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扎向他,也扎向我自己。
原來我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建立在一個巨大的充滿血腥味的謊言之上。
他帶著沉重的贖罪感接近我,而我,卻天真地以為那是純粹的愛,是救贖我的光。
這是對我最大的諷刺,最殘忍的玩笑。
我去看守所探視父親。
隔著那道冰冷的玻璃,他看起來異常平靜,甚至比在家里時更顯得沉靜。
我拿起通話器,聲音干澀:
“為了姐姐,就可以犧牲我嗎?犧牲掉我所有的幸福?”
父親看著我,隔著玻璃。
他那雙曾被我視為瘋狂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無法掩飾的痛苦。
“小雨……”
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著沉重的嘆息,
“爸爸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p>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遙遠而堅定:
“但如果不這樣做,你姐姐的冤魂,永遠都無法安息。他們顧家……必須看到我們的痛,必須嘗到這種撕心裂肺的滋味!他們以為錢能買斷一切?做夢!”
我終于徹底懂了。
在他心里,
為死去的姐姐復仇,讓顧家付出刻骨銘心的代價,遠比活著的我的幸福更重要。
這份對逝者的執(zhí)念,這份沉重的父愛,壓得我窒息。
離開看守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
打開通訊錄,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顧言。
指尖懸在刪除鍵上,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無比決絕地按了下去。
微信電話所有可能聯(lián)系到他的方式,全部拉黑,刪除。
我們之間,再無可能。
每一次看到他,都會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我的心。
提醒我那所謂的愛情,是建立在我親姐姐的死亡之上,浸泡在顧母的血泊里。
這是原罪。
幾天后,陳韜隊長找到了我。
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因為那場……事件引發(fā)的巨大輿論壓力和社會影響,上面成立了專項小組,開始徹查全國范圍內(nèi)的殯葬收費亂象。”
陳隊長的語氣復雜,
“你父親的……抗議,成功了?!?/p>
幾天后,在社會各界的捐助和殯儀館終于松口的費用減免下,
姐姐蘇晴終于得以離開那個冰冷的停尸柜,火化,下葬。
葬禮那天,天空是那種刺眼的藍,藍得不真實。
我和母親并肩站在嶄新的墓碑前,看著姐姐的名字,沒有哭。
所有的眼淚,似乎在這三年的煎熬那場荒誕的喜宴以及父親冰冷的審判中,早已流干了。風穿過松林,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像低低的嘆息。
我抬眼,看到了遠處樹下的兩個人影。
顧言和他父親也來了。
他們沒有靠近,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兩尊黑色的剪影。
我們隔著一片冰冷的墓碑遙遙相望,像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血河,隔著一個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父親的案子很快開庭。
他被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訴。
法庭上,陳隊長提交了厚厚的材料,包括那疊催命符般的停尸費賬單,以及輿論推動殯葬改革的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