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鐵匠鋪里,炭火燒得正旺。李大鵝將楚墨給的雷汞小心翼翼地裹進油紙,藏在工作臺最深處的暗格里。他面前的陶盆里,混合著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這是他按照《天工開物》記載的“一硝二磺三木炭”配比調(diào)制的黑火藥,已經(jīng)試驗了七次,每次都只能爆出零星火星。
“又在鼓搗你的煙花?”陳師傅叼著旱煙湊過來,“昨天王府的人剛走,今天就有消息說王承宗在邊境大敗白冥軍,用的竟是失傳多年的‘震天雷’——那玩意兒我見過,拳頭大的鐵球里裝火藥,點燃引線能炸翻半堵墻?!?/p>
李大鵝手一抖,炭粉撒了滿桌。震天雷不過是古代初級火器,若王承宗真的掌握了成熟的火藥技術(shù),自己的AK計劃將面臨巨大競爭。他突然想起楚墨說過,黑火藥的關(guān)鍵在于硝石純度,而古代制硝多從廁所、豬圈的土墻中提取,雜質(zhì)極多。
“師傅,鎮(zhèn)上有賣芒硝的藥鋪嗎?”他抓起一塊木炭在掌心碾成粉末,“我想配點瀉藥,最近肚子不太舒服?!?/p>
陳師傅挑眉:“瀉藥?你去西街的回春堂找孫大夫,他那兒有上好的芒硝——不過你小子少打歪主意,那玩意兒吃多了要出人命的?!?/p>
半個時辰后,李大鵝蹲在回春堂后院的茅廁旁,用竹片刮取墻根處的白色結(jié)晶。突然,頭頂傳來咳嗽聲,他抬頭一看,竟是昨日王府的騎士,正靠在槐樹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李公子好雅興。”騎士扔來一塊牛肉干,“我家主公說,若公子想通了,隨時可以去中軍大帳找他——順帶一提,主公新得了個火器匠人,據(jù)說能造連射三發(fā)的弩機。”
李大鵝擦了擦手上的硝霜,淡淡道:“替我謝過貴主公,李某不過是個打鐵的,哪懂什么火器?!彼睦飬s掀起驚濤駭浪:連射三發(fā)的弩機?這已經(jīng)接近現(xiàn)代半自動武器的雛形,難道王承宗背后也有穿越者?
回到鐵匠鋪,他立刻用清水溶解刮來的硝石,通過加熱蒸發(fā)、冷卻結(jié)晶,得到了純度更高的硝酸鉀。當他將新制的火藥裝入紙筒點燃時,“砰”的一聲爆響震得屋頂茅草簌簌落下,鐵砧上的鐵釘被氣浪掀飛三尺高。
“我的娘嘞!”陳師傅連滾帶爬地沖進屋,“你這是要炸了鋪子嗎?”
李大鵝顧不上解釋,抓起一把火藥沖到后院,將其填入一節(jié)中空的鐵管,再塞進一枚圓錐形鉛彈。他用楚墨給的雷汞制作了簡易底火,然后將鐵管固定在樹樁上,顫抖著點燃引線。
“轟!”
鉛彈如流星般擊穿了三丈外的土墻,在墻上留下碗口大的孔洞。陳師傅癱坐在地,盯著冒煙的鐵管說不出話。李大鵝卻渾身發(fā)抖——這只是最原始的前裝滑膛槍,射程和精度都遠不及AK47,但足以證明他的方向是對的。
深夜,他在楚墨給的筆記本上寫下:“黑火藥改良成功,初速約120米/秒,有效射程50米。下一步需解決連發(fā)機構(gòu)和閉氣問題,槍管膛線加工必須達到0.1毫米精度?!睂懙竭@里,他握著筆的手頓住了——以古代的工藝,如何實現(xiàn)精密銑削?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瓦片輕響。李大鵝抄起短刀撲到窗邊,卻見一個黑影躍進院子,扔下一個油紙包后迅速消失。他打開油紙,里面是一套微型齒輪模具,還有一張字條,字跡力透紙背:“王承宗的火器匠人叫‘鬼手’,原是墨家后裔,善制機關(guān)。小心他的連弩?!?/p>
筆跡赫然是楚墨的!李大鵝心跳加速,老人竟然一直在暗中觀察他。他撫摸著齒輪模具,忽然想起楚墨窯洞中的那臺手搖鉆床——或許可以改良傳統(tǒng)的水排動力,制作一臺簡易的鏜床?
第二天,李大鵝以采購木炭為由來到清風河邊。他觀察水流走向,設(shè)計了一個由水輪驅(qū)動的齒輪組,通過皮帶傳動帶動鏜刀旋轉(zhuǎn)。陳師傅以為他瘋了,罵罵咧咧地幫他砍樹做水輪,直到看見木輪轉(zhuǎn)動時帶動的鏜刀精準地在鐵管內(nèi)刻出螺旋紋路,才驚得合不攏嘴。
“鵝啊,你這是神仙手段?。 崩先祟澏吨鴵崦啪€,“當年諸葛亮造木牛流馬,也不過如此吧?”
就在這時,鎮(zhèn)外突然傳來馬蹄聲。這次來的不是王府騎士,而是十幾個蒙著面的黑衣人,為首者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弩機,竟有三個并排的弩臂。
“交出火器圖紙,饒你不死!”黑衣人首領(lǐng)嗓音沙啞,弩機上的銅制扳機閃爍著冷光。
李大鵝迅速將鏜刀藏在身后,余光掃向墻角的火藥桶。陳師傅想沖出去喊人,卻被另一個黑衣人揮刀逼退。首領(lǐng)扣動扳機,三支弩箭破空而來,擦著李大鵝的耳朵釘入土墻,尾羽嗡嗡作響。
“我再說一遍——”首領(lǐng)向前半步,突然瞳孔驟縮,因為他看見李大鵝手中多了一根黑黢黢的鐵管,管口正對準他的胸口。
“砰!”
底火引爆的瞬間,李大鵝憑借本能扣動了自制的扳機。鐵砂混合著鉛彈撕裂空氣,首領(lǐng)的胸口綻開血花,慘叫著倒飛出去。其他黑衣人驚恐后退,卻見李大鵝從腰間拔出第二根短管——這是他臨時改制的雙管火銃。
“走!快走!”剩余黑衣人連滾帶爬地逃竄,馬蹄聲漸漸消失在暮色中。陳師傅抱著頭縮在灶臺后,直到李大鵝踢了踢他的肩膀,才渾身顫抖著抬頭:“你……你剛才用的是……”
“火器?!崩畲簌Z擦了擦槍管上的硝煙,望著首領(lǐng)的尸體,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殺人,卻沒有想象中的恐懼——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只有握緊手中的槍,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他彎腰撿起首領(lǐng)掉落的弩機,仔細端詳。三個弩臂通過齒輪聯(lián)動,確實能實現(xiàn)連發(fā),但結(jié)構(gòu)復雜極易卡殼,而且射程不足三十米。比起AK47的導氣式自動原理,差了何止百年。
“師傅,收拾東西吧。”李大鵝將弩機扔進火爐,“我們不能再留在清風鎮(zhèn)了。王承宗既然派殺手來,說明他已經(jīng)知道我的能耐。與其被人當槍使,不如我們……”
“去投靠楚王?”陳師傅試探著問。
“不?!崩畲簌Z望著跳動的爐火,眼中閃過決然,“我們自己拉桿子?!?/p>
夜幕降臨時,鐵匠鋪的爐火熄滅了。李大鵝背著裝有槍管毛坯和火藥的木箱,陳師傅牽著馱著工具的騾子,兩人沿著清風河向深山走去。身后,清風鎮(zhèn)的燈火漸次熄滅,仿佛這個世界正在為一場即將到來的變革屏息凝神。
而在百里外的王承宗王府,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正對著月光擦拭手中的連弩。他指尖輕撫弩臂上的銘文:“墨門秘器,遇火則鳴?!焙鋈唬ь^望向清風鎮(zhèn)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有趣,竟然有人能在我的弩下逃生??磥恚@天下,要變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