甩動：“一條長蟲，也配擋本尊的路？”
天妖蛇頓時嘶吼一聲，毒霧噴涌而出！
年毫不退讓，一爪拍散毒霧，雪白的虎爪在地面劃出四道深溝：“要打就打，少廢話！”
兩方的將士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這場一觸即發(fā)的萬年之戰(zhàn)。
蕭溯溪卻忽然笑了。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語氣輕描淡寫：“九黎國主，若你現(xiàn)在讓開，朕可以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p>
九黎國主瞇起眼：“若本座不讓呢？”
女帝抬眸，眼底殺意凜然：“那朕只好……屠了你這蛇，再踏平九黎邊境三城?！?/p>
天妖蛇的嘶吼戛然而止。
九黎國主臉色驟變，顯然沒料到蕭溯溪如此強(qiáng)硬。他咬牙權(quán)衡片刻，最終冷哼一聲，驅(qū)使天妖蛇讓開道路：“走著瞧。”
年輕蔑地甩了甩尾巴，馱著蕭溯溪昂首而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女帝指尖一彈，一縷靈力悄無聲息地沾在了天妖蛇的鱗片上。
（待九黎隊伍遠(yuǎn)去，蕭溯溪才俯身在年耳邊低語：“情報有誤……看來這次大比，有人藏得很深。”）
——玄蒼帝國，皇城正門。
玄黑城墻高聳入云，繡著墨麒麟的玄蒼帝國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金線繡制的麒麟瞳仁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仿佛活物般俯視著入城的各國使團(tuán)。
南焱帝國的赤紅車駕停在右側(cè)，金烏旗低垂——他們的千年炎雀正瑟縮在籠中，羽翼微微發(fā)抖，顯然還未從方才萬年威壓的震懾中恢復(fù)。
左側(cè)的天朔帝國雪狼旗同樣萎靡，那只號稱能撕碎山岳的千年冰狼，此刻正夾著尾巴躲在主人身后，喉嚨里發(fā)出幼犬般的嗚咽。
兩國使臣臉色慘白，額頭沁出冷汗。他們不約而同地偷瞄向后方——
九黎帝國的天妖蛇盤踞在官道中央，蛇鱗摩擦地面的聲響令人毛骨悚然；而天啟帝國的白虎尊上正不耐煩地用爪子刨地，每一下都讓石板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
“玄蒼帝國恭迎諸位陛下?！?/p>
一道清朗聲音打破僵局。玄蒼帝國的禮官身著墨藍(lán)朝服，恭敬地跪在城門處：“請隨下官前往驛館歇息，三日后便是契約獸大比?！?/p>
蕭溯溪微微頷首，指尖輕撫年的后頸。白虎這才收起利爪，懶洋洋地邁步入城。經(jīng)過南焱與天朔使團(tuán)時，年輕蔑地瞥了眼那兩只千年契約獸，鼻尖發(fā)出一聲嗤笑。
“咔嚓——”
南焱使臣手中的玉杯突然裂成兩半。
————
——驛館內(nèi)院。
年化作人形，銀發(fā)垂落肩頭，正翹腿坐在石桌上啃靈果。蕭溯溪執(zhí)筆書寫密信，忽而抬眸：“看出什么了？”
“玄蒼的墨麒麟旗有問題?！蹦晖鲁龉?，金色豎瞳微瞇，“那墨線里摻了噬魂砂——?？似跫s獸神魂的東西?！?/p>
女帝筆尖一頓：“九黎的天妖蛇呢？”
“更怪?！蹦晡舶蜔┰甑厮?，“那蛇身上的腥氣，聞著像從黃泉里泡過的。”
蕭溯溪眸光驟冷。
她忽然撕碎寫了一半的密信，重新蘸墨揮毫：
——玄蒼帝國，太極殿。
金殿肅穆，墨麒麟旗高懸于頂，玄蒼帝國的朝臣分列兩側(cè)，寂靜無聲。
蕭溯溪一襲玄金帝袍踏入大殿，年化作人形跟在她身側(cè)，銀發(fā)如雪，金色豎瞳懶散地掃過殿內(nèi)眾人，卻在目光觸及高座之上的那道身影時，驟然凝固——
欽晨。
玄蒼帝國的女帝，萬年未見的……故人。
欽晨端坐在龍椅上，一襲墨藍(lán)鳳袍，發(fā)間金釵微顫。她的面容依舊如萬年前那般清冷絕艷，只是眼角添了幾道細(xì)紋，眸中的銳氣也被歲月磨去了棱角。
當(dāng)年，年還是一只初開靈智的白虎幼崽，在雪原救下被叛軍追殺的欽晨，陪她奪回帝位，陪她征戰(zhàn)四方。
“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契約獸?！?/p>
少女欽晨曾捧著她的虎臉，笑得明媚如朝陽。
可后來呢？
后來玄蒼帝國遭百萬大軍壓境，年獨(dú)戰(zhàn)三日，撕碎無數(shù)敵將的喉嚨，自己卻也渾身浴血，腹部被長矛貫穿，踉蹌著回到皇城時——
欽晨懷里抱著一只新契約的紫瞳靈貓，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對侍衛(wèi)下令：
“丟出去?！?/p>
……
記憶如潮水翻涌，年的爪子不自覺地收緊，在地面劃出幾道深痕。
高座之上，欽晨的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她認(rèn)出了年。
萬年過去，白虎依舊如雪般純凈耀眼，只是如今站在了別人身側(cè)，再也不會對她撒嬌打滾，再也不會用尾巴纏著她的手腕討要蜜餞。
欽晨的喉嚨發(fā)緊，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塊，痛得她幾乎窒息。
后悔嗎？
這萬年來，她夜夜夢回雪原，夢見那只渾身是血的白虎被丟出城門時，回頭看她的那一眼——
失望，憤怒，最終歸于死寂。
可她有什么資格后悔？
當(dāng)初親手推開年的人，不就是她自己嗎？
“賜……賜座?！?/p>
欽晨強(qiáng)壓下顫抖的聲線，示意宮人搬來座椅。她不敢再看年的眼睛，生怕自己會失控沖下高臺，抱住她痛哭懺悔。
蕭溯溪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異樣，側(cè)目看向年：“認(rèn)識？”
年輕笑一聲，尾巴纏上女帝的手腕，故意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
“不認(rèn)識，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罷了。”
欽晨渾身一顫，臉色瞬間慘白。
（退朝后，有宮人看見玄蒼女帝獨(dú)自站在墨麒麟旗下，指尖摩挲著一枚陳舊褪色的虎毛掛墜——那是萬年前，某只白虎幼崽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玄蒼帝國，夜宴。
琉璃燈盞映照著金殿輝煌，絲竹聲悠揚(yáng)，各國使臣推杯換盞，表面上一派和樂融融。
年懶散地倚在席間，銀發(fā)垂落，指尖把玩著一盞琥珀酒，金色豎瞳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殿內(nèi)眾人。忽然，她的目光一凝——
殿角陰影處，一道紫影緩步而出。
那是一只化為人形的紫瞳靈貓，萬年修為讓她褪去了幼時的稚嫩，身姿婀娜，一襲暗紫長裙，發(fā)間別著精致的銀鈴，每走一步都帶起清脆的聲響。
——萬年前，取代她的那個新契約獸。
二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撞，剎那間，恐怖的威壓轟然爆發(fā)！
“咔嚓！”
年手中的酒盞瞬間粉碎，琥珀色的酒液還未落地就被凍成冰晶；紫貓面前的玉盤同樣炸裂，碎片被無形的力量碾成齏粉。
殿內(nèi)驟然死寂，樂師嚇得停了演奏，各國使臣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紫貓瞇起眼，唇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好久不見啊，喪家之犬。”
年的尾巴“唰”地炸開，眸中金光暴漲：“找死！”
二人同時起身——
紫貓指尖彈出利爪，身形如電，直撲年面門！
年冷笑，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出現(xiàn)在紫貓身側(cè)，揚(yáng)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殿，紫貓被這一耳光抽得踉蹌數(shù)步，臉頰瞬間紅腫，嘴角滲出血絲。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竟敢——”
“本尊不僅敢打你，”年舔了舔爪子，眸中殺意凜然，“還敢撕了你。”
紫貓徹底暴怒，周身紫焰暴漲，化作本體撲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玄色身影倏地插入戰(zhàn)局——
蕭溯溪一把將年攬入懷中，掌心按住她炸毛的后頸，低聲安撫：“阿年，冷靜。”
年在她懷里掙了掙，尾巴煩躁地甩動：“放開！本尊今天非扒了她的皮！”
紫貓也被玄蒼侍衛(wèi)攔住，卻仍不甘心地嘶吼：“萬年過去，你還是這么瘋狗似的亂咬人！”
蕭溯溪眸光一冷，袖中劍氣驟現(xiàn)：“再敢多嘴，朕不介意替玄蒼清理門戶。”
欽晨終于起身，臉色蒼白：“夠了！”
她看向年被蕭溯溪緊抱在懷的畫面，心口刺痛，卻只能強(qiáng)壓情緒：“宴會繼續(xù)，諸位……莫要傷了和氣?！?/p>
（那夜之后，玄蒼皇宮的琉璃瓦上總出現(xiàn)奇怪的爪痕——據(jù)說是某只白虎半夜去揍貓，卻因被自家女帝看得太緊，只能撓瓦泄憤）
——玄蒼帝國，第三夜宴。
金殿燈火通明，五國使臣分席而坐，觥籌交錯間暗流涌動。
就在酒過三巡之際，殿外忽然陰風(fēng)大作，玄蒼皇宮上方的夜空驟然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
“鬼落帝國，前來觀禮。”
低沉冷冽的聲音如寒泉傾瀉，三道身影踏著黑霧緩緩落地。為首的使者一襲墨紫長袍，面容隱在青銅鬼面之下，袖口繡著血色符紋。其身后，三頭萬年契約獸無聲矗立：
幽冥骨龍——森白骨架纏繞著幽藍(lán)鬼火，空洞的眼窩中跳動著猩紅光芒；
九陰玄蟒——通體漆黑，鱗片間流淌著暗紫色的毒霧，豎瞳如血；
黃泉尸鸞——羽翼殘破，每一根羽毛都似腐肉拼接，啼鳴時帶起刺耳的亡魂尖嘯。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們身后還跟著十余頭千年契約獸，每一頭都散發(fā)著陰冷煞氣。
殿內(nèi)瞬間死寂，連酒杯碰撞的聲音都消失了。
鬼落使者抬手一禮，嗓音含笑卻無溫度：“奉吾主之命，特來觀摩五帝契約獸大比，望諸位……不吝賜教?！?/p>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在經(jīng)過年時，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三秒。
年卻連眼皮都沒抬，依舊懶散地倚在蕭溯溪身側(cè)，爪子捏著琉璃盞，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
鬼使低笑一聲，徑自入席。
————
席間暗潮。
蕭溯溪指尖輕叩案幾，傳音入密：“阿年，認(rèn)識？”
年尾巴尖掃過她的手腕：“鬼落的看門狗罷了?！闭Z氣輕蔑，卻悄悄在女帝掌心劃了道符文——“幽冥契”。
女帝眸光一沉。
這正是那夜在年發(fā)尾發(fā)現(xiàn)的殘缺印記！
（宴席散時，鬼落使者經(jīng)過年身側(cè)，袖中落下一枚青銅鈴鐺。年一腳踩碎，鈴鐺里爬出的尸蟲瞬間被凍成冰渣）
——玄蒼帝國，晨光初現(xiàn)。
欽晨立于皇宮最高處的祭天臺，指尖托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立方體——空間折疊方石，玄蒼帝國鎮(zhèn)國之寶。
她掌心靈力涌動，方石驟然綻放出刺目銀光！
“轟——！?。 ?/p>
天穹之上，空間如水面般扭曲波動，隨后層層展開——
一座縱橫千丈的巨型比武臺憑空浮現(xiàn)，通體由玄冰與隕鐵鑄成，表面刻滿古老的防御符文，四周環(huán)繞著七十二根盤龍柱，柱頂燃燒著不滅的靈火。
更令人驚嘆的是，比武臺兩側(cè)，懸浮著數(shù)百座精致的白玉閣樓，飛檐翹角，紗幔輕揚(yáng)，供各國使臣觀戰(zhàn)休憩。閣樓之間以虹橋相連，橋下云海翻騰，宛如仙境。
“五帝契約獸大比，正式開始?！?/p>
欽晨的聲音通過陣法傳遍全場，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天啟帝國的席位——年正懶洋洋地趴在蕭溯溪膝頭，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似乎對這般奇觀毫無興趣。
————
——天啟閣樓。
蕭溯溪指尖梳理著年的毛發(fā)，低聲道：“這比武臺，倒是比天啟的演武場氣派?！?/p>
年輕哼：“花里胡哨?！彼ψ影抢坌淇诘慕鹁€，“那方石里摻了噬魂砂，用久了會侵蝕契約獸神魂?！?/p>
女帝眸光一凜：“你怎知——”
話音未落，下方已傳來禮官的高喝：
“第一戰(zhàn)，南焱帝國炎雀，對天朔帝國冰狼！”
（比武臺東側(cè)的九黎席位上，鬼落使者正把玩著一枚青銅鈴鐺，鈴鐺內(nèi)隱約傳出白虎的嘶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