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我低低罵了一句,聲音是陸星延的低沉,卻帶著顧染的咬牙切齒。
明明是他自己撲上來的!明明我只是想幫忙!憑什么一副被我玷污了清白的樣子?
用著我的身體,還敢這么囂張地威脅我?!我撐著門框,有些狼狽地站起身。
后背撞到的地方隱隱作痛,提醒著我剛才被推開的力道有多大。客廳里燈火通明,
驅(qū)散了所有黑暗,卻驅(qū)不散彌漫在空氣里那濃得化不開的尷尬和敵意。
牛奶不知何時蹭到了我腳邊,用毛茸茸的腦袋輕輕頂了頂我的小腿,
碧藍的大眼睛里帶著點擔憂和困惑?!澳阋灿X得他不可理喻,對吧?” 我嘆了口氣,
彎腰把牛奶抱起來。小家伙溫順地蜷在我的懷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安慰聲。抱著貓,
心里那點無處發(fā)泄的憋悶似乎稍微緩解了一點點。這一夜,主臥和客臥都異常安靜,
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我知道,門那邊的陸星延肯定也徹夜難眠。
他那份被強行撕開的脆弱,以及隨后暴露在燈光下的羞憤,恐怕比黑暗本身更讓他煎熬。
第二天清晨。廚房里沒有再傳來災難性的動靜??蛷d和餐廳都空無一人,
只有牛奶在貓爬架上優(yōu)雅地舔著爪子。主臥的門依舊緊閉。我在客廳里踱了幾步,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冰箱里除了那難以下咽的全麥面包片,幾乎空空如也。
陸星延這混蛋,平時到底靠什么活著的?仙氣嗎?正猶豫著是繼續(xù)啃面包還是干脆點外賣,
主臥的門鎖“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陸星延走了出來。他顯然精心收拾過。
屬于我的那張臉洗得干干凈凈,甚至還化了個極其淡雅的、幾乎看不出來的裸妝,
完美地掩蓋了昨夜的紅腫。頭發(fā)也重新梳理過,扎成一個干凈利落的高馬尾。
身上穿著昨天那套灰色衛(wèi)衣運動褲,但整個人散發(fā)出的氣場卻截然不同——冰冷,堅硬,
仿佛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比昨天更厚的寒冰鎧甲。他的眼神掃過我,那目光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
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疏離,仿佛昨晚那個撲進我懷里顫抖嗚咽的人從未存在過。
只有眼底深處一絲極力壓制的、不易察覺的疲憊,泄露了昨夜的風暴??諝馑查g凝固。
連牛奶都停下了舔毛的動作,警惕地看著我們。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沉重得能壓垮空氣。
誰都沒有先開口,仿佛誰先說話,誰就輸了這場無聲的較量。最終,陸星延率先移開目光,
徑直走向廚房。他打開冰箱,動作依舊帶著點不習慣的僵硬,但比前兩天熟練了不少。
他拿出兩瓶礦泉水,一瓶擰開,自己喝了一口。另一瓶,他看也沒看我,只是“啪”地一聲,
重重地放在了餐桌離我最遠的那一端。動作干脆利落,意思卻無比清晰:水給你,別靠近我,
別跟我說話。我盯著那瓶被“施舍”過來的礦泉水,
心里那點剛被牛奶安撫下去的煩躁又“噌”地冒了上來。行,裝失憶是吧?
當昨晚什么都沒發(fā)生是吧?我?guī)撞阶哌^去,一把抓起那瓶水,擰開蓋子,仰頭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澆滅了一點心頭的無名火。我把瓶子重重頓在桌上,
發(fā)出不輕不重的聲響?!爸x了?!?我刻意用陸星延那低沉的聲音,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語氣里聽不出半點謝意。陸星延握著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指關(guān)節(jié)有些泛白。
他沒回頭,也沒回應,只是背對著我,肩膀的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就在這時——“嗡嗡嗡……嗡嗡嗡……”我那支粉色的、鑲著水鉆的手機再次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赫然跳躍著三個大字——**“母上大人”!陸星延的身體明顯一僵。他掏出手機,
看著屏幕上不斷閃爍的名字,那張屬于我的、剛剛還冷若冰霜的臉上,
瞬間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慌亂和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我一眼,
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有求救,有抗拒,還有一絲“這麻煩是你媽帶來的”的控訴。
電話執(zhí)著地響著,仿佛催命符??蛷d里剛剛凝固的尷尬和對抗,
瞬間被這通電話攪得更加復雜詭異??諝夥路鹱兂闪苏吵淼哪z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力。
陸星延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微微顫抖了一下,
最終,帶著一種奔赴刑場般的悲壯,用力按了下去。他把手機放到耳邊,
用我那副清甜軟糯的嗓子,硬邦邦、干巴巴地,對著電話那頭擠出了兩個字:“……媽。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的心里激起了巨大的、不祥的漣漪。完了!
我媽!那個戰(zhàn)斗力爆表、嗅覺敏銳、并且對“女兒”終身大事有著超乎尋常執(zhí)念的顧太后!
陸星延這個冰山面癱,他能應付得了嗎?!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忘記呼吸,
全神貫注地豎起了耳朵,試圖捕捉電話那頭傳來的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音。
牛奶也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跳下貓爬架,蹲在我腳邊,仰著小腦袋,
好奇地看著那個用著“主人”身體、卻發(fā)出奇怪聲音的“主人”。電話那頭,
顧太后標志性的大嗓門即使沒開免提,也隱隱約約穿透了聽筒:“染染??!你怎么回事?!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翅膀硬了是吧?!昨天跟小秦醫(yī)生見面怎么樣???聊得好不好?
人家可是海歸精英!媽媽托了多少關(guān)系才……”陸星延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那張屬于我的臉上,表情僵硬得如同戴了面具。他抿著唇,
顯然對“小秦醫(yī)生”這個稱呼和顧太后連珠炮般的追問極其不適應,
甚至帶著一種本能的排斥。“……”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極力組織語言,或者說,
在極力壓抑著某種屬于陸星延本性的、想直接掛斷電話的沖動。最終,
他用一種刻意放緩、但依舊能聽出生硬和冷淡的語調(diào)開口:“……媽,我最近……很忙。
工作……很多。”“忙忙忙!就知道忙!再忙終身大事也要解決??!
”顧太后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小秦醫(yī)生多好的條件!溫文爾雅,一表人才!
人家對你印象可好了!說你漂亮又有氣質(zhì),就是……就是好像有點內(nèi)向?不怎么說話?染染,
媽媽跟你說,女孩子該主動的時候也要……”“內(nèi)向?
” 陸星延幾乎是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隨即,
那冰山面具似乎裂開了一條縫,一絲屬于陸星延本尊的、極其不耐煩的冷意泄露了出來,
“……我沒興趣。”“沒興趣?!”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充滿了震驚和不滿,
“顧染!你再說一遍?!什么叫沒興趣?!這么好的對象你上哪兒找去!
你是不是又犯你那什么……恐婚恐戀的毛病了?
我告訴你……”眼看顧太后即將進入更年期咆哮模式,陸星延的忍耐顯然也到了極限。
他的呼吸明顯加重了,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我能清晰地感覺到,
屬于陸星延靈魂的那份冰冷煩躁正在顧染的身體里沸騰。就在我以為他會直接冷硬地懟回去,
或者干脆利落地掛斷電話時。陸星延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強行把即將爆發(fā)的火山摁了回去。
他側(cè)過身,避開了我的視線,對著電話那頭,
一種極其古怪的、像是被人掐著脖子擠出來的、刻意模仿著某種“甜美”但明顯走調(diào)的語調(diào),
飛快地說:“……媽!信號不好!喂?喂?……聽不清了……我先掛了!回頭再說!
嘟——嘟——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斷了電話,動作快得像扔掉一個炸彈。
掛斷電話的瞬間,陸星延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肩膀微微垮塌下來,
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他轉(zhuǎn)過身,臉上還殘留著強行“撒嬌”后的僵硬和羞恥感,
眼神疲憊又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煩躁。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這一次,
那眼神里的復雜程度簡直達到了頂峰,有對我這個“始作俑者”的惱怒,
有對剛才被迫“表演”的屈辱,有對顧太后難以招架的頭痛,
還有一種……“看看你給我惹的麻煩”的無聲控訴。他沒說話,
只是把手機重重地拍在餐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然后,他抬起手,
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用顧染纖細的手指),仿佛那里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顧染,” 他終于開口,聲音恢復了冰冷,但那冰冷之下,
卻壓抑著一種瀕臨爆發(fā)的風暴,“管好你媽。再有一次……”他頓了頓,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狠狠剜了我一眼,“……我保證,你‘閉關(guān)’結(jié)束后,
會收到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禮’?!蓖{意味十足。
結(jié)合他昨晚那句“讓你在娛樂圈混不下去”,這“大禮”的分量可想而知。說完,
他不再看我一眼,帶著一身幾乎要實質(zhì)化的低氣壓,轉(zhuǎn)身又走回了主臥?!芭?!
” 門再次被關(guān)上,只是這次,似乎比昨晚少了幾分暴怒,多了幾分心力交瘁的沉重。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又低頭看看餐桌上那部剛剛經(jīng)歷了“劫難”的粉色手機,
被迫“撒嬌”的扭曲表情……一股強烈的、荒謬絕倫的、又想哭又想笑的沖動猛地沖上頭頂。
這該死的靈魂互換!這該死的相親后續(xù)!這該死的……我媽!還有這更該死的……陸星延!
牛奶蹭了蹭我的褲腿,“喵”了一聲,像是在問我:接下來,該怎么辦?空氣里,
只剩下冰箱壓縮機重新啟動的微弱嗡鳴,以及一片更加混亂、更加難以收拾的狼藉心情。
---陸星延那句冰冷的威脅和再次摔上的房門,像兩記重錘砸在我的心上。餐桌上,
我那粉色的手機靜靜地躺著,屏幕已經(jīng)暗下去,卻仿佛還殘留著顧太后咆哮的余音,
以及陸星延那扭曲變調(diào)的“撒嬌聲”。荒謬感像藤蔓一樣勒緊了我的脖子,讓我?guī)缀踔舷ⅰ?/p>
管好我媽?說得輕巧!那可是顧太后!她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
她現(xiàn)在盯上的是頂著“顧染”殼子的陸星延!牛奶又蹭了蹭我的褲腿,
碧藍的大眼睛里滿是困惑,似乎不明白為什么兩個“主人”都像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炸。
我彎腰把它抱起來,小家伙溫順地把頭埋在我寬闊的肩窩,呼嚕聲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怎么辦啊,牛奶?” 我低聲嘟囔,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那混蛋要是真發(fā)起瘋來……”想到陸星延在商場上那些雷厲風行、甚至有些冷酷的手段,
再想想他昨晚那句“讓你在娛樂圈混不下去”的狠話,我絲毫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
也絕對做得出來。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接下來的幾天,
公寓徹底變成了兩個無聲的戰(zhàn)場。陸星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失憶”和“冷戰(zhàn)”貫徹到底。
他依舊會按時出來覓食,依舊會處理一些緊急的郵件,但全程把我當空氣。眼神?
沒有眼神交流。連余光都吝嗇給予。仿佛我只是公寓里一件礙眼的大型家具。說話?
更是奢望。
的聲音是他開冰箱門、倒水、或者對著電話那頭用我清甜的嗓音發(fā)出簡短、冰冷指令的動靜。
那份刻意營造的疏離和冰寒,比之前任何一次針鋒相對的對峙都更讓人難受。
仿佛停電那夜黑暗中短暫的依賴和脆弱,真的只是一場被燈光戳破的、需要徹底銷毀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