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行駛起來,加上窗戶開了不少,車廂里的味兒倒是沖散不少。
就是吵的跟菜市場一樣,跟著師傅隨機抽查了幾份介紹信之后沒有特殊情況發(fā)生。
“咱們轉了一圈了,我考考你,五號車廂115號座席的那位是什么身份?!?/p>
【解釋一下,這時侯的座位號叫席別,如硬席車廂之類的,人們習慣性稱多少號席,下文為方便閱讀按咱們座號來】
回到九號車廂,顧平安拿起搪瓷缸給師傅泡上茶,聽到師傅問話,顧平安愣了下,好在他記憶力好,115號座席臨窗,靠著廁所,回憶道:“是位老大爺,年齡大概五六十歲,唔,應該是個知識份子,或許是某個單位坐辦公室的,戴著眼鏡在看報紙,身上衣服有些舊,對了,他還挺熱心,跟別人換了座,說他鼻子塞,聞不到廁所傳出來的味兒。”
徐紅升點點頭,自己這徒弟還是有些天賦在的,倆人在五號車廂時間不長,能回憶起這些已經(jīng)不容易了。
“你見過那個坐辦公室的袖子上一點磨損都沒有?你再想想,他拿報紙的手,還有他真是在看報紙嗎?”
有了師傅提示,加上顧平安繼承了‘前輩’眼力,努力回憶:“師傅您說的對,他的手一點不像老年人的,也不像握筆桿子和從事勞動的,另外他偷摸著抬頭看過斜對面好幾次,師傅,這人有問題,咱們。。?!?/p>
“急什么,在車上他跑不了,你再想想,他斜對面是什么人?和他換座位的又是什么人?!?/p>
顧平安心里佩服師傅的眼力,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心里有數(shù)了,自己還是繼承了‘前輩’的眼力呢。
“他看的斜對面是坐在過道邊的134號座,是位有些胖的青年男同志,戴著手表,身份應該是某些單位的后勤人員,別人都在放松的聊天抽煙,但他神情一直很緊張,我猜應該是第一回出遠門?!?/p>
“和他換座的是位中年婦女,在火車上還忙著納鞋底兒,話很密?!?/p>
徐紅升沒想到顧平安這么有天賦,簡直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一臉欣慰:“很不錯,這中年婦女和115號座的你盯著?!?/p>
顧平安第一次聽師傅夸獎,撓著腦袋不好意思道:“師傅您才厲害,我都沒發(fā)現(xiàn)您觀察過他們?!?/p>
“觀察并不一定要用眼睛,打上車那會兒就認了一遍了,心里有了數(shù),再巡查一次差不多就有了底?!?/p>
“師傅,那咱們不抓嗎?”
“捉賊捉贓,咱們也不能盯一路吧,放心,他跑不了,你想想,如果你是這一對鴛鴦,得手了會在那個站下車?”
顧平安替代到前輩思維,想了下明白了過來:“蘆臺?!?/p>
“為什么不是出關的時候?”
“因為并不知道貨物啥時候下車,出關前下手是最安全的,蘆臺小站,列車段人手少,好出站,而且經(jīng)過一開始上車的警惕,貨物都放下戒心休息了好下手?!?/p>
但顧平安也有疑惑,按他想法,‘貨物’能大清早坐聯(lián)運,肯定不是最近幾個站下車,不然單位汽車都能安排。
但榮爺講究吃到嘴里才算自己的,萬一有啥意外就白搭一趟車票錢了。
徐紅升提醒道:“再想想他為什么換座?!?/p>
“廁所,他們要在快到站時下手,從廁所下車,步行繞出車站。”
徐紅升滿意的呷了口茶,合上眼睛休息了起來:“去吧,別驚著對方了?!?/p>
顧平安眼珠一轉答到:“師傅,我去抽根煙。”
旁邊聽了半晌的一位老同志一看就跟師傅是熟人了:“老徐,你這徒弟可以啊,你們這一問一答,我跟看畫本似的。”
徐紅升看了眼去‘抽煙’的徒弟,傲驕道:“他還差遠著呢?!?/p>
顧平安眼力好,在6號車廂交匯處點了根煙,目標這會正睡覺,沒什么動靜,閑著沒事拿出師傅給的手冊翻了起來。
“翻什么呢,我剛瞧你師傅跟你聊了半天,怎么,有情況?”
來人是供水員李大林,負責列車上的燒水送水工作,除此之外,他還負責硬臥車廂的售票工作,所以這崗位一般是列車長的心腹或者關系戶,年齡看著三十上下,散了根煙給顧平安自來熟的聊了起來,顧平安趕忙接過客氣道謝。
“是有點情況,師傅讓我盯著點兒,我叫顧平安,哥們怎么稱呼?”
“李大林,你叫我大林子就成,以前沒見過你,這是頭一回?那你運氣不錯啊,不過你一直站這兒不成,那些人都是屬老鼠的,一丁點風聲都會驚著。”
“嗯,我抽根煙就撤了?!?/p>
李大林話很密,一根煙的功夫兩人就聊成了哥們,指著顧平安手里的冊子:“車上辛苦,回家了慢慢翻吧,像咱們這趟車是每周一周四從四九城發(fā)車,比如你們隊跑了周一這趟的,周四的就由其他隊出乘了,你們隊歇幾天跟下趟到滿州里的,中間運氣好能歇至少三天呢?!?/p>
顧平安點頭,手冊上寫著呢,以四九城到莫斯科1次直達旅客特別快車為列,是每周二,三,六由四九城發(fā)車。
乘警隊每個隊有專門負責的線段車次,一個隊內調整休息和出乘時間,當然特殊情況也會和別的隊調整互換。
“哥們你住那,等回四九城有空了咱們聚聚?!?/p>
“哪敢情好,我住南鑼鼓巷,李哥您呢?”
“我就住正陽門?!?/p>
這不巧了么,顧平安給續(xù)了根煙并陪上一根:“還真巧了,我認識個嬸兒就在這塊,弄了個小酒館。”
“呦,你說的是徐慧真吧,她那小酒館沒合營前我經(jīng)常去光顧?!?/p>
被兩人提到的徐慧真,這會兒正教著何雨水做女紅。
現(xiàn)在何雨水放學之后都是先過來前門這邊,有時幫忙帶帶這會兒才三歲的小理兒,有時在小酒館給幫忙搭把手。
連定量都拿給了未來的二嬸,所以飯也在這邊吃。
何雨水打小沒了娘,也沒人教她做女紅這方面的事情,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用笨拙的針腳縫的。
這么幾年相處下來,一個打小沒了娘,又跑了爹的丫頭對徐慧真有一份天然的親近。
徐慧真也挺喜歡手腳勤快的何雨水,像個母親一樣教導她一些女孩子該注意的事情。
“這件兒算是做好了,回頭即使來了月事也有件能換洗的,對了,你哪個哥哥年齡不小了,就沒想著娶個媳婦,這家里還得是有個女人操持好一些。”
何雨水沒想到二嬸說話這么大膽,羞紅了臉。
“我那傻哥,嘴里整天掛著家里三間正房,眼光高著呢,前兩年街道辦給介紹的全都黃了,要么是他瞧不上人家,要么是人家嫌棄他長的老成,且看吧,我也沒辦法?!?/p>
現(xiàn)在徐慧真也默認了雨水叫自己二嬸的事情和蔡全無關系,打算今年就把證領了:“你二叔說你們那院里人不簡單,讓你哥留個心眼吧。”
“嗐,我傻哥要是聽我的,早兩年都娶上媳婦了。”
徐慧真猶豫了下還是問:“你爸他。?!?/p>
“您還是甭提他了,就當沒他這么個人吧,您是不知道,當初我傻哥從津門回來,還帶我去找過他呢,門都沒讓進?!?/p>
徐慧真看雨水一臉嘴硬,眼里卻又都是難過的樣子有些心疼的摟了過來:“行,咱不提他了,以后呀,這兒就是你的家。”
雨水破泣為笑:“要不說我覺著您和我二叔親切呢,人都說咱們像母女倆,我覺著一點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