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回到家后。
顧承安將玻璃杯重重砸在茶幾上，飛濺的玻璃碴在墻上上劃出細(xì)碎裂痕。
沈詩詩抱著沈嬌嬌后退半步，沈嬌嬌被響動嚇得尖叫，哭聲刺破客廳凝滯的空氣。
他扯松領(lǐng)帶，喉結(jié)在繃緊的脖頸間上下滾動。
“收拾東西搬出去?！?/p>
“我又不是嬌嬌的親爸，傳出去像什么話?！?/p>
沈詩詩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女兒的外套，五年前的記憶如潮水翻涌。
暴雨夜的靈堂里，顧承安握著她亡夫的遺照，聲音低沉而堅(jiān)定：“詩詩，以后我就是你們娘倆的依靠?！?/p>
此刻眼前的男人卻像淬了冰，目光掃過母女倆時只剩不耐。
“你在老陳墳前發(fā)過誓！說過要一輩子護(hù)著我們的！”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沈嬌嬌死死揪住她的衣角，小臉嚇得慘白。
顧承安突然掀翻茶幾，果盤里的蘋果滾落在地，在地板上發(fā)出空洞的撞擊聲。
他額角青筋暴起。
“別拿死人壓我！”
“現(xiàn)在行雪連正眼都不愿看我，全是你們在中間攪和！”
管家捧著打包好的行李箱站在門口，沈詩詩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響。
當(dāng)車停在筒子樓外，顧承安拽著沈嬌嬌的胳膊把她塞進(jìn)后座。
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爸爸】。
顧承安卻猛地甩開手：“記住，我不是你爸爸，我只是你叔叔?！?/p>
車窗緩緩升起，將孩子絕望的呼喚隔絕在外。
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顧承安站在屋檐下點(diǎn)燃香煙，火光在雨幕中明明滅滅。
他想起周行雪牽著兒子遠(yuǎn)去的背影，終于壓低的聲音，哭了出來。
沒想到沈詩詩居然堵住了周行雪。
周行雪踮著腳往貨架上擺水果糖，塑料涼鞋的后跟在水泥地上磕出輕響。
突然，店門被撞得哐當(dāng)一聲，褪色的確良襯衫裹挾著刺鼻的廉價(jià)香水味沖了進(jìn)來。
沈詩詩披散著枯黃的頭發(fā)，指甲縫里還沾著泥垢。
“你個狐貍精！不過是個農(nóng)村婦女進(jìn)城的！”
“憑什么你來了以后，顧承安要把我們趕出去，然后他給你兒子買鐵皮火車，我嬌嬌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她猛地拽住周行雪的藍(lán)布圍裙，幾顆銅紐扣應(yīng)聲而落。
周行雪攥著竹帚后退半步，搪瓷缸里的胖大海在水中劇烈搖晃。
貨架后的宋錦生已經(jīng)攥緊拳頭，卻見顧承安先一步撞開店門。
顧承安扯開沈詩詩的手，張開手臂將周行雪擋在身后。
“夠了！”
“詩詩，別在這兒鬧！”
沈詩詩突然尖笑起來，笑聲比玻璃碎裂還刺耳，她抄起柜臺上的玻璃糖罐狠狠摔下。
“鬧？”
“顧承安，你還記得五年前那個雨夜嗎？你也是這樣把我護(hù)在身后，說要照顧我們母女一輩子！現(xiàn)在倒好，居然一聲不吭就把我們母女扔在了旁邊。”
“你知道這么多天，嬌嬌被人嘲笑！說她爸爸不要她了！顧承安，你良心過意得去嗎？”
周行雪望著顧承安挺直的脊背，記憶突然翻涌。
剛進(jìn)城那一天，顧承安也是這樣擋在沈詩詩面前，用自己的軍大衣裹住瑟瑟發(fā)抖的她，對著自己怒吼 ：“我答應(yīng)了要照顧詩詩一輩子?！?/p>
此刻相同的姿勢，卻讓她心底泛起冷笑。
周行雪繞過顧承安，蹲下身一顆顆撿起水果糖，粗布圍裙掃過地面沙沙作響。
“都別鬧了。”
“沈詩詩，我和宋錦生下個月就要領(lǐng)證了?！?/p>
她指尖捏起最后一顆薄荷糖，抬頭看向顧承安。
“以后一帆的事，你也不用管了。”
宋錦生默默遞來牛皮紙袋，周行雪接過時，瞥見他掌心新添的燙傷。
是今早給一帆煮雞蛋時被蒸汽燙的。
她把水果糖一顆顆放進(jìn)袋子，對著店外明媚的陽光揚(yáng)起下巴：“錦生，我們回家?！?/p>
沈詩詩突然抓起一把水果糖砸過去。
“你等著！”
“你以為攀上宋錦生就能麻雀變鳳凰？他不過是個教書的窮光蛋！”
宋錦生伸手替周行雪擋住飛來的糖果，平靜道：“沈詩詩，我是沒有顧廠長有錢，但是我絕對不會讓行雪母子受委屈！”
說著跨上擦得锃亮的二八大杠，后座綁著顧一帆最愛的鐵皮青蛙。
沈詩詩的咒罵聲漸漸被自行車鈴聲淹沒，顧承安想要追出來，但周行雪抱緊宋錦生的后背。
“承安別去，周行雪已經(jīng)不愛你了！”
“我和嬌嬌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