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溫慈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
這不是她在裴家的房間。
她下意識想撐起身子。
“別動?!?/p>
房門被推開,師父端著藥碗走進來,見她醒了,松了口氣:“你昏睡了三天?!?/p>
溫慈茫然地看著四周,房間寬敞明亮,窗外是修剪整齊的園林,遠處隱約可見雪山輪廓。
“這是A城霍家?!睅煾阜畔滤幫耄瑖@了口氣:“霍少爺前兩年車禍傷了腿,一直等著我出關(guān)治療?!?/p>
“我手抖了。”
師父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年紀大了,拿不穩(wěn)針?!?/p>
“霍家等不及了,我只能把你帶來?!?/p>
師父將藥碗遞給她:“霍少爺脾氣不好,你多擔(dān)待?!?/p>
溫慈剛想接過,房門突然被推開。
“醒了?”
一道冷冽的男聲傳來,溫慈抬頭,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霍雪丞站在門口,西裝筆挺,輪廓鋒利如刀削,右腿卻微微傾斜,倚著一根黑檀手杖。
這就是那位車禍受傷的霍少爺。
他的目光落在溫慈身上眉頭微蹙:“一來就昏迷了三天?”
霍雪丞冷笑一聲,手杖重重敲在地板上:“一個殘廢治另一個殘廢?”
師父連忙打圓場:“霍少爺,溫慈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她的‘七星續(xù)脈針’......”
“我不需要?!?/p>
霍雪丞打斷他,目光冰冷:“我要的是你,不是你帶來的小徒弟?!?/p>
他轉(zhuǎn)身離開,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漸行漸遠。
師父嘆了口氣,拍了拍溫慈的肩膀:“霍少爺?shù)耐葌狭藘赡辏窠?jīng)壞死,西醫(yī)已經(jīng)宣布無法治愈了?!?/p>
"沒關(guān)系的,師父。"她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我們只是來治病的。"
窗外,霍雪丞的輪椅碾過走廊的聲音漸行漸遠,伴隨著管家低聲的勸慰。
師父嘆了口氣,枯瘦的手覆上她的發(fā)頂。
"溫慈,你和裴臨川......"
話未說完,便看見徒弟的眼淚砸在被子上,暈開一朵朵水花。
溫慈所有的委屈在看到師父的那一霎那決了堤。
她撲進師父懷里,眼淚浸濕了老人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衫。
"傻丫頭..."師父嘆氣,"當年你非要跟裴家走時,我就說過你會吃虧。"
溫慈想起三年前那個春日,裴老夫人帶著厚禮來山里道謝。
她躲在門后偷看,一眼就望見了站在裴老夫人身后的青年。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在他肩上,他抬眼時,那雙好看的眼睛里帶著笑意,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愿意!"當師父問她要不要跟裴家走時,她答得又快又急,甚至踩翻了曬藥的竹篩。
師父當時搖頭的樣子,如今想來早預(yù)示了今日結(jié)局。
"師父..."她哽咽著哭著說,"我再也不喜歡他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
師父慌亂地用袖口擦她的臉,粗布蹭得肌膚發(fā)紅。
"等治好了這最后一樁病,師父帶你回山里。咱們采藥、煮茶,再也不出來了。"
第二天,溫慈終于休息好了,和師傅一起給霍家少爺治病。
溫慈端著藥盤站在霍臨川房門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針包。
這位霍少爺?shù)耐葌?,比她想象的更棘手?/p>
推開門時,霍臨川正倚在窗邊看文件,聽到動靜頭也不抬:"滾出去。"
"該施針了。"她聲音很輕,卻足夠清晰。
霍雪丞猛地抬頭,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冷得像刀:"我說過,不需要殘廢治殘廢。"
"丞兒,媽知道這幾年你不好受。"
帕子被絞得皺皺巴巴,霍夫人聲音發(fā)顫:"咱們再試最后一次好不好?再試一次,以后媽絕不逼你。"
霍雪丞看著兩鬢有點斑白的母親,反駁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泄氣般的讓溫慈進來,自暴自棄的卷起褲腳。
霍雪丞卷起褲腿時,溫慈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從膝蓋到腳踝,深紫色的瘢痕扭曲盤踞,幾處縫合的針腳還泛著青黑,像一條丑陋的蜈蚣。
霍雪丞捕捉到她那一瞬的僵硬,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驟然轉(zhuǎn)冷:"嚇到了?"
他猛地將褲管扯更高,露出肌肉萎縮的小腿:"被嚇到了就滾。"
溫慈的指尖懸在疤痕上方,卻沒有觸碰。
她抬頭,聲音輕得像嘆息:"當時......很痛吧?"
霍雪丞怔住。
兩年來,所有人見到他的腿,不是驚恐地移開視線,就是虛偽地安慰"會好的"。只有她,問的是"痛不痛"。
"關(guān)你屁事。"他別過臉,輪椅扶手卻被攥出裂痕。
銀針在酒精燈上掠過,溫慈的手腕突然被霍雪丞扣住。
"要是治不好——"
"等下會更痛。"溫慈平靜地抽出手,"忍不住可以叫出聲。"
針尖刺入穴位的瞬間,霍雪丞的指節(jié)猛地掐進輪椅扶手。
治療結(jié)束,霍雪丞再也沒有了剛來時候的爭鋒相對。
溫慈凈手后,拿著藥箱走出去。“霍少爺,下次治療在三天后?!?/p>
“嗯,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