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語氣太過正經，黝黑的瞳孔帶著點看不透的情緒，穗歲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不會?！?/p>
她繃緊的身體后退了兩步，又覺得回答太過簡略，輕聲補了句，
“不討厭你。”
沈確看她這樣點了點頭，隨意的問:“你什么時候去看球？”
“我是去拍照的。”穗歲一字一頓的強調。
“不都一樣？”他抬手關上車門鎖上車，“幫我?guī)克?？?/p>
穗歲回頭看了一眼，她沒記錯的話，車里那個冰箱里有水。
“那是最后一瓶?！?/p>
沈確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懶懶地補道。
……又這么巧。
穗歲拿腳趾頭想都知道現(xiàn)場得有多少人搶著給他送水。
眾目睽睽之下讓她去給他送水……
沈確看她不吭聲，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慢悠悠的開口:
“不想帶就算了。”
“哎，還是討厭我了唄？……”
他尾調還直直的往下墜，聽起來有點低落。
？？？
一瓶水怎么就變成她討厭他了？！
“我?guī)湍銕??！彼霘q猛地答應。
沈確挑了挑眉，“行啊。”
“我等著?！?/p>
……
穗歲急著去主樓取相機，沈確教練也緊著催，兩人很快告別，分道揚鑣。
穗歲拿著相機到體育館的時候，比賽還處于準備階段，她鉆進旁邊的廣播室。
廣播室中央，祁語正拿著清單一項一項的核對，看她進來招了下手:“這兒呢！”
“你等我一會兒啊，我馬上弄完了。”
她轉頭，加快語速跟一個女生對了一遍，又確認了工作流程沒問題，把人送出門外。
“哎呀臥槽累死我了，忙成陀螺了都”，她猛地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
“你怎么也過來了？”
“我替宣傳部拍個照片”，穗歲抿了抿唇，把桌上的相機塞給她，
“你幫我看一下相機，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
“超市”，穗歲摸了摸鼻子，快速的說，“沈確讓我?guī)退I瓶水?！?/p>
“臥槽!什么什么？買水？”
“買水好啊，買水好，你放心吧，我相機給你看的死死的，”祁語一臉姨母笑。
“去吧去吧，給沈確挑個喝著甜的?。 ?/p>
“或者我陪你去也行啊，我愿意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幕!”
穗歲:“……”
事情應該是按照祁語想象的這個方向進行的，但是耐不住穗歲有著一個聰明的腦袋，她看著祁語身上的志愿者紅馬甲，忽的冒出一個點子。
祁語現(xiàn)在是真有點后悔陪她出來買水了，她脖子上掛著個相機，老牛似的吭哧吭哧搬著一提水，
格外狼狽。
她身邊的穗歲也好不到哪去，雙手捧著一大袋子水，身后背著相機包，走兩步還得用腿撐一撐。
“你可真是煞費苦心，自掏腰包買了這么多水哈”，祁語看上去生無可戀，
“你一定要用這種方法送水么？”
“嗯嗯!”穗歲嚴肅點點頭。
“我真是服了你了……”
不出她倆所料，體育館現(xiàn)在被圍的水泄不通，最后還是祁語打電話搖人把側門打開，才放她們進去的。
穗歲剛把水放到廣播室的地上，沈確就給她發(fā)來信息。
沈確:［C區(qū)第一排］
沈確:［別走錯］
廣播室建在體育館最高點，她走去就能看清各區(qū)的情況。
基本上每個區(qū)的第一排都大差不差，除了教練以外，大多數(shù)都是穿著隊服的球隊成員，偶爾有一兩個女生竄到前排，應該是球隊隊員的女朋友。
穗歲把目光投向C區(qū)第一排，她認識的人也不太多，聞鈺，應該還有一個沈確的舍友，但是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剩下的其他人也就是草草打過招呼的關系。
沈確握著手機，倚著欄桿，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聞鈺聊天。
他新?lián)Q了身黑色球服，側臉線條凌厲分明，肩膀線條緊實流暢，氣質出眾。
渾身上下的叛逆勁壓都壓不住，又帶了點成熟男人的沉穩(wěn)。
帥的簡直跟其他人不是一個圖層。
館里大半女生都在看他。
穗歲剛打算把視線收回，沈確像感覺到了什么似的，隔著大半個體育館遙遙跟她對視。
手機震動。
沈確:［看見你了］
沈確:［過來］
祁語正坐在那喘氣，看見她眼含希冀地看過來，沒好氣的問:
“又怎么啦？”
穗歲抓了抓她衣角，心虛道:“你的馬甲借我穿穿唄……”
“不是我靠，馬甲你也搶??！”
“行行行，給你給你?！?/p>
祁語把馬甲脫下來，罵罵咧咧地遞給她，看著穗歲還沒動，
“又咋了？”
“我自己一個人不敢去……”
祁語:“……也就你敢這么使喚我了?！?/p>
她找了個人幫忙看相機，把地上的水拎起來，拿著就要往外走，滿臉生無可戀
“走吧！我?guī)湍阏f!”
“辛苦了同學，給你水……”祁語跟在穗歲旁邊，幫她吆喝，她自己那些已經發(fā)完了，她抽空看了眼忙碌的穗歲，職業(yè)病犯了，抬手拍了張照片，
“算了，反正也是給我們青協(xié)干的活 ，回去推送多加張照片。”
跟著穗歲往下一個區(qū)走的時候，她又忽然變的痛苦，
“真的要這樣給沈確送水嗎？”
“我不想你這樣去給他送水。”
穗歲沒理她，自顧自的從袋子里拿出水，“念叨好幾遍了，你就從了我吧?！?/p>
她攥緊手里的水，深吸了一口氣，
“終于到金融系了?！?/p>
遠處，聞鈺跟沈確坐在一塊，眼睛盯著忙碌的倆人，嘖嘖作聲:
“穗同學人可真好，還給咱們發(fā)水，小天使啊?！?/p>
“哎沈哥，你老實說，是不是就今天為了給人當司機結果遲到了”，
他激動地拍了下手，
“哎，這就是什么，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沈哥就送她一程，這直接全場散發(fā)愛心??！”
喻思淵在旁邊插著兜笑了一聲，
“說什么呢？沒看見人家身上穿的志愿者馬甲啊？”
“扯吧，我怎么不知道咱學校志愿者有給人送水的習慣呢？”
聞鈺指了下她身上馬甲，“再說了那馬甲我能不認識嗎，一瞅就是祁語的?！?/p>
聞鈺又懟了沈確一下，
“哎沈哥，教練罰你折返幾個來回來著？”
“這罰的挺值啊，穗同學都感動的加入志愿者了。”
“下次還讓她來給我們送水唄，沈哥你多罰幾次就當鍛煉了?！?/p>
“滾?！?/p>
沈確睨了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兩人，索性直接不搭理他倆。
他坐在位置上，看著穗歲繞場一周，收獲了一大批球員的感動和欣賞的目光后，終于走到她身邊，慢吞吞地遞過來一瓶皺巴巴的礦泉水。
“你的水。”
沈確沒接，他垂眼盯了一會，扯唇笑了。
“沒人要了？”
“?。俊彼霘q有點心虛。
“全發(fā)完了，沒人要了給我？”
他掀起眼皮，皺起的眉眼透著一絲煩躁。
聞鈺又在那不斷的作死，“就是就是，我都排在你前面”，他裝模作樣的擰開水喝了一口，
“啊！真甜!”
沈確也不慣著他，抬手去捏他瓶身，噴出的水把聞鈺澆了個徹底。
“我靠!”
“該!”祁語在旁邊幸災樂禍。
周遭環(huán)境一片混亂，其他人都忙著看聞鈺出糗，穗歲又默默從包里摸出一瓶，
“還有一瓶?！?/p>
這樣是不是就不會生氣了？
沈確還是沒接，他站起身，寬闊的身形把穗歲頭頂?shù)墓鈸醯膰绹缹崒崱?/p>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幾秒鐘，抬手管喻思淵要了根煙，抬腳往出走，
“抽根煙。”
他神色淡漠，徑直略過眼前遞水的女生。
穗歲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抬起的手緩緩放下，忽然有點后悔。
眼前的男人忽然退了半步，勾住她背包帶，
“你，”他看了穗歲一眼，
“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