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木鳥躺在她的口袋里,觸感溫潤。
一整個上午,蘇晚晚都有些心不在焉。
顧凜川留下的那句話,還有這個奇怪的禮物,像兩根羽毛,不斷撩撥著她的神經(jīng)。
“我們的關(guān)系,不止于此。”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對顧凜川的了解,大多來自助理陳卓提供的標(biāo)準(zhǔn)化信息。
履歷光鮮,背景深厚,性情冷漠,手段強硬。
一個近乎完美的商業(yè)機器。
可昨晚那個略帶遲疑的聲音,還有這只笨拙卻用心的木鳥,都指向了另一個顧凜川。
一個她完全不認(rèn)識的,隱藏在冰冷面具下的顧凜川。
他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嗎?
他送這只鳥,是想表達什么?
好奇心像藤蔓一樣瘋長,纏繞著她的心臟。
她決定不再被動等待答案。
陳卓那里顯然問不出更多。
他的職責(zé)就是維護顧凜川的完美形象,過濾掉所有不必要的信息。
或許,別墅里的其他人會知道些什么。
午后,陽光正好。
蘇晚晚借口散步,慢慢踱到花園。
老園丁正在修剪玫瑰花叢,動作緩慢而專注。
他在這里工作很久了,據(jù)說從顧凜川的父親那一輩就在。
“王伯?!碧K晚晚走過去,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老園丁抬起頭,放下手中的剪刀,有些拘謹(jǐn)?shù)夭亮瞬潦帧?/p>
“太太。”
“這里的玫瑰開得真好?!碧K晚晚隨口稱贊,目光落在那些嬌艷的花朵上。
“是啊,先生喜歡玫瑰,尤其是紅色的?!蓖醪脑捪蛔铀坪醣淮蜷_了一些。
“先生小時候就喜歡在這里玩嗎?”蘇晚晚狀似無意地問。
王伯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飄忽了一下。
“小時候……先生他不常出來。”
“是嗎?我還以為男孩子都喜歡跑跑跳跳的?!?/p>
“先生……性子靜。”王伯含糊地說,低下頭繼續(xù)修剪枝葉,似乎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蘇晚晚沒有追問。
她換了個話題,聊了些花草養(yǎng)護的事情。
王伯的神情才放松下來。
但蘇晚晚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猶豫和回避。
顧凜川的童年,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是天之驕子的無憂無慮。
他性子靜?
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讓他不常出來?
告別了王伯,蘇晚晚又在別墅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她注意到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女傭,李嫂,總是在擦拭二樓走廊盡頭的一扇門。
那扇門總是緊閉著。
有一次她無意中靠近,就被另一個年輕女傭客氣地請走了。
“李嫂?!碧K晚晚叫住她。
李嫂停下手中的動作,恭敬地站好。
“太太有事吩咐?”
“沒什么,就是看你總是在擦這扇門,里面是儲藏室嗎?”蘇晚晚語氣隨意。
李嫂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快的動西。
“是的,太太,里面放些不常用的東西?!?/p>
“是嗎?我剛來的時候,好像聽陳助理說,二樓有些地方是禁區(qū)?!?/p>
李嫂的手微微收緊了抹布。
“先生不喜歡別人亂動他的東西?!彼穆曇羝椒€(wěn),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這回答滴水不漏。
卻更像是一種警告。
蘇晚晚沒有再問下去。
她從李嫂身邊走過,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木鳥。
零散的信息,模糊的暗示。
王伯的回避,李嫂的警惕。
這些碎片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反而讓迷霧更濃了。
顧凜川的過去,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
或許是關(guān)于他的家庭?
商業(yè)雜志上偶爾會提及顧家,但大多是商業(yè)成就,家族內(nèi)部的關(guān)系鮮有報道。
只知道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出了意外。
他是被爺爺帶大的。
那位顧老爺子,也是商界傳奇,以鐵腕著稱。
這樣的環(huán)境長大的孩子……
蘇晚晚回到房間,打開電腦。
她開始搜索一些更久遠的新聞報道,關(guān)于顧氏集團,關(guān)于顧家。
大部分都是陳詞濫調(diào)。
商業(yè)帝國的崛起,慈善晚宴上的風(fēng)光。
她耐著性子,翻閱著那些泛黃的電子版舊報紙。
忽然,一條不起眼的社會新聞標(biāo)題吸引了她的注意。
【顧氏老宅深夜失火,疑有孩童被困】
時間是在二十多年前。
報道很簡短,語焉不詳。
只說消防隊及時趕到,火勢被撲滅,沒有人員傷亡,起火原因正在調(diào)查。
孩童?
那個時候,顧凜川應(yīng)該還是個孩子。
他會不會就在那場火災(zāi)里?
蘇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繼續(xù)往下搜索,卻再也找不到關(guān)于那場火災(zāi)的后續(xù)報道。
信息就像被掐斷了一樣。
這太不正常了。
以顧家的影響力,一場發(fā)生在老宅的火災(zāi),不可能只有這么一條簡短模糊的報道。
除非……有人刻意掩蓋了什么。
她又嘗試搜索顧凜川母親的信息。
除了官方訃告上簡單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幾乎找不到任何其他資料。
照片也只有一張模糊的側(cè)影。
仿佛這個女人從未存在過。
這太奇怪了。
一個龐大家族的兒媳,信息竟然如此匱乏。
蘇晚晚關(guān)掉電腦,靠在椅背上。
腦子里亂糟糟的。
火災(zāi),被困的孩童,信息缺失的母親,性情冷漠的顧凜川。
這些碎片在她腦海里漂浮,無法連接成線。
卻隱隱指向一個充滿痛苦和秘密的過去。
這時,手機響了。
是陳卓。
“太太,下午先生有個臨時的視頻會議,需要一份文件在書房,您方便送過去嗎?”
陳卓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專業(yè)、冷靜。
“好,我馬上過去。”蘇晚晚應(yīng)道。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文件走向書房。
推開書房門時,顧凜川正對著電腦屏幕,說著流利的英文。
他聽到聲音,側(cè)頭看了一眼,示意她把文件放下。
蘇晚晚將文件放在桌角,沒有立刻離開。
她注意到書房的角落里,放著一個半人高的木雕。
是一個抽象的造型,看不出具體是什么。
但那木頭的質(zhì)感,雕刻的風(fēng)格,和她口袋里的小鳥,隱隱有些相似。
她的目光在那木雕上停留了幾秒。
顧凜川結(jié)束了通話,合上電腦。
“還有事?”他問。
“沒……沒有?!碧K晚晚收回視線。
“謝謝你的禮物?!彼a充了一句,指尖隔著口袋布料觸碰著那只木鳥。
顧凜川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看不透底。
就在這時,陳卓敲門進來。
“先生,半小時后和歐洲區(qū)的會議?!?/p>
“知道了?!?/p>
陳卓的視線在蘇晚晚身上停頓了一瞬,然后轉(zhuǎn)向顧凜川。
“太太剛才好像對王伯和李嫂問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陳卓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蘇晚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她的小動作被發(fā)現(xiàn)了。
顧凜川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他只是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陳卓,送太太回房休息。”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是?!?/p>
陳卓對著蘇晚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太太,請?!?/p>
蘇晚晚看了顧凜川一眼。
他沒有看她,視線落在窗外。
她跟著陳卓走出書房。
走廊里,陳卓停下腳步。
“太太?!彼穆曇魤旱土诵?。
“先生不喜歡別人探究他的過去。”
“尤其是那些不愉快的?!?/p>
“有些門,一旦打開,對誰都沒有好處?!?/p>
陳卓的語氣依舊是職業(yè)化的,但蘇晚晚聽出了里面的警告意味。
比上一次更直接,更嚴(yán)肅。
“我只是……有點好奇?!碧K晚晚辯解道,聲音有些干澀。
“好奇心有時候是危險的?!标愖空f。
“安分守己,履行好協(xié)議內(nèi)容,對您,對先生,都是最好的選擇?!?/p>
說完,陳卓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開。
蘇晚晚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
陳卓的警告像一盆冷水,澆在她剛剛?cè)计鸬奶骄炕鹧嫔稀?/p>
但奇怪的是,那火焰并沒有熄滅。
反而因為被壓制,燒得更旺了。
為什么不能探究?
那些不愉快的過去,到底是什么?
那扇緊閉的門后,那場被掩蓋的火災(zāi),那個信息模糊的母親……
還有這只木鳥。
它到底代表著什么?
是童年的慰藉?還是失去的象征?
警告,往往是因為害怕被觸碰到真相。
顧凜川的過去,一定隱藏著巨大的傷痛。
一個模糊的,充滿陰影和秘密的顧凜川形象,在她心中逐漸成型。
她握緊了口袋里的木鳥。
這一次,她沒有感到不安。
反而生出一種更加強烈的決心。
她想知道答案。
她要知道,那個冰冷面具下的男人,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她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