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將宋晚榆包裹,眼皮沉重得很。
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睡得很累。
腦海里不停重現(xiàn)著,霍昭寒抱著何歲妍焦急離去的背影。
淚落下來,眼也被迫睜開。
霍昭寒坐在她的床邊,睡得不熟。
她微微一動,他便立馬傾下身體:“晚榆,還疼不疼?”
宋晚榆盯著潔白的天花板出神,半晌才啞聲道:“何歲妍呢?她疼不疼?”
她在賭氣,男人卻當作了愧疚。
“她因為你傷得很重?!被粽押]了閉眼,嘆了口氣,“她失血嚴重,可醫(yī)院血庫不足,來不及調(diào)配……”
宋晚榆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褪。
“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她?!彼麪孔∷氖?,語氣里是不容置疑,“晚榆,你為妍妍抽點血,她會原諒你的?!?/p>
原諒?誰原諒誰?
宋晚榆猛地抽回手,滾燙的淚落在傷口處,痛得嚇人。
是何歲妍逼她跳舞,故意放刀片,拽著自己摔下高臺。
可現(xiàn)在,她卻成了罪人。
她渾身顫栗,震驚到說不出話。
“在舞鞋里放刀片,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嗎?”霍昭寒眉頭緊鎖,“可妍妍是無辜的,你何必牽連她?”
宋晚榆心如刀絞。
她驀然想起母親車禍搶救那天,手術(shù)費不夠,是霍昭寒硬生生賣了800cc的血,替她繳清了費用。
那時的他,明明已經(jīng)神志不清,卻還是安慰她說:“為了你,抽光都行。”
霍昭寒篤定她不情愿,還想說些什么。
可宋晚榆閉了閉眼,這一次,她沒再拒絕。
她主動伸出胳膊,望向身后的護士,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抽吧。”
看著她配合的動作,霍昭寒反倒微微怔住。
他只記得,恢復(fù)記憶后,宋晚榆做過最多的事就是拒絕。
卻忘了,沒有一次不是以宋晚榆妥協(xié)告終。
宋晚榆的血管很細,護士第六次才勉強將針扎入胳膊。
可她只是咬緊牙關(guān),默默咽下痛苦。
霍昭寒抽血時,她看著他,滿是心疼。
而今天她抽血,他也看著,只是那份心疼,留給了何歲妍。
原來不對等的愛,終究要歸還。
抽完血后,病房門被推開。
來人正是霍昭寒的母親。
“昭寒,去幫我取下手機?!彼ч_霍昭寒。
男人前腳離開,她后腳便拉起宋晚榆布滿針眼的手。
語重心長,卻句句藏刀:“宋小姐,你總不能仗著救了他,就妄想攀上顧家吧?!?/p>
宋晚榆聽出她話里的譏諷,垂眸道:“阿姨,救他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p>
“況且,”她頓了頓,“何歲妍和我家世相仿,您為什么只為難我?”
聞言,霍夫人輕蔑一笑:“都是解悶的玩意,我自然會替他物色更合適的人選?!?/p>
突然,她的目光鎖定在宋晚榆頸間。
晶瑩剔透的翡翠,倒映出霍夫人狠厲的眉眼。
“他竟然連這個都舍得給你?”她用力一扯,項鏈瞬間斷裂,“狐貍精,用什么手段勾引了我兒子!”
宋晚榆吃痛,頸間滲出血珠,被勒出一片紅痕。
她不知道那是霍家祖?zhèn)鞯挠衽?,只留給未來的女主人。
只知道那是撿到霍昭寒時,他身上唯一貴重的東西。
他親手為她戴上那天,吻上她的側(cè)臉:“晚榆,這是我對你的承諾?!?/p>
房門被霍昭寒再次推開。
霍夫人接過手機,冷哼一聲,隨即離開。
兩人的視線重新交匯。
霍昭寒看著她開裂的唇瓣,拿起棉簽,小心翼翼地替她濕潤著,不動聲色道:“玉佩呢?”
“阿姨拿走了?!彼隽酥e。
他的手一頓,嗯了聲,“我會給你買更好的?!?/p>
宋晚榆蜷緊指尖。
他不是沒猜到真相,只是默許了母親的想法。
“算了,我不配。”她背過身去,“你走吧,我累了?!?/p>
霍昭寒看著落空的手,怔怔收回。
她突然記起求婚那天,他對她說:“你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會努力配得上你?!?/p>
可現(xiàn)在,他連一句安慰也沒有。
霍昭寒替她掖好被角,輕聲道:“好好休息,妍妍還在等我?!?/p>
門合上,宋晚榆的淚打濕枕套。
原來,看望她也只是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