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李巖海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
他狠狠掐住李明珠的脖頸！
“是你們！”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從他牙齒里被鑿開，“是你們害死了明月！把她丟進了海里！是不是？！”
窒息感瞬間爬滿李明珠全身。
她雙腳離地亂蹬，臉色瞬間慘白。
“爸、爸......”
她徒勞地從喉嚨里發(fā)出嗚咽。
一股溫熱的液體猛地從她身下涌出，浸透了昂貴的裙擺，滴滴答答落在光潔的甲板上。
“老李！你瘋了嗎！松手！快松手??！”
孫美蘭魂飛魄散，撲上來廝打李巖海的手臂。
就在李明珠翻起白眼，意識渙散時，她用盡全力嘶吼：
“是姐姐！是她！她勾引了船員！”
聞言，他掐著李明珠脖子的手，猛地一僵！
李明珠撲通一聲軟倒在地，像一攤爛泥，涕淚橫流，身下一片狼藉。
“什么？！”
李巖海茫然地轉過頭，視線越過驚魂未定的孫美蘭，死死地瞪著李明珠。
孫美蘭一把摟住癱軟在地的李明珠，聲音拔高，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嘶吼：“對！就是明月！她沒死！”
“老李！她沒死??！她是跟野男人跑了！明珠那晚看見了，我們想阻攔卻已經晚了，我們是怕你擔心，才一直沒說。”
“她早就厭煩這個家了！恨我們所有人！她偷了家里的錢！好多錢！就是為了跟那個下賤的船員私奔！她巴不得永遠離開這里！”
“跑了…私奔…？”
李巖海喃喃地重復著，一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仿佛開心，又仿佛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
他猛地閉眼，此刻自己的女兒私奔竟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對......對！”
他渾濁的眼睛里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光，聲音嘶啞卻帶著堅定。
“明月沒死！她跟人走了！一定是這樣！她只是......只是跟人走了！”
他一遍遍重復著，仿佛這樣能分攤走他的痛一樣。
游輪靠岸前的每一日，每一夜，對于李巖海都像是煎熬。
他像個活死人，整日蜷縮在甲板最陰暗的角落。
陽光刺眼，海風腥咸，他都感覺不到。
他只能一遍遍欺騙著自己。
“明月跟人走了，走了好，活著就好......”
他對著空氣喃喃，渾濁的眼珠偶爾轉動一下，又迅速歸于死寂。
孫美蘭和李明珠遠遠看著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她們像避開瘟疫一樣避開他。
終于，游輪緩緩駛入港口。
繩索拋向岸樁，鐵錨沉重地收起。
就在鐵錨即將完全脫離水面，一塊破布，死死纏在巨大的錨爪上，被帶出了水面。
暗紅色的布料被海水泡得發(fā)黑發(fā)硬，李巖海死水般的眼睛猛地聚焦！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踉蹌著撲向船錨。
去年明月生日，他隨手在街邊小店買的打折裙子！
明月當時只勉強笑了一下，卻一直穿著。
李巖海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船舷，枯瘦的手指不顧一切地摸上那塊碎布！
“沒錯，沒錯......”
他嗚咽地癱倒在地，心口像是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老李！你干什么！”
孫美蘭氣急敗壞地沖過來，想把他拽回來。
李明珠也跟過來，看清那塊破布，臉上瞬間血色散盡。
“媽！魚竟然沒有啃干凈。”
“閉嘴！”
孫美蘭厲聲喝止，眼底深處閃出一絲恐慌。
“老公，你就是太想明月了。明月既然已經選擇了追求幸福，那我們就放手要她離開吧?！?/p>
李巖海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他死死盯著那塊的碎布。
眼里的光瞬間熄滅了。
深夜，李巖海佝僂著背，在冷藏庫一角，滿滿拔除一個不起眼的白色泡沫箱。
那是他瞞著所有人，偷偷藏起來從冰冷海水中撈上來的那截殘肢。
他身體顫抖著，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用那把刀緩慢地從腫脹發(fā)青的組織上，剜下了一小塊。
刀尖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像是在剜他自己的心。
他清楚，他的小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