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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沉影番外:
深秋九月,天已漸漸有了涼意,從冷宮里移過來的幾棵金桂已開了花,我立在沁雪宮窗前,孤零零的看著天上的一輪圓月。
再過幾日又是中秋了,也不知皎皎在南邊過的好不好。
不知真相的那些時日,我日夜守在她的靈堂前,我自問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從未掉過那么多的眼淚,更從未體驗過那等痛徹心扉。
出殯的前夜,我擬好了傳位的圣旨,決意跟著皎皎一起走。
我換了她最愛的那件白袍,躺進(jìn)她的棺槨中,服藥前卻發(fā)現(xiàn),棺槨中的人并不是我的皎皎,我如夢初醒。
她是那樣聰慧又堅韌之人,怎么會行自盡這等下策?何況皎皎離世的這些時日,韓成蹊一面都未曾露過,若皎皎真的有了不測,他定會來找我拼個死活才是!我讓人去找沈淮安,卻得知他在皎皎離世的當(dāng)天便向太醫(yī)院遞交了辭呈,之后便不知所蹤。我更加肯定,她還活著,只是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我。
我還是用盡各種方法找到了她。
分別二百六十多個日夜,有時我發(fā)了瘋的想見她,可又不得不狠逼自己不去打擾她的安寧,聽說沈淮安那藥只有五成的把握,她恨我怨我,不惜以命做賭也要離開我,我又怎么舍得苦苦相逼?
我常問自己,到底對皎皎的愛意多些還是愧疚多些。
母親說我心思深沉,過于偏執(zhí),常勸我要懂得釋懷,她常說這世上有很多東西不屬于我,不必強(qiáng)求,苦了自己也苦了別人,可我不信命。
后來她生了重病,我變賣了所有家產(chǎn)求遍了所有的大夫,也沒能讓她多陪我一天。我葬了母親,在那個飄著積雪的寒夜,孤零零的從后山走回借住的寺廟里,長安街上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盞是為我而點。
侍衛(wèi)來趕我,說有貴人要賞燈,平民都要讓路。我任由侍衛(wèi)將我推倒在墻邊,看著那輛由四匹白馬拉著的奢華車架從面前緩緩駛過,也不知里面坐的是怎樣尊貴無雙的人。
許是宿命使然,車窗上的簾子被一雙白皙的手掀開,四目相對,她的臉與我夢中的仙子竟完全重合。
“有人倒了,快將他扶起來?!?/p>
她的聲音又柔又輕,街市喧鬧一片,我卻一字不落的聽進(jìn)了耳朵里,我呆呆的被侍衛(wèi)扶起,目光一眨不眨的黏在她的臉上,只想將她的樣貌永遠(yuǎn)的鐫刻在腦海之中。
她見我被人扶起,這才放下了簾子,車子繼續(xù)前行,我想是被狐妖迷了心竅,鬼使神差的跟出了兩條街,在一個轉(zhuǎn)彎處,她的侍女跑過來,給了我一個錢袋子。
“我們公主說,方才侍衛(wèi)很是無禮,這銀子給你,就當(dāng)賠不是了。”
那侍女性子跳脫,對我這等平民也沒有絲毫嫌棄,笑著說完還沖我眨了眨眼睛。
我叫住她,“草民得公主賞賜,感激莫名,敢問公主尊諱?!?/p>
“雪皎?!?/p>
我時常想,若沒有十年前在長安街上的驚鴻一瞥,我與皎皎,大約此生都不會再有絲毫的交集,皎皎這些年所受的苦痛也便與我沒有干系。
可我又怎么甘心,任由那樣美好的女子單單成為我生命里的一個過客?
我命運(yùn)悲苦,她是上天在我最絕望之時賜予我的希望,我便是拼盡全力,也必要握住這束光亮,才不至讓自己徹底淪陷在黑暗當(dāng)中。
我更加發(fā)奮讀書,可考官卻為了那些達(dá)官貴人的顏面,將我能中三甲的卷子和別人調(diào)換,等我知情的時候,一切已然塵埃落定,對方只許給我一個芝麻小官,若不做,便只能在等三年。我只得妥協(xié),可一個沒品級的小官,又哪有機(jī)會見到尊貴的公主?
我時刻留意她的消息,聽說陛下有意為嫡公主賜婚,可最低的門檻也該是公侯之子,我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做大將軍的親生父親,我想辦法與他結(jié)識,才發(fā)現(xiàn)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早就把我這個私生子給忘了。
我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時逢南邊打仗,我一咬牙入了軍營,多次在生死邊緣掙扎而過,立下不少大功,這次我學(xué)會了算計,那些想要搶功的將領(lǐng)都被我設(shè)計鏟除落馬,我?guī)е絹y的軍功與蕭遠(yuǎn)“深情相認(rèn)”,他終于被我的“誠心”打動,將我?guī)Щ厥捈遥瑢⑽业拿謱戇M(jìn)了宗祠??杉幢闳绱耍晕业某錾?,仍舊入不得陛下的眼,配不上他的愛女。
那年冬天的雪下的很大,聽說陛下有意為雪皎公主和丞相家的狀元長子賜婚的消息,我的心比錦鯉池上的冰還要冷,我急慌慌的進(jìn)宮想求陛下將公主許配,卻也知道自己勝算寥寥,我沒有卓越的政績,母親出身卑微,蕭家偏偏又受陛下忌憚。
可那一天發(fā)生的事,卻讓我突然相信了命運(yùn)二字,甚至莫名的感激老天,將我從前所受的苦難都在那一日補(bǔ)償給了我。
我走下錦廊橋,邊走邊想著到底如何懇求才能打動陛下,冷不防的,一個包的圓滾滾的雪團(tuán)子就撞進(jìn)了我的懷中,她的吻帶著甜膩的香氣,我從不吃甜食,卻被那氣味膩的破防,當(dāng)我看清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我一度以為,我是思念成疾,出現(xiàn)了幻覺。
“你便是本公主未來的駙馬了,不知閣下是哪家的兒郎,也好讓父皇快快去賜婚......”
我呆呆的抱著她,一眨不眨的望著那雙勾人心魄的眸子,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賜婚圣旨很快下來了,我找盡了各種機(jī)會和皎皎見面,討她的歡心,她對我的愛意如此真摯又濃烈,我暗暗下定決心,此生我必將用盡我的全力給她最好的一切。
可還沒等我高興,便得知了另一個消息,蕭遠(yuǎn)秘召心腹,似乎要舉兵謀反。
我不敢明著違逆他,卻又怕此事被皇帝知曉后,要下令鏟除蕭家,那樣我與公主便再無可能,我難以抉擇,日夜憂心,自私的我還是決定在大婚之后再告知陛下真相,可我萬萬沒想到,蕭遠(yuǎn)造反的時機(jī),居然定在了我大婚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