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已經(jīng)到了晚上十點半。
在明亮的月光下,謝水生兄弟躲在山坡上,聚精會神的盯著山谷里。
北風蕭蕭,寒冷刺骨,呼嘯著掠過山谷,發(fā)出刺耳的怒吼。
謝水生兄弟倆臉龐被吹得通紅,兩人雖然穿上了日本兵的棉衣棉褲,但是一直沒有活動,身上也感到一陣陣寒意。
謝木生用力搓了搓手,皺眉道:“這個鬼天氣越來越冷了,水生,你不是說日本鬼子會來嗎?怎么等了那么久,連一個鬼影都沒有看到?”
謝水生也滿臉疑惑,喃喃道:“我也不清楚,日本鬼子難道轉(zhuǎn)性了嗎?他們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現(xiàn)在吃了大虧居然還能沉得住氣,我真是搞不懂了?!?/p>
他極目遠眺,忽然間心里一凜,低聲道:“前面有人過來了?!?/p>
謝木生精神大振,立即做出了射擊的姿勢,右手食指輕輕搭在扳機上。
在明亮的月光下,只見遠處山谷走過來兩道人影。
謝木生臉上有點失望,皺眉道:“他們不是日本人,是本地的老鄉(xiāng)?!?/p>
過了一會,那兩個人越來越近,謝水生兄弟也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
謝木生眉頭一皺,低聲道:“原來是地主龔百壽的小兒子龔磊,和王家裕的王耀祖,他們看樣子是從縣城回來,水生,不如我們問一問他們,有沒有看到日本鬼子?”
謝水生目光閃爍,神情凝重,搖了搖頭道:“哥,千萬不要,他們的身份有點可疑?!?/p>
謝木生愕然道:“可疑什么?”
謝水生沉聲道:“以前我們只知道他們兩個在縣城里做生意,具體做什么我們也不知道,但是他們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這里,就十分可疑,你想想看,縣城的城門天黑就關閉了 ,他們是怎么出來的?”
謝木生皺眉道:“他們在縣城里做生意,見多識廣,認識的人也多,他們現(xiàn)在能夠出來,說明他們神通廣大唄!”
謝水生搖了搖頭道:“我可不這樣認為,我倒是覺得,他們兩個很可能投靠了日本人,和日本人狼狽為奸?!?/p>
“還有,他們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這個時候出來,我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呢!”
謝木生愕然道:“不會吧?日本人打到這里,還不到一個月,他們就投靠日本人了?以前也沒有聽說啊!”
謝水生皺眉道:“投靠日本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要被鄉(xiāng)親們戳脊梁骨的,他們偷偷的干誰知道???”
“哥,你不覺得奇怪嗎?龔百壽是遠近有名的大地主,家產(chǎn)豐厚,但是日本兵進村,從來沒有去打擾他們家,反而去窮苦人家搶東西,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
謝木生緩緩點了點頭道:“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這么回事,好吧,那我們就不搭理他,讓他過去吧!”
兩人達成共識,躲在山谷旁邊的山頭上,對龔磊和王耀祖視而不見。
龔磊和王耀祖佝僂著身子,哆哆嗦嗦在山谷里行進,驀然間發(fā)現(xiàn)了四個日本兵的尸體,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尖叫,逃也似的逃離了現(xiàn)場。
謝木生微笑道:“龔磊以前總是吹牛逼,說他在大城市見過世面,好像很有本事的樣子,沒想到他膽小如鼠,看到幾個死人就嚇得尿褲子,慫包貨?!?/p>
謝水生心里一凜,他記得謝木生以前非常羨慕龔磊,對龔磊唯命是從,經(jīng)常討好他,沒想到現(xiàn)在就開始祛魅了,開始嘲笑他了,這是一件好事,說明謝木生開始變得自信了。
過了半個小時,兩人仍然沒有等來日軍。
謝水生輕輕嘆了口氣道:“他們這么久沒有來,看來是不會出來了,哥,我們回去吧!”
謝木生點了點頭,兩人沿著來路返回。
之前被兩人殺死的日本兵尸體,依然靜靜的躺在原地。
謝水生未雨綢繆,和謝木生一起,將日本兵扒拉干凈,將武器彈藥等物資藏起來。
兩人在凌晨時分回到了王家裕,兩人父親的尸體依然躺在大樹底下,母親馬桂蓮神情恍惚,呆呆的坐在尸體旁邊,形單影只,看起來十分凄涼。
謝水生心里一酸,輕輕嘆了口氣道:“娘,你怎么來了?”
馬桂蓮看到兩個兒子平安歸來,不由得心里一喜,淡淡笑道:“你們回來就好,我在這里陪著他爹,免得他被野狗叼走吃了?!?/p>
她這段話平平無奇,但是卻蘊含著無盡的辛酸,令人潸然淚下。
謝水生將馬桂蓮扶起來,低聲道:“娘,我們把爹抬回家。。。”
馬桂蓮忽然喃喃道:“王二狗,王大柱的媳婦被日本鬼子糟蹋,上吊死了,兩個大老爺們當場就瘋了。”
謝木生神情黯然,嘆了口氣道:“千刀萬剮的日本鬼子,真是連畜生都不如?!?/p>
馬桂蓮剛才神情恍惚,直到現(xiàn)在才回過神來,看見兄弟倆都換了一身衣服,手里還拿著槍,不由得眼睛瞪得滾圓,顫聲道:“水生,木生,你們。。。你們干什么去了?”
謝水生淡淡笑道:“娘,我們沒干什么,就是將殺害我爹的日本鬼子宰了,可惜沒有殺完,被他們跑了一個?!?/p>
馬桂蓮臉上充滿了恐懼,顫聲道:“我的小祖宗,你們。。。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就沒有想過后果嗎?你們殺了日本人,他們能饒得了你們嗎?”
謝水生淡淡笑道:“娘,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別說是日本鬼子,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了,我們也照樣宰了他們?!?/p>
馬桂蓮愁眉苦臉,輕輕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說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你們給父親報仇雪恨,天經(jīng)地義,安葬了你們爹,就遠走高飛吧,免得日本人找你們的麻煩?!?/p>
謝水生暫時并沒有離開家鄉(xiāng)的打算,但是他也沒有反駁,而是來了一個默認,先糊弄過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兄弟倆人做了一個簡陋的擔架,將父親抬到上面,默默的抬起來回家。
就在此時,不遠處響起了一陣咿咿呀呀的二胡獨奏曲,曲子婉轉(zhuǎn)憂傷,深沉悲切,催人淚下。
謝水生心里一凜,這不是二泉映月嗎?
他以前經(jīng)常聽到這首曲子,只是不明白叫什么名字。
他回過頭來,只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年男子從大樹后面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把焦黃的二胡,咿咿呀呀,哀婉纏綿,仿佛是為水生父親送行。
謝水生兄弟倆轉(zhuǎn)過身來,對這個老年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