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你為何沒睡?”
李明月走到大哥住的西廂房,就發(fā)現(xiàn)二哥背著手在房門之前來回踱步,在看其身上的露水,似乎已在這等了半夜。
大兄去打仗,二兄就算父親在家也管束不了,按他以前的性情,不睡到日上三竿如何會醒來?
“三妹,我······”
李太白有著黑眼圈,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昨天一回來就聽大兄說明日他會出征,并耳提面命的讓他做好功課,不要惹事。
剛開始他還抱著興奮的心情,管束自己的大兄終于要走了,自己終于可以自在了。
我要去勾欄喝花酒,我要縱馬長歌,我要去打馬球,我要·········
但隨即,他便想到并沒有傳出碎葉鎮(zhèn)出兵的消息,便外出打聽。
當(dāng)聽到碎葉鎮(zhèn)雖不派大兵前去,但卻派幾百人的敢死隊去敵軍腹地襲擾吐蕃人與大食人。
而大食人與吐蕃人最少也有幾萬人馬!
幾百對幾萬!
這就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無生啊!
當(dāng)時又因他素有才學(xué),還被拉著幫著幫忙寫了幾封遺書。
沒寫兩封他便淚流滿面的跑了回來。
聰慧如他如何會不曉的,李牧作為軍中醫(yī)者,在軍中屬文職。
就算再怎么選精銳去執(zhí)行此次九死一生的作戰(zhàn)也不會選到他的。
大兄很顯然是主動去參加的。
在結(jié)合之前大兄一直想要給自己弄個出身讓自己參加科舉的心思。
他的目的和心思也就呼之欲出了:大兄為了我能參加科舉這才主動參加的!
這讓他躺在床上如何能睡的著,驕傲于他如何能讓最親近的人去拼命?
他想讓李牧不要去!
想說自己就算不出仕,也不會讓家人為他去拼命!
但是,
他生于邊關(guān)中,又如何不曉的軍令如山,既參加了,那就絕不可能任你離去!
想要離去便是逃兵,以大兄的性情又如何可能當(dāng)逃兵?
所以,他在李牧的房門口守了整整一夜。
“吱呀!”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打開,李牧從中走了出來,看到兩人站在門口愣了一下道:“你倆大晚上不睡覺這是干什么?””
“大兄,我······”
李白欲言又止,李明月眼眶發(fā)紅。
“你們這架勢搞的好像我明天就要馬上裹尸了一般?”
李牧馬上反應(yīng)過來道,并感到一陣欣慰,心中由此想到:李白和明月都長大了,也知道關(guān)心人了!
他算是真正的融入到大唐,最少,他真的在大唐有了一個家。
有父親,有兄弟,有妹妹。
隨即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安慰道,“我的武藝別人不曉的,你們難道還不曉的?”
李牧對于此次立功不敢說什么,但保證自己不死還是有一點把握的。
作為穿越者的他又不傻,留得青山在的道理還是知道的。
在這公元八世紀(jì),他想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自認(rèn)為頭上這顆腦瓜中前世記憶對整個中華民族來說還是無比值錢的。
除了武藝他還屬于是此行的醫(yī)療兵,并不會在部隊中當(dāng)排頭兵廝殺在最前線。
他安慰了兩人幾聲,便開始準(zhǔn)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帶走的東西已經(jīng)全被李明月收拾好了。
最終,李牧在兩人相送下準(zhǔn)備騎上馬離開的時候,李白突然想到什么,快速跑回家中,拿出筆墨紙硯道:“大哥,你的遺書還沒寫呢!”
李白這一句,直接把痛哭邊緣徘徊的李明月氣的哇哇大哭起來,順手抽走李牧身上的馬鞭邊哭邊追著李太白亂抽起來。
你這浪蕩子,如何能咒大哥死?。。?/p>
李牧看著邊跑邊討?zhàn)埖睦畎谉o奈搖搖頭,最終只能在門房讓管家磨墨,他在紙上寫了幾句話后便打馬去了鎮(zhèn)守府點卯。
···
碎葉城城門口,楚河河畔。
兩隊兵馬已越過碎葉城護(hù)城河,在一堆婦人少年的千呼萬喚如潮水般消失在西方。
岸邊人頭攢動,馬匹的嘶鳴聲不時響起,最后一隊顯然還沒出發(fā),周圍大都是聚集前來送行的親朋。
“張十三郎,你平時就膽子小,上了戰(zhàn)場當(dāng)了逃兵,我就帶肚里的孩兒改嫁,以后你的娃也就跟別人姓了!”
一年輕婦人挺著七八個月的大肚子,對一正整理馬匹行裝的瘦小軍漢喊道。
“哈哈!”周圍頓時發(fā)出一陣哄笑。
“張家的,以后孩子跟我姓王如何!”
不遠(yuǎn)處的高壯軍漢把陌刀綁在馬背上打趣。
張十三郎見自己婆娘如此說,臉上頓時繃不住了,拿起鞭子就要抽死這娘們,但看她挺著的大肚子,最終還是來到身邊惡狠狠的小聲道:“你個瘋婆子,真想讓肚里的孩兒沒爹?。??”
頓時周圍又是一陣哄笑,但笑著笑著,便漸漸沉默下來了。
有不少其他的婦人,身穿嫁衣眼中都蒙起霧氣,啜泣起來,送行的父母兄弟也都心中長草。
這些出征的都是家中的父親,丈夫,兒子,兄弟,可都是家中的頂梁柱!
昨天晚上家人不在這邊的全都寫好遺書,如果回不來就和撫恤金發(fā)到關(guān)內(nèi)家里!
而家在碎葉城的士卒也都安排好了后事!
這左路一百人此次出戰(zhàn),不知能歸來幾人?
很可能,就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見了?。?/p>
那挺著大肚子的婦人卻是忍著淚眼婆娑小聲說:“我聽父兄說,在戰(zhàn)場上只要不怕死就不會死的,死的都是怕死的······”
說到這里,她的淚水也終于止不住了。
旁邊。
一個臉上稚氣未脫,有些青澀的少年被一個小娘子以及兩個金發(fā)碧眼的女仆給圍的動彈不得。
“李嗣業(yè),打仗的時候不要沖的太前,記得不?”
李嗣業(yè)面無表情,牽著馬只想快點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他不想要這個小娘子手中聞著就很香的馕餅,也懶的和她說什么。
應(yīng)募這安西都護(hù)府當(dāng)兵,是來立戰(zhàn)功重振高陵李家的,而不是和面前的小娘子糾纏不清。
在說我李嗣業(yè)如何會怕死,此次如果攻城,先登之功必是我的,如遇強敵,我必殺穿敵陣!
這小娘子也是,救人還救出麻煩來了!
不過是在熱海殺了一只小貓救下了她,何必如此拉拉扯扯,如不是我李嗣業(yè)從不打女人,何會被一女子困頓于此?
“這是我二兄珍藏的美酒,有葡萄酒,三勒漿,馬乳酒,龍膏酒,我最喜歡三勒漿了,不知你喜歡何種口味,不過各種我都給你帶了一點······對了,還有大哥的藥酒,這東西喝多了腦袋疼,受傷了就把它倒在傷口上!”
李明月從旁邊金發(fā)碧眼的女仆手中拿了五六個皮囊,就往牽著一匹老馬的李嗣業(yè)懷中塞。
當(dāng)然,還有一大口袋的烤馕也被強行綁在他的那匹老馬馬背上。
遠(yuǎn)處。
“太白兄,我算不算東城第一美少年?”
小大人模樣的蕭規(guī)挺了挺筆直腰板,手中捧著一個大包裹泄氣向李太白問。
昨天得到消息,老爹出征,趕忙弄了一些干糧送來,卻沒想到看到這一幕。
李明月他平時都叫明月姐,并對她暗生情愫,不服氣的對李白道。
“你小子與你爹往相反的方向長,自小就面白,倒也算的上是俊俏!”
他此時有些狼狽,更是是不敢往小妹跟前湊,之前說錯話可是被她狠狠抽了幾鞭子,現(xiàn)在還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當(dāng)然,心也是火辣辣的疼,這些美酒可是他平日里好不容易攢的存貨??!
“既如此,她為何對那個小小伍長情有獨鐘,對我卻愛搭不理?甚至把你最好的酒都偷拿出來,你難道不管管?”
“上次我不過喝了你藏的三勒漿,你可是追殺了我整整一條街!”
蕭規(guī)緊緊盯著那邊兩人的拉拉扯扯,一股無名怒火充斥在心底。
李太白這是看不起我啊,你平素在家中地位不高,但這么多酒就這樣被送給外人你連個屁都不放?!
“咳······我是說你這廝生的像面首,估計就長安的那些貴夫人會喜歡多一點,在這邊關(guān)之地,大多女子還是喜歡孔武有力一點的!”
“上次我偷帶明月去熱海避暑游玩,歸家時我兄妹二人被猛虎盯上,我與那猛虎大戰(zhàn)三百回合,卻被這少年撿了便宜一刀砍死······”
李太白看了一眼蕭規(guī)與那李嗣業(yè)身形對比緩緩道。
連我李太白都被他救了一命,至今都不敢告訴父兄這檔子事,不然就死定了。
給點美酒又怎么了?等過了風(fēng)聲,我還要想辦法以良馬相贈。
如這力能搏虎之少年能立下大功,我還要以詩相贈呢!
至于美酒,我反正是一點也不心,疼的……
他現(xiàn)在更苦悶的是,大哥如今為自己去拼命,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何為面首?還有你與猛虎相搏,被他撿了便宜?李二郎你如今說大話臉都不紅了?”
“你若真有如此本事,早就寫成詩自己吹上天了,今日才告知我?”
“而且那少年看似孔武有力,但論起軍中武藝,卻非力大者就能贏的!”
蕭規(guī)感受到了一種背叛,是兄弟赤裸裸的背叛。
他自然不信李白說的,虎之兇猛就算他老爹身為陌刀將全副武裝也會退避,更何況李太白這細(xì)胳膊細(xì)腿。
這少年年齡看起來與自己相仿,如何能殺虎,真是笑話!
滑鏟嗎?
很顯然這混蛋在騙我!
今日我就要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曉的在這碎葉城,還輪不到他一個剛?cè)胲娭械男∽尤鲆啊?/p>
蕭規(guī)把手上干糧扔在李太白手上,走向李嗣業(yè)所在。
不久。
蕭規(guī)整個人就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