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能給家族帶來福祉的圣狐。
為了報恩,答應庇護江家五百年。
第四百九十九年時,江家少爺突發(fā)惡疾,命不久矣。
為了救他,我化身成人嫁給他,讓他采陰補陽,延年益壽。
他的身子果然好轉。
江家對我的靈狐身份深信不疑,為我建廟供奉。
可就在廟宇建成后,江晏卻將我囚禁在里面,每天一碗毒藥,將我折磨得不成人形。
瀕死之際,我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他眼底怨毒:“什么靈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嫁入江家當少奶奶,騙了我父母!害得雪兒被迫嫁給了老男人,年紀輕輕就郁郁而終!”
江晏將我手腳筋挑斷,一把火將我燒死在柳雪兒墓前。
在我死后,又把我的尸骨封入邪陣,要我永世不得超生。
我被邪陣折磨,千年修為幾乎散盡。
再睜眼,我回到了化身成人的這一天。
1
江母看著我手背上的靈狐印記,又驚又喜:
“你說的采陰補陽是真的嗎?你是不是就是那位靈狐大人?”
我低下頭,輕笑:“這不過是我道聽途說,說給夫人玩笑的話罷了。信不得?!?/p>
“可......可你手上的印記,這印記與我江家代代相傳的靈狐印記一模一樣!你一定是,我求求你了,看在我們祖先對你有恩的份上,救救我兒子......”
江母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跪下來求我。
正在此時,江晏突然從門外沖了進來,一把扶住江母。
轉身看向我的眼神里分明帶著厭惡:
“娘,你別被她騙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張診斷單:“娘你看,這是我在洋人診所那里開的診斷單。我根本就沒有病,都是那些江湖游醫(yī)胡謅的?!?/p>
說罷,他轉頭看向我:“我根本就沒??!你這個騙子,休想拿怪力亂神那一套來哄騙我母親。”
我輕笑,眼神掃過他蒼白的臉,和發(fā)虛的眼神。
“江公子說話中氣十足,我瞧著也不像生病的樣子。采陰補陽不過是江湖傳言,江夫人可別信這個。”
江晏一愣,看著我,眼底流露出疑惑。
前世每次他說自己沒病,質疑我的采陰補陽之術時,我都會據(jù)理力爭。
而這一次,我竟然承認得如此干脆。
四目相對之時,我們都知道,對方也重生了。
我收回目光,把江母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撇下,往后退了一步。
江母看著面色發(fā)白的兒子,又看向我:“靈狐大人,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p>
我冷眼看著二人,“江夫人,我并不是什么靈狐,你找錯人了?!?/p>
我不想再和他有糾葛,朝著江母略一頷首。
“江夫人,我進你家祠堂,只是為了避雨。眼下雨停了,我就先走了?!?/p>
說完,我抬腿朝外走。
江晏卻下意識地抬手,攔住我。
“你不能走。”
2
我皺了皺眉,“江公子這是在做什么?”
江晏看著自己橫在我身前的手,微微一怔。
他收回手,聲音變冷:“你不能走,你這種滿口怪力亂神的女人,要是放走了,不知道還會騙到多少人!”
我眉頭一皺,想推開他。
可江家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地擋在門前。
見狀,江夫人連忙出來打圓場。
喝退了兩個保鏢后,看向我:“姑娘莫要見怪,我兒子性子有些急躁,并不是有意為難姑娘的?!?/p>
“姑娘就先去我們江府做做客,若是我兒身子出了問題,還請姑娘幫幫忙?!?/p>
說完,半脅迫半恭敬地讓人把我請到了汽車上。
我攥緊手,氣得呼吸不勻。
若非我為了不擾亂人間,在化身成人前封印了大部分修為,哪用得著受這種氣。
我見實在沒法子脫身,只好用為數(shù)不多的法力,放出一只靈蝶。
只希望,那只靈蝶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被江晏帶回了江家。
名為做客,實為軟禁。
能出入的地方,只有一個小小的院子。
大約是有江晏的吩咐,我才到江家沒幾天,底下的下人就開始對我冷嘲熱諷。
“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鄉(xiāng)野丫頭,還裝上靈狐了?!?/p>
“這都什么時代了,還搞神神鬼鬼那套。幸好我們少爺是留過洋的,換個古板點的,還真被她騙了?!?/p>
“嘖嘖,現(xiàn)在的女人為了攀高枝真是什么話都說得出來?!?/p>
“也不照照自己,和柳小姐能比嗎?”
有江晏撐腰,他們完全不把江母的命令放在眼里,不久就開始給我送餿了的飯菜。
幸好我已辟谷,根本就不用進食。
我在江家待了半個月,江家的下人生怕我勾搭他們少爺,在我門前極盡渲染江晏和柳雪兒的感情。
說江柳兩家門當戶對。
又說柳雪兒怕冷,江晏親手給她做了個暖手爐。
我在房間里默不作聲,恍惚間,想起前世。
我是千年靈狐,第一次當人,不懂得要怎么和人相處。
只好照著人間的戲本子學,戲本子里的妻子賢良大度。
我便極盡溫柔,事事妥帖。
有一次,他讓我在寒冬臘月里用井水幫他洗衣服。
我洗得雙手長滿凍瘡,卻還以為人間的夫妻就該是如此相處的。
現(xiàn)在想來,當時的我,當真是可笑。
3
被關的第十八天,我終于找到機會走出那個院子。
那天恰好是江晏和柳雪兒的訂婚宴。
我本想趁亂離開,卻在差點踏出江家大門的前一刻,被人發(fā)現(xiàn)。
幾個婆子帶我去見了江母。
訂婚宴已經結束,進到大廳時,她身旁還站了兩個人。
是江晏,和柳雪兒。
兩人正拿著好幾張診斷單,苦口婆心地勸江母別信江湖游醫(yī)那一套。
看見我,江晏眼底多了幾分嫌惡。
“你果然賊心不死,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趁我和雪兒的訂婚宴的時候跑出來?!?/p>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心里只有雪兒一個人!”
我無語。
柳雪兒卻看著我笑了,“這就是伯母您找回來的那位靈狐小姐?這穿的,還是前年的衣料。伯母,這種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孩,為了嫁進豪門,一向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伯母可別被她騙了。”
江晏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啊娘。你看看我,能跑能跳的,哪有病重的樣子?!?/p>
“那些洋人可比我們先進多了,他們都沒查出我有什么毛病,那幾個郎中說不定也是想騙我們江家的藥錢而已。都民國了你還整天念叨什么靈狐,也太迷信了?!?/p>
我平靜地看向江晏。
他面色紅潤,看著就和沒事人一樣。
可我知道,他現(xiàn)在無非是剛剛重生,心情愉悅所以回光返照罷了。
這世上有多少疑難雜癥,篤信西醫(yī),何嘗不是一種迷信。
不過,我可不想再插手他的事。
我走上前,“江夫人,你也看到了,令郎身體康健。我也并非靈狐,還請江夫人放我自由?!?/p>
江母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請求。
江晏不放心我,派了不少人偷偷跟著我。
我視而不見,一出江府就直奔瑞云庵。
一進瑞云庵,一個老夫人就被丫鬟攙扶著,快步走到我面前。
開心得眼淚都出來了。
“是你…佛祖保佑,我終于等到你了......”
我裝作茫然地看著她,“這位夫人,您這是?”
老夫人握住我的手:“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孫子吧?!?/p>
4
一旁的丫鬟開口:“這是霍司令家的老夫人,我們少爺出了事,中醫(yī)西醫(yī)都看了,都說無力回天。”
“老夫人前不久被菩薩托夢,叫她到瑞云庵等一位姑娘。說那位姑娘的命格與我們少爺極為相配,若是成了婚,可令少爺起死回生?!?/p>
“我們在瑞云觀等了半個月,終于等到姑娘你了?!?/p>
老夫人在一旁眼淚都掉下來了。
“姑娘,你一定要信我,我沒有騙你,我真的被菩薩托夢了。我孫子的命,全在你手上了?!?/p>
“你嫁過來,我們霍家絕不會輕慢你?!?/p>
我輕笑,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夫人,我愿意的?!?/p>
我怎么會不愿意?
畢竟這場托夢,是我一手策劃的。
前世我被邪陣壓身時,恰逢霍沉身亡,他下葬時,棺槨恰好壓在邪陣一角。
我才得以取得喘息之機,不至于被邪陣侵吞靈魂。
修行之人,最忌諱虧欠別人的恩情。
這份恩情,我該報。
霍老夫人帶我下了山。
本以為江晏知道我要嫁人應該會徹底放心,沒想到他卻跑過來,擋在我身前。
“誰允許你嫁人的???”
我無語。
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我冷冷看著他,“我想嫁就嫁,你是誰?憑什么攔我?”
“我是你的......”他猛地頓住,幾瞬之后,才咬牙切齒,“你果然還是那么愛慕虛榮,見勾搭我不成,又故技重施,想攀上霍家是吧?”
我懶得跟他解釋,“是啊,我就是愛慕虛榮,你管得著嗎?”
“涂月,你終于承認了,”他笑得輕蔑:“霍家那個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廢人,你跟了他還不如跟我,雖然是當小妾,但至少不會年紀輕輕的就守寡。”
我看著他這幅虛偽的嘴臉,忍不住氣笑了。
他卻自顧自在給我塞了一袋銀元,“你性子乖順,以后入了府伺候,我也放心。等七日后我和雪兒大婚過后,我就派人去接你。你這幾天可以去城西的客棧落腳?!?/p>
說完,他就上車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一陣惡寒。
要不是擔心他死得太痛快,我真恨不得當下就一刀給他捅死。
5
七天后,江家和霍家同一日舉辦婚禮。
我本以為從此后我和江晏就能橋歸橋、路歸路。
可誰知,他竟然逃了婚,跑到霍家門前,攔我的婚車。
“涂月,你贏了,”他朝我伸出手,臉上帶著勢在必得的笑:“我承認,你的欲擒故縱,確實很奏效。我認輸了,我答應,娶你做平妻,讓你和雪兒平起平坐?!?/p>
我瞪大眼,被他的不要臉震驚到。
見我遲遲不下車,他眉頭皺了起來:
“涂月,你別得寸進尺。我已經答應娶你當平妻了,你還想怎樣?”
“難不成你還想爬到雪兒頭上去嗎?絕不可能!”
我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江府一面鏡子也沒有嗎?你怎么不自己照照自己,憑什么覺得我愿意嫁給你?”
江晏臉上的笑意一僵,隨后,臉色冷下來。
“涂月,再作就沒意思了。”
我冷笑,“我婚紗都已經穿上了,離進霍家的門,只差臨門一腳。你憑什么會以為,我心里有你?”
“一個自私愚蠢賊眉鼠眼的男人,再不走,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滾!”
“你......”江晏捂住心口,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
畢竟我前世,對他可以說百依百順。
平日里溫良恭儉讓,跟他說話都得夾著嗓子裝嬌妻。
他氣得手指著我,“你”了半天,咬著牙罵出一句:“賤人!”
“你這個三心二意,不守婦......噗!”
話音未落,他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
周圍人嚇得驚呼。
他站不穩(wěn),摔到地上,眼神失去焦距,茫然地看著滿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