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形微胖,氣喘吁吁地?cái)D開人群,正是江南最大的綢緞莊李掌柜。
顧言之臉上的狠厲僵住了。
他連忙換上一副笑臉,拱手道:“李掌柜,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
說著,他朝我這邊輕蔑地一瞥。
“為這么個(gè)不知廉恥的東西,勞動(dòng)您大駕,實(shí)在是不值當(dāng)。”
李掌柜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看著顧言之,像在看一個(gè)死人。
“顧公子,您……您可千萬慎言??!”
“誒,李掌柜說的哪里話?!?/p>
顧言之以為李掌柜是客氣,愈發(fā)得意,他拍了拍李掌柜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這等貨色,既然入得了李掌柜的眼,今兒便我出錢。”
“讓她今晚去府上,好好伺候您?!?/p>
“只是希望李掌柜在沈小姐面前幫我多美言幾句,讓我見上一面?!?/p>
李掌柜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后退一步,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住口!顧公子!你可知這位是誰?”
“這位,便是我沈家的家主!”
“也是你日思夜想都想見到的沈大小姐!”
街上一片死寂。
顧言之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腦袋一寸寸地轉(zhuǎn)向我,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被掐住了脖子。
周遭的議論聲如潮水般涌來。
“什么?她就是沈家那個(gè)女家主?”
“我的天,顧公子剛剛說要讓沈家主去伺候李掌柜……”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p>
眾目睽睽之下,顧言之的臉色從漲紅轉(zhuǎn)為煞白,最后化為一片死灰。
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膝行幾步,竟想來抓我的裙角。
“清月!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左右開弓,狠狠地抽著自己的耳光,沒幾下臉就腫了起來。
“我不是人,我瞎了眼!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我這一次!”
見我不為所動(dòng),他急得語無倫次,幾乎要磕頭了。
“清月,只要你肯回心轉(zhuǎn)意,我什么都答應(yīng)!”
“柳依依那個(gè)賤人,我回去就休了她!她肚子里的孽種,我一并打掉!”
“我……我立刻八抬大轎,將您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娶回顧家!”
“哦?”我終于垂眼看他,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顧公子不是說,柳小姐才情卓絕,勝我百倍嗎?”
“是我說的混賬話!”他涕泗橫流,“她給您提鞋都不配!”
我輕笑一聲,緩緩蹲下身,與他平視。
“你想娶的,是我,還是沈家能替你填窟窿的銀子?”
他眼中的乞求瞬間凝固,轉(zhuǎn)為被戳穿所有算計(jì)后的怨毒。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我心中郁氣一掃而空,只覺得暢快無比。
“對了,忘了告訴你?!?/p>
我站直身子,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京城蠶絲漲價(jià)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如今整個(gè)江南,都不會(huì)有一寸絲賣給你?!彼偷貜牡厣细Z起來,面目猙獰。
“沈清月!你這個(gè)毒婦!你要害死我嗎!”
他嘶吼著便要撲上來,卻被李掌柜帶來的伙計(jì)死死架住,動(dòng)彈不得,只能像條瘋狗一樣狂吠。
我不再理會(huì)狀若瘋狗的顧言之,轉(zhuǎn)身離去。
我本以為,我話說得如此決絕,顧家應(yīng)該不會(huì)再來煩我了。
可是我沒想到,三天之后,我竟然接到了順天府的傳票。
顧家,竟然把我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