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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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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還未穿透青石鎮(zhèn)的薄霧,白素錦已經(jīng)站在西院門外。昨夜祖父和叔父的對話像根刺,扎在她心頭。她輕輕推了推院門,紋絲不動——從里面閂上了。

白素錦繞到西院后墻,一株老梅樹的枝丫恰好伸進(jìn)院內(nèi)。她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攀上樹干。樹皮粗糙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繡鞋傳來,晨露打濕了她的袖口。

從梅樹翻進(jìn)院內(nèi),白素錦的腳剛沾地,就聽見廂房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她屏住呼吸,貼著墻根挪到窗下。窗紙上的破洞比昨夜更大了些,足夠她看清里面的情形。

白老爺子背對窗戶站著,面前攤開的竹簡上密密麻麻寫滿古篆。白崇山坐在一旁,手里攥著個青瓷杯,地上是飛濺的茶水和碎片。

"我不信這些鬼話!"白崇山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怒氣,"什么'蝕骨香',什么'活人祭',都是老掉牙的傳說!"

白老爺子緩緩轉(zhuǎn)身,臉色比竹簡還要黃:"三百年前,白家先祖用命換來的教訓(xùn),你當(dāng)是兒戲?"

白素錦的心猛地一跳。"活人祭"?她從未聽祖父提起過這個。

白崇山冷笑:"那您倒是說說,現(xiàn)在鎮(zhèn)上丟的姑娘,跟這'蝕骨香'有什么關(guān)系?"

白老爺子沉默片刻,從案幾下取出個鐵匣。開鎖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匣子里是一本發(fā)黑的冊子,封皮上燙金的字已經(jīng)斑駁。

"《香異錄》。"白老爺子翻開冊子,"白家秘傳,記載天下奇香。蝕骨香,取處子血?dú)?,混?.."

白素錦突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她猛地回頭,只見阿福站在梅樹下,手里端著銅盆,滿臉驚愕。

"小姐,您怎么..."

廂房內(nèi)的說話聲戛然而止。白素錦顧不得解釋,拉起阿福就跑。身后傳來門閂抽動的聲響,但她已經(jīng)沖出了西院。

回到自己房中,白素錦才松開阿福的手。老仆人臉色煞白:"小姐,老爺吩咐過,西院去不得..."

"阿福,"白素錦打斷他,"你在白家多少年了?"

"老奴十六歲進(jìn)府,如今已四十三年了。"

"那你可聽說過'蝕骨香'?"

阿福的手一抖,銅盆咣當(dāng)?shù)粼诘厣?,熱水灑了一地。他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阿福?"白素錦扶住老人顫抖的肩膀。

"造孽啊..."阿福終于擠出幾個字,"那東西...那東西害死了老夫人..."

白素錦如遭雷擊。祖母在她五歲那年去世,據(jù)說是突發(fā)心疾。難道...

前院突然傳來嘈雜聲。阿福如蒙大赦,慌忙去收拾銅盆:"小姐,老奴得去前頭看看..."

白素錦點(diǎn)點(diǎn)頭,心思卻全在阿福的話上。祖母的死與蝕骨香有關(guān)?她想起袖中的瓷瓶,那暗紅色的粉末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前院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白素錦推開門,看見幾個鎮(zhèn)民圍著白崇山說著什么,神情激動。她悄悄靠近,躲在廊柱后。

"...又丟了一個!"賣豆腐的老張頭聲音發(fā)顫,"我家隔壁的繡娘,昨兒夜里..."

白崇山不耐煩地?fù)]手:"去報官啊,找我做什么?"

"秦老爺說警署人手不夠..."老張頭搓著手,"白二爺,您跟秦老爺熟..."

白素錦心頭一緊。第四個了。她轉(zhuǎn)身回房,從床底拉出個小木箱。箱子里是她這些年收集的香料樣本和筆記。最底下壓著本藍(lán)布封皮的小冊子,是她偷偷記錄的"異香集"。

她快速翻到空白頁,蘸墨寫下:

"四起失蹤案。共同點(diǎn):未婚女子,年齡16-22歲,失蹤前接觸過特殊物品(香囊、金線...)。關(guān)聯(lián):蝕骨香?黑衣男子?"

寫到這里,她停下筆。還缺什么?白素錦咬著筆桿,突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那塊墨藍(lán)色布條。布料的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裂的。她湊近聞了聞,那股清冷的氣息下,鐵銹味更明顯了。

"小姐。"阿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爺叫您去書房。"

白老爺子的書房在白家最安靜的東廂。推開雕花木門,沉水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白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面前攤著本賬冊模樣的簿子,但白素錦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偽裝的——《香異錄》的封皮與昨夜所見一模一樣。

"坐。"白老爺子沒抬頭,聲音沙啞。

白素錦在書案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陽光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聽說你今早去了西院。"白老爺子開門見山。

白素錦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顯:"孫兒去摘梅子。"

白老爺子終于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西院的梅樹三年沒結(jié)果了。"

書房里靜得能聽見墨塊在硯臺上摩擦的聲音。白素錦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隱瞞:"祖父,我想知道蝕骨香是什么。"

白老爺子的手頓了一下,一滴墨汁落在賬冊上,暈開成黑色的花。

"誰告訴你這個名字的?"

"您昨夜親口說的。"白素錦直視祖父的眼睛,"在西院密室。"

白老爺子長嘆一聲,合上賬冊:"你不該知道這些。"

"可鎮(zhèn)上已經(jīng)有四個姑娘失蹤了!"白素錦忍不住提高聲音,"她們都接觸過蝕骨香,不是嗎?"

"你怎么..."白老爺子臉色驟變,"你見過蝕骨香?"

白素錦從袖中取出瓷瓶,放在書案上。白老爺子像見到毒蛇般猛地后仰,椅子在地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從哪得來的?"他的聲音發(fā)抖。

"李家姑娘房里。"白素錦輕聲道,"附著在金線上。"

白老爺子顫抖著手去拿瓷瓶,卻在即將觸及時縮回。他轉(zhuǎn)向書架,取下一卷畫軸。展開后是一幅古畫,已經(jīng)泛黃破損,但依然能看清內(nèi)容:一個穿黑袍的人站在祭壇前,手中香爐冒出暗紅色的煙,煙霧中隱約有扭曲的人形。

"三百年前,"白老爺子聲音低沉,"江湖上有個邪派,專修'香道'。他們相信,以特殊香料為媒,佐以處子血?dú)?,可煉?蝕骨香',服之能通陰陽、延壽命。"

白素錦盯著畫中黑袍人的臉——慘白如紙,嘴唇卻紅得刺眼,與她在香灰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后來呢?"

"名門正派聯(lián)手剿滅了他們。"白老爺子卷起畫軸,"但秘方流落民間。白家先祖偶然得之,本欲毀去,卻發(fā)現(xiàn)..."他頓了頓,"發(fā)現(xiàn)此香一旦現(xiàn)世,必會引來禍端。于是立下祖訓(xùn),世代守護(hù)這個秘密。"

白素錦想起阿福的話:"祖母的死...與蝕骨香有關(guān)?"

白老爺子的手猛地攥緊畫軸,指節(jié)發(fā)白:"二十年前,有人來討要秘方。你祖母...不肯說。"

"是誰?"

"不知道。"白老爺子搖頭,"黑衣,蒙面,聲音嘶啞..."他突然盯住白素錦,"你見過這樣的人?"

白素錦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洋行街的黑衣男子,想起那塊墨藍(lán)色布條...但她只是輕輕搖頭:"沒有。"

白老爺子似乎松了口氣:"最近鎮(zhèn)上不太平,你少出門。"他頓了頓,"尤其是制香坊,暫時別去了。"

"為什么?"

"聽話!"白老爺子突然厲聲喝道,隨即又放軟語氣,"祖父是為你好。"

離開書房,白素錦的心亂成一團(tuán)。祖父明顯隱瞞了什么。蝕骨香、失蹤的姑娘、黑衣男子...這一切有什么聯(lián)系?為什么突然不讓她去制香坊?

她轉(zhuǎn)向后院,制香坊的門上竟然掛了把新鎖。白素錦皺眉,這從未有過。她繞到窗邊,試圖從縫隙中窺視,卻發(fā)現(xiàn)所有窗戶都被從里面釘上了木板。

"小姐在找什么?"

白素錦回頭,看見叔父白崇山站在廊下,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的制香工具還在里面。"白素錦平靜道。

白崇山走近:"老爺子吩咐的,最近鎮(zhèn)上不太平,貴重香料得鎖好。"他掏出把鑰匙晃了晃,"需要什么,跟叔父說。"

白素錦盯著那把鑰匙,突然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清冷如雪后的松林,與黑衣男子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她強(qiáng)壓住震驚,故作輕松地問:"叔父今早出門了?"

白崇山挑眉:"怎么這么問?"

"聞到您身上的香氣,像是...洋行街那邊的味道。"

白崇山臉色微變,隨即笑道:"鼻子真靈。早上去見了秦老爺,路過洋行街喝了杯咖啡。"他將鑰匙收回袖中,"要取什么?"

"不用了。"白素錦微笑,"我想起工具在房里。"

轉(zhuǎn)身離開時,白素錦的后背繃得筆直。叔父在撒謊。他身上的氣息與黑衣男子一模一樣,而且...她悄悄回頭,看見白崇山正用那把鑰匙打開制香坊的門,動作熟練得像是經(jīng)常這么做。

白素錦加快腳步回到自己院子,鎖上門,從枕下取出那塊布條。墨藍(lán)色的布料,邊緣參差不齊...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前日穿的衣裙。袖口處,一道不起眼的裂口正與布條的形狀吻合——是那晚在洋行街,黑衣男子擦肩而過時劃破的!

白崇山就是黑衣男子?不,身形不對。叔父比那人矮半頭,肩膀也更寬。但兩人身上的氣息為何如此相似?

白素錦將布條和瓷瓶藏好,坐在梳妝臺前出神。銅鏡中的少女面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四個姑娘失蹤了,下一個會是誰?如果真如祖父所說,蝕骨香需要"處子血?dú)?,那么鎮(zhèn)上符合條件的有...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請柬上——孫家姑娘十六歲生辰,明日設(shè)宴。白素錦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孫姑娘...正是最符合條件的人選之一。


更新時間:2025-06-14 14: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