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嚴肅的男聲。
孔硯山立刻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肥肉抖了抖。
市府辦是直接服務(wù)市領(lǐng)導(dǎo)的機構(gòu)，平時根本不會跟他們這種邊緣部門打交道。
“王主任您好！有什么指示？”
孔硯山的語氣瞬間變得恭敬。
“你們單位是不是新調(diào)來了一個叫林逸的同志？從紀委過來的？”
孔硯山心里"咯噔"一下，筷子掉在了桌上：
“是...是有這么個人，今天剛報到...”
“立刻通知他，市府辦要借調(diào)他參與重點項目工作，調(diào)令已經(jīng)發(fā)到你們單位傳真機上了，讓他下午兩點半準時到市府辦三樓會議室報到。”
王曾杰的聲音不容置疑，
“這是秦市長親自點的將，耽誤了你自己負責(zé)。”
電話掛斷的"嘟嘟"聲在孔硯山耳邊炸開，他肥胖的身體像觸電般從椅子上彈起來，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秦市長？”
他失聲叫了出來，手中的紙巾被捏成了團。
孔硯山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林逸不是得罪了田書記才被發(fā)配來的嗎？
怎么轉(zhuǎn)眼就成了秦市長欽點的人？那個被雙規(guī)的美女市長，不是昨天才剛放出來嗎？
他猛地想起今早聽到的小道消息——省里連夜召開會議，不僅恢復(fù)了秦霜的職務(wù)，還讓她臨時主持市委工作...
“壞了！”
孔硯山一拍腦門，臉上的肥肉劇烈顫抖。
他手忙腳亂地抓起外套就往門外沖，連桌上的排骨都顧不上收拾。
與此同時，食堂里的林逸正準備起身離開，周圍的同事依然對他指指點點，幾個年輕女職員甚至刻意繞開他坐的那張桌子，仿佛他身上帶著瘟疫。
“聽說他在紀委很不受領(lǐng)導(dǎo)待見...”
“噓，小點聲，這種人說不定有什么毛病...”
林逸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這時，食堂大門被"砰"地撞開，孔硯山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門口，西裝歪歪扭扭地掛在身上，領(lǐng)帶都跑歪了。
“林...林逸同志呢？”
孔硯山的聲音又尖又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整個食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這個平時趾高氣揚的局長。
只見孔硯山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林逸面前，臉上的橫肉堆出一個夸張的笑容。
“林科長！您怎么坐在這兒?。 ?/p>
孔硯山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故意讓全食堂的人都聽見，“市府辦剛來電話，要借調(diào)您去參與重點項目呢！是秦市長親自點的名！”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食堂引爆。
剛才還躲著林逸的幾個女職員瞪大了眼睛，打飯阿姨的勺子"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林逸愣住了，心臟突然狂跳起來——秦霜沒有忘記他！
孔硯山已經(jīng)殷勤地幫林逸拉開椅子，臉上的笑容諂媚得近乎扭曲：
“您看這事兒鬧的，田書記只說讓您來鍛煉鍛煉，沒想到市府辦這么快就要借調(diào)...我這就陪您去取東西！”
他說著就要去接林逸手中的餐盤，哪還有半點上午的囂張氣焰。
林逸回過神來，輕輕避開孔硯山的手：
“孔局長，上午您不是說地下檔案室是保密區(qū)域，我的手機...”
“哎呀！您看我這記性！”
孔硯山一拍腦門，“我這就去給您??！不，我讓秘書馬上去取！您先到我辦公室休息，我讓人給您泡杯好茶！”
食堂里的眾人下巴都要驚掉了。
那個平時連副局長都敢罵的孔硯山，此刻竟然對一個剛來的小科員點頭哈腰！
林逸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平靜地說：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拿就行，另外，調(diào)令...”
“已經(jīng)打印好了！蓋好章了！”
孔硯山趕緊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紙，“您看，我親自去傳真機那兒打印的，墨都還沒干呢！”
林逸接過調(diào)令，看到上面"市府辦重點項目工作組"幾個大字，以及末尾鮮紅的公章，終于確信這不是做夢。
“謝謝孔局長?！?/p>
他淡淡地說，故意把"局長"兩個字咬得很輕。
孔硯山卻像得了圣旨一般，腰彎得更低了：
“您太客氣了！以后在市里高升了，可別忘了我們檔案館??！”
走出食堂時，林逸能感覺到背后無數(shù)道震驚、疑惑、羨慕的目光。
那個半小時前還被人避之不及的"問題分子"，轉(zhuǎn)眼就成了連局長都要巴結(jié)的對象。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孔硯山一路小跑著跟在林逸身后，不停地擦汗：
“林科長，上午那些安排都是誤會...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地下檔案室確實需要整理，但哪能讓您這樣的干才去做呢...”
林逸沒有搭話，只是默默收好自己的物品，當(dāng)他從孔硯山顫抖的手中接過手機時，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有三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同一個陌生號碼。
“車已經(jīng)備好了！我親自送您去市政府！”
孔硯山搓著手說。
“不必了?！?/p>
林逸整理好領(lǐng)帶，“我自己打車去就行?！?/p>
孔硯山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這...這多不合適...”
“孔局長請回吧?！?/p>
林逸微微一笑，“就不麻煩您了?！?/p>
說完，他拎起公文包大步走向檔案館大門，留下孔硯山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走出檔案館的那一刻，林逸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然后站在路邊攔出租車。
五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卻驅(qū)散不了體內(nèi)積蓄的寒意。他掏出手機，看著那三個未接來電，手指懸在回撥鍵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放下了。
“先去報到再說?！?/p>
他自言自語道。
一輛出租車停在他面前，車窗搖下，司機探出頭：
“去哪？”
“市政府，謝謝。”
司機挑了挑眉，從后視鏡里打量著這個衣著樸素卻要去市權(quán)力中心的年輕人：
“這是去開會？”
林逸笑了笑沒回答，只是望向窗外。
車子駛過昭寧市的老城區(qū)，破舊的居民樓逐漸被嶄新的寫字樓取代。
當(dāng)那座氣勢恢宏的市政大樓出現(xiàn)在視野中時，林逸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到了，十五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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