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林微瀾的目光凝固在屏幕中央那個名字上。
歷川。
簡單,冷冽,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神秘感。這個ID,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幾乎烙印在骨血里。
兩年前的一個深夜,失眠的她無意中點開了一個游戲的直播。主播沒有露臉,沒有聒噪的解說,只有一雙骨節(jié)分明、操作精準(zhǔn)到近乎冷酷的手在鍵盤和鼠標(biāo)上翻飛,主播聲音溫柔,指揮的時候沉著冷靜,他的打法高效、精準(zhǔn),偶爾在關(guān)鍵處成功時,會發(fā)出孩子氣的勝利聲音。
林微瀾就是在那時淪陷的。她成了他最早的、也是最忠實的觀眾之一,她從不發(fā)彈幕,不打賞,只是安靜地看。她也開始嘗試那款游戲,而歷川是她從未宣之于口的、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月光。
林婉的心跳驟然失序,有些微微發(fā)顫。她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ID,一遍又一遍地確認(rèn)。
原珷就是歷川?
這個極有禮貌、溫柔帥氣的少年和那個在游戲世界里操作行云流水的神秘主播……竟然是同一個人?!
她無數(shù)次點進原珷的主頁,背景是他的小隊成員合照,他站在最中間,旁邊是隊里的治療秀雪和主輸出易臨,易臨和秀雪旁邊分別是副輸出“爺傲奈我何”和輔助“糖霜星星”,其中爺傲奈我何被粉絲們稱為奈何,糖霜星星也就是那位可愛活潑的27歲全職媽媽。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亂攫住了她。震驚、難以置信……還有藏不住的驚喜?
這就抱上大佬的大腿了?
可惜原珷剛才明確拒絕了她。
可是在她的記憶里,歷川在線上和線下都沒有喜歡的人,他答應(yīng)過粉絲,如果有了對象一定會公開。
“原珷你不會是為了堵我的嘴才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吧?我關(guān)注你兩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不可能是已經(jīng)生娃的糖霜姐吧?也不能是三十二歲的秀雪姐吧?難道你喜歡男的?是易臨?但是我更磕你和奈何?!?/p>
林婉眼睛里泛著好奇。
原珷深思熟慮后,抿了抿嘴,道:“是秀雪。”
林婉聽見開始是不相信,后來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是無可奈何地接受。
“秀雪姐應(yīng)該不喜歡你吧?”
林婉說完笑了出來。
“不好意思,有點好笑,但是絕對沒有嘲笑的意思,你和秀雪姐表白過沒有?”
林婉繼續(xù)問。
原珷嘆了口氣:“沒表白,但是秀雪姐拒絕了我,她比我大那么多歲,我心里想什么她都知道……但是我不會放棄的,你先不要大肆宣揚,萬一我追到秀雪了,我會自己公開?!?/p>
林婉的心好像一下子放了下來,如果他喜歡的人是秀雪,那么自己完全有時間也有完勝的條件讓原珷喜歡上自己。
原珷點開直播平臺,給林婉點了個回關(guān)。
(群聊:掉分大隊)
【秀雪】:寶寶們,今晚加班,不來了,找個路人治療吧。
眾人:好的。
/ 歷川 邀請 林深時見鹿 加入了群聊。
私聊界面。
【歷川】:姐姐,今天我和爺爺去參加宴會,認(rèn)識了爺爺朋友的女兒,她叫林婉,我把她拉進群里,她也玩這個游戲,今晚我?guī)鸵着R玩兩把,等你上線就叫我哦。
【秀雪】:嗯,好。
深夜,祁雪房間,空間不大但整潔,書桌上堆著手辦和打開的筆記本電腦,還有成堆的書,旁邊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紅茶。窗外是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映照著她疲憊卻毫無睡意的臉。手機屏幕亮著,停留在游戲APP的歷史戰(zhàn)績頁面。
她掛著游戲,但是沒有想玩的意思。
祁雪揉著酸脹的太陽穴,躺在床上。連續(xù)幾天的加班讓她身心俱疲,骨頭縫里都透著酸澀。她只想洗個熱水澡,然后倒頭就睡。
想起原珷的話,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她下意識地點開,戰(zhàn)績頁面清晰地顯示著六把歷川和林深時見鹿雙排的界面,隊伍里沒有易臨,基本可以確定是兩個人雙排。
祁雪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屏幕上那和歷川并肩出現(xiàn)的ID上,若有所思。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心頭,不是憤怒,不是懷疑,是一種深沉且無力的失落。
又仿佛一切都自然而然。
她點進“林深時見鹿”的主頁,女孩段位不高,甚至都沒能達到和群里任何一個人組排的段位,賬號閱歷也不是很多,但賬號里充了至少十萬。
她又好奇地點開女孩在群里的頭像,朋友圈三天可見,但是置頂是她領(lǐng)獎的照片和高定禮服參加聚會的照片,一看就是個實打?qū)嵉拿?,她年輕漂亮,貴氣又優(yōu)雅,游戲里那十萬塊可能只是她的零花錢卻是祁雪可能要花一兩年才能賺到的。自己就是一個月薪三千五的游離在小企業(yè),只求溫飽的小職員。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屏幕上跳出原珷的名字。
祁雪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濕意逼回去,才接通電話,聲音盡量保持平靜:“喂?”
“姐姐你下班了沒?累壞了吧?我剛剛看你在線?!?原珷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活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拔覄偞蛲暌痪殖母北?!”
他的興奮像細(xì)小的針,刺得祁雪心口微麻。“嗯,剛弄完??吹搅耍材銈??!?/p>
她的聲音淡淡的。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原珷似乎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語氣里的異樣?!澳恪次覒?zhàn)績了?” 他聲音里的興奮收斂了些,卻又因為祁雪給了他一點關(guān)注,有些滿足,于是試探地問。
“嗯?!?祁雪應(yīng)了一聲,沒有多說。
“姐姐,你不開心了嗎?是太累了還是因為我和別人玩游戲了?” 原珷的心情其實很急切,但是他能感受到祁雪語氣里的在乎,于是帶著清者自清的坦誠,說:“就是林婉,今天群里那個,我和她說了,只做朋友,她技術(shù)還不錯,輔助打得挺穩(wěn)的,配合起來挺順……”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夸得有點多,趕緊剎車,“咳,反正就是朋友一起玩?zhèn)€游戲,沒別的意思!”
他的解釋清晰、直接,甚至帶著點怕她誤會的笨拙。祁雪聽著,心中的酸澀并未完全散去,卻又奇異地被一種更深的無力感取代。
她對待感情是很小氣的,她吃醋了,可是自己明明拒絕過原珷。
他解釋了,也是主動解釋的。甚至語氣里帶著點哄她的意思。他坦坦蕩蕩,把和林婉的互動定位在“朋友”和“游戲搭子”上,毫無曖昧遮掩。
“愛玩就多玩,你和誰組隊跟我沒關(guān)系,也不用和我報備,我又不是你對象,我單排也能打上去不用你可憐。”
發(fā)完消息,祁雪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拿起手機,一萬條消息跳出來。
【歷川】:姐姐你是不是吃醋了,你還是在乎我的對吧?
【歷川】:姐姐姐姐,周末想吃什么?我過來找你好不好?
……
……
【秀雪】:幼稚
深思熟慮,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還是靜下心來,拒絕了他的會面邀請。
然后和他說,可以考慮和林婉發(fā)展,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女孩。
然后他猶豫著點開了另一個對話框,回應(yīng)了王智勇周末一起看電影的邀請。
原珷在游戲里泡了一晚上,決定直播,他拒絕了林婉和粉絲的組隊邀請,沒有再和任何人組隊,他無數(shù)次點開祁雪的主頁,相冊里還留著他們的虛擬合照。
他關(guān)閉了打賞通道,直播剪視頻,發(fā)現(xiàn)能用的素材正是和林婉組隊打的那幾把。
他思考片刻還是決定保存局內(nèi)回放,然后點開剪輯軟件開始剪視頻。
祁雪點了香薰,拖著疲憊的身體很快就入睡。夢里是蒼白的大雪,藍色眼睛的男人裹著并不合適的破舊軍大衣,跌跌撞撞倒在昏迷的女孩面前,他用最后的力氣把女孩緊緊抱在懷里。
他摸出口袋里的口琴,本想吹奏女孩喜歡的旋律,但是發(fā)現(xiàn)每次呼吸都帶來寒冷的刺痛,于是只能把口琴放在女孩手里,然后雙手握著女孩的手。
彌留之際他似乎看見口琴開出了花,鴿子銜著橄欖枝帶他們?nèi)ネ靽?/p>
還有余地后退
可身后就是家園
還有余地后退
可身后就是家人
雪中的鴿子會銜起枝條
你我來生相約和平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