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摘下自己的頭盔，砸在地上。
"今日愿隨我死戰(zhàn)的，留下！想走的，現(xiàn)在就可以放下武器離開！我皇甫嵩絕不阻攔！"
他環(huán)視全軍，
"但記住，一旦離開，就永遠別想再穿上這身漢軍戰(zhàn)袍！"
整個戰(zhàn)場陷入一片死寂。風卷起地上的沙塵，掠過士兵們驚愕的面龐。
朱儁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卻不敢出聲勸阻。
第一個打破沉默的是李老三。這個剛才還叫囂著要投降的老兵，彎腰撿起了自己的頭盔，默默戴回頭上。
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所有士兵都重新握緊了武器，眼中的恐懼逐漸被一種決絕所取代。
皇甫嵩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恢復嚴肅："全軍聽令！變陣突圍！"
"諾！"數(shù)百人的吼聲震天動地。
城墻上的張角臉色陰沉如水。他沒想到皇甫嵩竟能在如此劣勢下逆轉軍心，不愧為一代名將。
一旁的張梁焦急地問："大哥，現(xiàn)在怎么辦？"
張角瞇起眼睛："讓出一個缺口，漢軍定會朝缺口突圍"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讓弓箭手準備，等他們通過時放箭，盡可能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
張角深知再裝備、紀律和作戰(zhàn)經(jīng)驗方面黃巾軍與漢軍有著巨大的差距，不能再短兵相接了，徹底殲滅漢軍的代價太大！
漢軍看到黃巾軍的包圍中出現(xiàn)了一個缺口，所有人都發(fā)瘋似的朝缺口處殺去。
朱儁對皇甫嵩說：“將軍！那缺口處正通向東門！”
皇甫嵩安排到：“你帶一支小隊，突襲東門，一定要拿下東門，我在下方掩護你！”
朱儁得令之后帶著幾個親兵加快腳步朝著東門飛奔而去，東門之上，只有幾個跳儺戲的童子和一名老巫祝躲在一個角落。
朱儁沒有為難他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轉動連接大門的絞盤。
當皇甫嵩來到城門下時，箭雨傾瀉而下，但漢軍早有準備，盾牌高舉，組成龜甲陣型穩(wěn)步推進。
"將軍！東門已開！"朱儁興奮地喊道。
皇甫嵩抬頭望去，看到東門正在緩緩打開，吊橋也被放下。
"變陣！"他對周圍的士兵大喊，頃刻間，漢軍便在門口處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等到朱儁帶兵下來并撤離后，皇甫嵩才指揮著其余的漢軍有序離開。
當皇甫嵩最后一個跨出城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遠處城墻上的張角。兩人目光隔空相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死不休的決心。
皇甫嵩默默記下這筆血債，轉身策馬追上部隊，心中已開始籌劃下一次進攻。
張梁來到城墻上，他看著遠去的漢軍，又看看城中，臉上是狂喜和疲憊交織的神色：
“大哥！我們……我們擊退了皇甫嵩！此戰(zhàn)殲敵兩萬余人！是我們贏了！”
張角望著城內城外觸目驚心的尸山血海，心中涌起一股沉重。他知道，雖然擊退了漢軍，但代價依然存在。
他需要清點損失，需要迅速制定下一步的計劃。
“傷亡呢？”他問張梁，語氣帶著一絲沙啞。
張梁臉上的喜色淡去，語氣沉重下來：“回大哥……此戰(zhàn)，我軍傷亡約……兩萬七千余人，重傷約兩萬余人……大部分是初期纏斗的老弱和沖鋒過猛的兄弟……”
張角閉了閉眼，深深嘆了口氣。這個戰(zhàn)損比，實在是觸目驚心。
但他也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果了。如果不是他的計劃，如果不是他關鍵時刻“引爆”士氣，如果不是老弱們拼死的纏斗，這場仗很可能會是黃巾軍的全軍覆沒！
他抬頭，眼神變得銳利而堅毅。這場慘烈的勝利，讓他深刻地認識到這支軍隊的優(yōu)缺點——他們有信仰，有血性，在絕境中能爆發(fā)出可怕的力量；
但他們缺乏訓練，缺乏裝備，缺乏組織協(xié)調。
他暗暗握緊拳頭。這場勝利，是他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換來的！而這些生命，絕不能白白犧牲！
他必須盡快改造這支軍隊，必須盡快找到能讓他們活下去，能讓他們打贏未來更艱難戰(zhàn)爭的方法！
敵人的弱點，有時自己比旁人更清楚。但有時，敵人對你的判斷也會出現(xiàn)偏差。這一次，皇甫嵩顯然失算了。
.................
戰(zhàn)敗的陰影籠罩著漢軍潰退的方向。
朱儁快步奔到皇甫嵩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泥土濺在他的戰(zhàn)袍上，他全然不顧，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與不甘：
“將軍！此戰(zhàn)失利，皆因末將貪功冒進！末將辜負將軍栽培！請將軍治罪！”
他已經(jīng)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眼淚混著汗水模糊了視線。然而，預想中的怒斥或軍法并未到來。
一雙厚實卻帶著一絲疲憊的雙手扶住了他的臂膀，攙著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公偉請起，”皇甫嵩的聲音帶著一絲渾厚的無奈，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痛苦，
“此戰(zhàn)之敗，非你一人之過。那張角詭計多端，又不知使用了何種妖術，我軍將士猝不及防……近四萬精銳，就這樣折損在廣宗城啊！”
他沒有將所有責任推給朱儁，他知道真正的可怕之處，在于張角表現(xiàn)出的遠超尋常流寇首領的智謀和手段。
就在這時，遠處地平線上揚起滾滾煙塵，一面巨大的“董”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正逐漸接近?；矢︶圆[起眼睛，眼神復雜。
“公偉，”他轉頭對朱儁說道，
“你速去清點人數(shù)，盡可能收攏潰兵，整頓隊伍，先返回大營。我去‘應付’一下董仲穎那個賊人?！?/p>
語氣中的“應付”二字，透露出他對來者的不喜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