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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無孔不入的冰冷,像無數(shù)根細(xì)密的針,扎進(jìn)歐文·哈特菲爾德的每一寸皮膚,穿透單薄的破布片,直刺骨髓。這不是前世的醫(yī)院空調(diào),而是倫敦東區(qū)老鼠街“棺材房”頂層閣樓里,滲入靈魂的濕寒。他蜷縮在墻角那個冰冷堅硬的地鋪凹槽里,身上蓋著的唯一一條破毯子,硬得像塊浸透了冰水的瓦楞紙板,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味和汗餿氣,幾乎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

昨晚咳出的那抹掌心暗紅,像烙印一樣刻在他混亂的意識里。死亡的陰影如此真實地籠罩著這具九歲的、極度虛弱的身體。饑餓,那熟悉的、如同胃袋被一只冰冷鐵手反復(fù)揉捏擰絞的劇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死寂中,準(zhǔn)時將他從淺薄而充滿噩夢的睡眠中拽醒,比任何鬧鐘都更殘酷。他睜開眼,眼前依舊是那片低矮、傾斜、布滿裂縫和霉斑的腐朽天花板,煤灰如同不祥的黑色雪,無聲地、持續(xù)地飄落。

隔壁喬尼的鼾聲如同破風(fēng)箱在拉扯,時而夾雜著幾句模糊不清的醉話。母親瑪麗沉重的、帶著濃痰的呼吸聲從屋子另一頭的破床板傳來。父親威廉壓抑的咳嗽和大姐艾米麗睡夢中依然無法擺脫的痛苦喘息,構(gòu)成了這貧民窟黎明前最典型的安魂曲。

活下去。

這個念頭,比胃里的絞痛更尖銳地刺穿了歐文(劉濤)混亂的思緒。前世在病床上,他早已接受了死亡的必然,那份絕望是冰冷的,是認(rèn)命的。但此刻,在這具剛剛獲得、卻瀕臨崩潰的幼小身體里,一種前世未曾有過的、屬于生物最原始最強烈的本能——求生欲——如同巖漿般猛烈地噴涌出來。他不想死!不想剛剛逃離一個地獄,就立刻葬身于另一個更骯臟、更絕望的深淵!至少,不能像一只無人問津的老鼠一樣,餓死在這散發(fā)著惡臭的“棺材”里!

他必須找到活路。必須找到食物,或者,找到能換來食物的東西——錢。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黑暗中的一簇微弱的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全部的意志。他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從那冰冷的凹槽里爬出來。單薄的破衣根本無法抵御寒氣,他凍得牙齒咯咯作響,瘦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他摸索著穿上那雙鞋底幾乎磨穿、用細(xì)繩勉強綁住的破鞋,冰冷的觸感從腳底直沖頭頂。

屋內(nèi)一片死寂的昏暗。他憑著昨晚殘留的印象和這具身體的本能記憶,摸索著走到屋子中央那張油膩的破木桌旁。桌上空空如也,昨晚那點可憐的食物殘渣早已被清理干凈,連一絲面包屑都沒留下。只有那個豁口的粗陶碗還放在原位,里面空無一物。

他絕望地舔了舔干裂滲血的嘴唇。沒有早餐。這個家里,從來沒有多余的早餐。一天的口糧,就是晚上那頓寒酸到令人發(fā)指的晚餐。

饑餓像無數(shù)只螞蟻,瘋狂啃噬著他的胃壁和神經(jīng)。他必須出去。立刻。趁著一家人還在沉睡,趁著他還有一點點力氣。

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幽靈,躡手躡腳地挪到那扇歪斜的破木門前。門栓是用一根彎曲生銹的鐵釘卡住的。他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fù)荛_鐵釘,生怕發(fā)出一絲聲響。木門發(fā)出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吱呀”聲,被他推開一條僅容瘦小身體通過的縫隙。一股比室內(nèi)更加冰冷、混雜著濃重煤煙、垃圾腐敗和公共廁所氨水味道的寒風(fēng)猛地灌了進(jìn)來,嗆得他差點又咳出聲。他死死捂住嘴,側(cè)著身,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從門縫里擠了出去,然后輕輕地將門虛掩上。

終于出來了。

老鼠街七號的樓道,如同一條垂直通向地獄的煙囪。狹窄、陡峭、骯臟不堪。腳下黏膩滑溜,不知是陳年的污垢、嘔吐物還是別的什么。墻壁糊滿了厚厚的、顏色可疑的油垢和涂鴉。空氣污濁得令人窒息,混雜著劣質(zhì)煙草、嘔吐物、汗臭、排泄物和濃得化不開的煤煙味。幾縷慘淡的晨光,從樓梯轉(zhuǎn)角處一扇同樣骯臟的小窗透進(jìn)來,非但沒有帶來光明,反而更清晰地照亮了墻壁上流淌的污漬和角落里堆積的垃圾。

歐文扶著冰冷油膩的墻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滑地向下挪動。每一步都虛浮無力,胃里的絞痛和身體的寒冷讓他頭暈眼花。他需要集中全部意志,才能控制住雙腿不打顫。樓里并不安靜,各種聲音從薄薄的、布滿裂縫的門板后傳來:嬰兒尖銳的啼哭,夫妻激烈的爭吵,男人宿醉后的嘔吐和咒罵,女人尖利的叫喊……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神經(jīng)衰弱的背景噪音,是貧民窟永不落幕的交響樂。

當(dāng)他終于踉蹌著踏出老鼠街七號那扇同樣歪斜、散發(fā)著尿臊味的破大門時,天光已經(jīng)微微發(fā)亮,但倫敦東區(qū)低矮密集的貧民窟上空,依然被一層厚厚的、灰黃色的煤煙云層籠罩著,陽光無法穿透,只投下一種令人壓抑的鉛灰色調(diào)。

街道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糟。狹窄的巷弄曲折蜿蜒,地面是未經(jīng)硬化的泥濘,混合著凍硬的污水坑和隨意傾倒的垃圾、糞便。污水在角落里結(jié)成骯臟的冰坨。低矮破敗的房屋如同生了爛瘡的巨獸,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墻壁傾斜,窗戶大多用破布或木板釘死。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們已經(jīng)開始活動,臉上帶著同樣的麻木和疲憊。幾個和他年紀(jì)相仿的孩子,赤著凍得通紅的腳,在垃圾堆里翻找著任何能吃或能賣點小錢的東西。一個醉漢蜷縮在墻角,身下一灘可疑的污漬已經(jīng)結(jié)了冰??諝獗浯坦?,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帶著冰碴的刀子,混合著垃圾腐敗的惡臭和無處不在的煤煙粉塵。

歐文裹緊身上那件由破布片拼成的“外套”,將凍得通紅腫脹、布滿裂口的手指縮進(jìn)破爛的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這污濁冰冷的空氣。肺部傳來熟悉的刺痛感,他強行壓下咳嗽的沖動。目標(biāo)很明確:找活干。任何活。只要能換來哪怕一片面包,或者一個銅子兒。

他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他首先走向記憶中離老鼠街最近的泰晤士河碼頭區(qū)。那里總是需要裝卸工、跑腿的,或者清理船艙的雜役。清晨的碼頭區(qū)已經(jīng)喧囂起來。巨大的貨輪如同鋼鐵怪獸般??吭诎哆?,發(fā)出沉悶的汽笛聲??諝庵袕浡铀赜械男葰?、貨物的味道(香料、木材、皮革、腐爛的魚)、汗臭和劣質(zhì)煙草味。吊臂嘎吱作響,搬運工們喊著號子,扛著沉重的麻袋或木箱,在濕滑的碼頭和跳板上來回穿梭,他們的背脊被壓得彎曲,臉上刻滿風(fēng)霜和麻木的疲憊。

歐文小小的身影在碼頭區(qū)巨大的機械和強壯如牛的工人中間顯得格外渺小無助。他鼓起勇氣,怯生生地靠近一個看起來像小工頭模樣、叼著煙斗、臉膛通紅的男人。

“先生……請問……需要……幫手嗎?”他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濃重的童音和無法抑制的顫抖,幾乎被碼頭的喧囂淹沒。

工頭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他那瘦骨嶙峋的身體和破得遮不住寒風(fēng)的衣服,從鼻子里哼出一股濃煙:“幫手?就你?小雞仔一樣,一陣風(fēng)就吹河里喂魚了!滾開,別擋道!”他粗魯?shù)負(fù)]了揮手,像驅(qū)趕一只蒼蠅。

歐文被那粗暴的態(tài)度和濃烈的煙味嗆得后退一步,胃里的絞痛更劇烈了。他抿緊干裂的嘴唇,沒有放棄,又轉(zhuǎn)向另一個正在指揮搬運木桶的監(jiān)工。

“先生……我……我很勤快的……能……”

“勤快頂個屁用!要的是力氣!力氣懂嗎?看看你那胳膊腿兒,還沒桶箍粗!滾蛋!”監(jiān)工不耐煩地吼道,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一次又一次。他像一只在巨獸腳下穿梭乞食的小老鼠,卑微地詢問著每一個看起來像管事的人,碼頭工頭、倉庫管理員、貨船上的水手長……回應(yīng)他的,要么是粗暴的呵斥驅(qū)趕,要么是充滿鄙夷的嘲笑,要么就是干脆的、視而不見的冷漠。

“小崽子,回家找你媽吃奶去吧!”

“這里不是收容所!滾!”

“就你這身板,扛得動一袋麥子?壓死你!”

“去去去,別在這礙事!”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將他淹沒。體力在寒風(fēng)中飛速流逝。饑餓感不再是單純的絞痛,而是演變成一種全身性的虛弱和眩暈。雙腿像灌了鉛,每一次抬腳都異常艱難。他靠在冰冷的碼頭鐵欄桿上喘息,看著渾濁的泰晤士河水裹挾著垃圾和浮冰緩緩流過,刺骨的河風(fēng)吹得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碼頭區(qū)不行。他必須換個地方。

他又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更遠(yuǎn)一些的商業(yè)街后巷。那里或許有店鋪需要跑腿的伙計,或者清掃垃圾、搬運雜物的小工。商業(yè)街的主干道稍微整潔一些,但后巷依舊是貧民窟的延伸。垃圾堆積如山,污水橫流。后廚的門開著,散發(fā)出食物殘渣和油脂的混合氣味,對一個饑餓到極點的人來說,這氣味既是誘惑又是酷刑。他看到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穿著同樣破爛,但動作比他靈活得多,正在幫肉鋪老板清掃門前的血水和碎骨,或者幫雜貨店搬運空木箱。他們警惕地看著歐文這個陌生的闖入者,眼神里帶著排斥。

歐文鼓起最后的勇氣,走向一家面包店的后門。一個系著油膩圍裙的胖女人正把一筐烤焦的面包邊角料倒進(jìn)一個巨大的泔水桶里。那些焦黃的面包邊,在歐文眼中散發(fā)著難以抗拒的金光。

“夫人……請問……需要人幫忙嗎?我……我可以掃地……或者……”他艱難地開口,聲音虛弱得如同耳語。

胖女人抬起汗津津、沾滿面粉的臉,不耐煩地打量著他:“幫忙?你看我這里像需要幫忙的樣子嗎?臭烘烘的小鬼,離我的面包遠(yuǎn)點!想偷東西是不是?”她像護(hù)崽的母雞一樣,警惕地?fù)踉阢锼扒?,仿佛里面裝的是珍寶。

歐文的目光無法控制地黏在那些散發(fā)著麥香的面包邊角上,胃里發(fā)出雷鳴般的咕嚕聲。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在女人兇狠的目光逼視下,不得不踉蹌著后退。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在厚重的煤煙云層后艱難地爬升,吝嗇地投下一點慘淡的光暈,卻絲毫無法驅(qū)散冬日的嚴(yán)寒。歐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yuǎn),問了多少地方。鞋底磨破的地方直接踩在冰冷刺骨、混雜著碎石的泥地上,腳心傳來鉆心的疼痛。汗水浸透了他單薄的破衣,又被寒風(fēng)迅速吹干,帶走僅存的熱量,留下一層冰冷的鹽漬貼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和喉嚨的腥甜。頭暈?zāi)垦5母杏X越來越強烈,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模糊,耳邊仿佛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嗡嗡作響。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來,越收越緊。他靠在一堵冰冷粗糙的磚墻上喘息,冰冷的磚石透過破衣硌著他的脊背。力氣正在迅速從這具幼小的身體里流失。也許……也許他根本熬不過今天。也許這就是他的終點,像無數(shù)個無聲無息消失在倫敦東區(qū)街頭的貧民窟孩子一樣。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無比誘人的氣味,如同傳說中的仙樂,穿透了周圍污濁的空氣,鉆進(jìn)了他的鼻腔。

肉香!

不是那種油膩膩、帶著下水道氣息的劣質(zhì)肉味。而是一種……純粹的、濃郁的、屬于新鮮肉塊在熱力作用下釋放出的、帶著油脂焦香和肉汁醇厚的、令人靈魂震顫的香氣!

這香氣是如此突兀,如此不真實,如同沙漠中出現(xiàn)的海市蜃樓。它像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攫住了歐文全部的感官。胃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極致誘惑而猛烈痙攣,發(fā)出近乎哀嚎的轟鳴。唾液不受控制地瘋狂分泌,干裂的嘴唇被浸得生疼。他原本因絕望而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如同瀕死的野獸嗅到了水源。

他猛地抬起頭,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鼻子用力地嗅吸著空氣中那縷珍貴無比的香氣。腳步不由自主地移動起來,追尋著那氣味的源頭。他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寒冷,忘記了腳底的疼痛,所有的意識都被那縷肉香所占據(jù)。

氣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濃郁。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老鼠街七號——他“家”所在的那棟破敗公寓樓的樓下。香氣是從上面飄下來的。他抬頭,目光順著骯臟斑駁的墻壁向上搜尋。最終,定格在了五樓。那里有一扇窗戶,雖然同樣蒙著灰塵,但窗框看起來相對完整,窗玻璃也沒有破碎。而那股令人垂涎的肉香,正是從那扇窗戶的縫隙里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五樓?歐文模糊的記憶里,五樓似乎住著一個女人,一個……和其他鄰居不太一樣的女人。具體如何不同,這具身體的原主記憶很模糊,只有一點朦朧的印象:安靜,不太出門,衣服似乎沒那么破爛。

饑餓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歐文像被催眠了一樣,轉(zhuǎn)身,再次踏入了那散發(fā)著惡臭的樓道。這一次,他的腳步不再虛浮,而是帶著一種被欲望驅(qū)動的、近乎偏執(zhí)的堅定。他扶著油膩的墻壁,一步,一步,艱難地向上爬。二樓、三樓……每一層樓傳來的噪音和氣味都讓他反胃,但那縷肉香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他。

終于,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地站在了五樓那扇相對完好的木門前。香氣在這里達(dá)到了頂峰,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zhì),霸道地鉆進(jìn)他的每一個毛孔。門……竟然是虛掩著的!留著一道細(xì)細(xì)的縫隙。溫暖的、帶著食物香氣的氣流從門縫里涌出,拂過他冰冷的臉頰。

歐文的心臟在瘦弱的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沖破肋骨。他像著了魔,不由自主地將臉湊近那道門縫,一只眼睛貪婪地向內(nèi)窺視。

門內(nèi)的景象,與這棟樓里任何一個房間都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投射進(jìn)來的碎片。

房間不大,但異常整潔。墻壁雖然同樣老舊,卻沒有糊滿污垢,而是刷了一層淡淡的、有些剝落的米色涂料。一張鋪著素凈格子桌布的小圓桌,兩把看起來還算結(jié)實的木椅。角落里一張窄窄的、鋪著干凈床單的鐵架床。最吸引人的,是房間中央那個小小的、燃燒著明亮火焰的鐵皮爐子。爐子上坐著一口小巧的、冒著騰騰熱氣的燉鍋。那股令歐文靈魂出竅的濃郁肉香,正是從這口鍋里散發(fā)出來的!

一個年輕的女人背對著門口,站在爐子前。她身形纖細(xì),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但干凈整潔的淺藍(lán)色棉布長裙,外面罩著一條同樣干凈的白色亞麻圍裙。一頭深褐色的長發(fā),柔順地挽成一個簡單的發(fā)髻,露出白皙的脖頸。僅僅是背影,就透出一種與這污穢樓道、與整個老鼠街都格格不入的潔凈和溫婉。

她微微側(cè)身,用一把木勺小心地攪動著鍋里的食物。歐文看到了她的側(cè)臉。皮膚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但很細(xì)膩。鼻梁挺直,嘴唇薄而顏色淺淡。她的動作很輕柔,帶著一種專注和寧靜。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翻滾著幾塊誘人的、帶著油脂的肉塊、切得方正的土豆和胡蘿卜,湯汁呈現(xiàn)出濃郁的、令人心安的棕褐色。旁邊的爐臺上,甚至還放著一塊用干凈布巾蓋著的、看起來松軟白皙的面包!

這強烈的對比——門外的污穢、寒冷、絕望,與門內(nèi)的整潔、溫暖、食物豐足的香氣——形成了一種巨大的、令人暈眩的沖擊。歐文貪婪地、近乎窒息地呼吸著那溫暖的、飽含食物香氣的空氣,眼睛死死盯著鍋里翻滾的肉塊和那塊白面包,喉嚨里發(fā)出無法抑制的、低低的吞咽聲。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尖叫著饑餓,理智的堤壩在美食的誘惑和極度的虛弱面前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那個攪動湯勺的女人,動作忽然頓住了。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

歐文的心臟瞬間停跳!

她的臉完全轉(zhuǎn)了過來。那是一張非常年輕、非常漂亮的臉。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器,眉形秀氣,眼窩微深,一雙眼睛是清澈的淺褐色,像秋日的琥珀。只是那雙眼睛里,此刻盛滿了驚訝,正透過門縫,直直地撞上了歐文那雙因饑餓、震驚和偷窺被發(fā)現(xiàn)的羞恥而睜得滾圓的、深陷的眼眸。

時間仿佛凝固了。

歐文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維持著那個彎腰、探頭、一只眼貼在門縫上的可笑又狼狽的姿勢。偷窺被抓現(xiàn)行的巨大羞恥感瞬間將他淹沒,臉頰火辣辣地?zé)饋?,甚至蓋過了饑餓帶來的痛苦。他想立刻轉(zhuǎn)身逃跑,但雙腿如同生了根,動彈不得,只能驚恐地、呆滯地與門內(nèi)那雙清澈而驚訝的眼睛對視著。

女人臉上的驚訝只持續(xù)了一瞬。她很快看清了門外是個怎樣的孩子:瘦小得可怕,破衣爛衫幾乎不能蔽體,小臉臟污深陷,嘴唇干裂,只有那雙眼睛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顯得異常的大。她眼中的驚訝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情緒——了然,一絲憐憫,還有……一種深沉的疲憊?

她沒有尖叫,沒有怒斥,甚至沒有立刻關(guān)上門。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隔著那道狹窄的門縫,看著門外這個如同驚弓之鳥般僵住的小乞丐。

沉默在狹窄的樓道里蔓延,只有爐子上燉鍋發(fā)出的“咕嘟”聲,和歐文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格外清晰。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羞恥感像無數(shù)根針,扎遍歐文的全身。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立刻消失,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

“你……”女人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沙啞,卻異常柔和,像羽毛拂過,與母親瑪麗那破鑼般的嘶吼和鄰居們粗嘎的叫罵形成了天壤之別?!啊莛I?”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歐文心上。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瘦小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滾燙的溫度。

女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她做了一個讓歐文完全意想不到的動作。她輕輕拉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溫暖的、飽含著濃郁肉香的空氣瞬間將歐文整個包裹住,帶來一陣令人眩暈的舒適感。同時,他也完全暴露在女人的視線下,更加無所遁形,只能把頭垂得更低,恨不得縮進(jìn)那身破布里。

“進(jìn)來吧,孩子。”女人的聲音依舊很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

歐文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更深的警惕。進(jìn)去?這個干凈溫暖、散發(fā)著食物香氣的房間?對他這樣一個渾身臟污、散發(fā)著惡臭的貧民窟孩子?這太反常了!前世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多年的劉濤,瞬間在腦海中拉響了警報。無緣無故的善意?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陷阱?還是……某種更骯臟的交易?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緊緊抵住了冰冷油膩的樓道墻壁。眼神里充滿了戒備和恐懼,像一只隨時準(zhǔn)備逃跑的幼獸。

女人似乎看懂了他的恐懼和防備。她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慍怒,反而浮現(xiàn)出一絲淡淡的、近乎苦澀的笑意?!爸皇沁M(jìn)來暖和一下?!彼a充道,語氣平淡,“外面很冷?!?/p>

她的平靜和那雙清澈的眼睛,稍稍瓦解了一點歐文緊繃的神經(jīng)。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他依舊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邁步。

女人沒有強求,也沒有再看他。她轉(zhuǎn)身走回爐子邊,拿起一把干凈的叉子,從熱氣騰騰的燉鍋里叉起一塊燉得軟爛、邊緣微微焦黃、正滴著誘人油脂的肉塊。那濃郁的香氣瞬間達(dá)到頂峰,瘋狂地沖擊著歐文的嗅覺神經(jīng),胃袋因為極度的渴望而劇烈抽搐。她將那塊肉放在一個干凈的小碟子里,又拿起旁邊那把鋒利的餐刀,從那塊蓋著布巾的白面包上切下厚厚的一大片。松軟潔白的面包內(nèi)部組織暴露在空氣中,散發(fā)著純粹的、令人心安的麥香。

她端著碟子,碟子上放著那塊冒著熱氣、滴著肉汁的肉和那片厚實的白面包,再次走到門口,遞向歐文。

“吃吧。”她的聲音依舊很輕,但清晰地傳進(jìn)歐文的耳朵里。

食物!真正的、熱氣騰騰的、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食物!就在眼前!唾沫瞬間盈滿了口腔,胃袋發(fā)出近乎哀鳴的轟鳴。歐文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塊肉和那片白面包上,身體因為極度的渴望而微微前傾,幾乎要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

但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溫暖的碟子邊緣時,前世劉濤的某些東西,某些屬于成年男人的、根植于骨子里的東西——也許是最后一點可憐的自尊,也許是經(jīng)歷過世態(tài)炎涼后對“免費午餐”本能的懷疑,也許是對這巨大反差背后可能隱藏代價的恐懼——猛地抬頭,壓倒了孩童純粹的饑餓本能。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了手!動作幅度之大,甚至帶起了一陣小小的風(fēng)。

他抬起頭,迎上女人那雙帶著些許訝異的淺褐色眼眸。在那雙清澈的眼睛注視下,一種強烈的羞恥感再次涌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像個貪婪的小偷,像個搖尾乞憐的乞丐。他不要施舍!至少……不能是這種毫無代價的施舍!

“不……”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孩童的尖細(xì)和無法掩飾的顫抖,但語氣卻異常堅決,“謝……謝謝您……夫人……我不餓……” 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連他自己都不信。

說完,他不敢再看女人的表情,也不敢再看那近在咫尺的食物一眼,猛地低下頭,轉(zhuǎn)身就想逃離這個地方。羞恥感和強烈的自尊心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

“等等?!迸说穆曇粼俅雾懫穑柚沽怂与x的腳步。

歐文僵住,背對著她,心臟狂跳。后悔了嗎?要罵他不知好歹?還是要把他這個偷窺的小賊趕走?

“既然你不想白吃,”女人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那幫我做點事吧?!彼D了頓,指向樓下,“我的衣服晾在院子里。一件深藍(lán)色的羊毛裙,一件米色的襯衫,還有幾條白色的……呃,襯裙。幫我收上來。外面風(fēng)大,應(yīng)該已經(jīng)干了。”

歐文愣住了,猛地轉(zhuǎn)過身。幫她收衣服?用勞動換取?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間驅(qū)散了他心中的羞恥和防備。他不需要施舍,他需要的是交換!用他力所能及的勞動!

“好……好的!夫人!”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了一些,眼睛也因為看到了希望而微微發(fā)亮?!拔摇荫R上去!”他生怕女人反悔,說完立刻轉(zhuǎn)身,像一支離弦的箭,完全忘記了身體的疲憊和腳底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沖下樓梯。木板樓梯在他腳下發(fā)出咚咚咚的急促回響。

他沖出一樓大門,寒風(fēng)再次撲面而來,但此刻他心中卻燃燒著一團(tuán)小小的火焰。院子就在樓后,是一個被幾棟破樓圍起來的、狹窄骯臟的小天井,地上滿是垃圾和凍硬的污水。幾根生銹的鐵絲橫七豎八地拉在墻角,上面晾曬著一些破舊褪色的衣物,在寒風(fēng)中僵硬地飄蕩。

歐文的目光急切地掃過那些衣物。深藍(lán)色的羊毛裙……米色的襯衫……白色的襯裙……他仔細(xì)辨認(rèn)著。終于,在靠近角落的一根鐵絲上,他看到了目標(biāo)!一件質(zhì)地看起來明顯好于其他衣物的深藍(lán)色羊毛裙,旁邊掛著米色的女式襯衫,還有……幾條白色的、質(zhì)地柔軟的襯裙。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那些衣物摸上去冰涼而僵硬,但確實已經(jīng)干了。他一件一件仔細(xì)地、盡量不弄臟地把它們從鐵絲上取下來,笨拙地疊好,抱在懷里。羊毛裙厚實的面料和襯裙柔軟的觸感,與他身上粗糙的破布片形成鮮明對比,提醒著他樓上那個世界的不同。他抱著這疊干凈、還帶著室外清冷氣息的衣服,像抱著稀世珍寶,又轉(zhuǎn)身飛快地沖上樓。

重新站在五樓那扇門前時,他微微喘息著,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門依舊開著一條縫,溫暖的香氣和光線流瀉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框,聲音帶著一點完成任務(wù)后的期待和緊張:“夫……夫人?衣服……收回來了?!?/p>

門被完全拉開了。女人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目光掃過他懷里抱著的、疊得雖然歪歪扭扭但還算整齊的衣服。

“嗯,拿進(jìn)來吧?!彼齻?cè)身讓開。

歐文抱著衣服走進(jìn)溫暖的小屋。這一次,他沒有再被那香氣完全奪去心神,而是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態(tài)度,將衣服放在女人指定的、靠近床鋪的一張干凈椅子上。

女人沒有立刻去檢查衣服。她走到那個小爐子旁,拿起那塊蓋著布巾的白面包。歐文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動作。只見她拿起餐刀,這次,切下了比剛才那片更大、更厚實的一大塊!松軟雪白的面包心,散發(fā)著純粹的麥香,邊緣烤得微焦,看起來無比誘人。然后,她走到桌邊,拉開一個小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扁扁的、邊緣有些銹跡的小錫盒。打開盒子,里面放著幾枚零散的硬幣。

她拿出三枚小小的、黃銅色的硬幣。

女人轉(zhuǎn)過身,走向歐文。她將那塊厚實的、幾乎有歐文手掌那么大的白面包,輕輕地放在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布滿污垢和凍瘡的小手上。溫暖、柔軟、厚實的觸感瞬間從掌心傳來,那純粹的麥香近在咫尺,如此真實!歐文下意識地握緊了它,仿佛怕它飛走。

接著,女人又將那三枚小小的、帶著她指尖溫度的硬幣,輕輕放在那片白面包上。

三枚便士。黃銅色的光澤在爐火映照下微微閃動。

“拿著?!迸说穆曇粢琅f平靜,沒有多余的憐憫,也沒有施舍的高傲,仿佛這只是一場簡單的交易?!爸x謝你把衣服收回來?!?/p>

歐文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塊厚實雪白、散發(fā)著誘人麥香的面包,以及面包上那三枚沉甸甸、冰涼又溫?zé)岬狞S銅便士。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洶涌的浪潮,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堤防!饑餓、寒冷、疲憊、絕望、羞恥……所有的負(fù)面情緒在這一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饋贈沖得七零八落!

食物!真正的、干凈的白面包!還有錢!三便士!他可以用這錢去買更多的食物!也許……也許還能省下一點……

“謝……謝謝您!夫人!謝謝!謝謝您!”他抬起頭,眼眶不受控制地發(fā)熱,聲音因為激動和哽咽而劇烈顫抖,一連串的感謝語無倫次地涌出來。他深深地、笨拙地鞠了一躬,小小的身體彎成了九十度。他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自己失態(tài),也怕女人改變主意。他緊緊攥著那塊救命的白面包和三枚珍貴的硬幣,像一只揣著絕世珍寶的小獸,再次轉(zhuǎn)身,飛快地沖出了這間溫暖的小屋,沖下了樓梯。

這一次,樓道里的惡臭和鄰居的噪音仿佛都離他很遠(yuǎn)。他沖出一樓大門,冰冷的寒風(fēng)再次吹在臉上,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胸腔里那顆小小的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狂跳著,泵動著滾燙的、名為希望的血液,涌向冰冷的四肢百骸。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塊在鉛灰色天光下依舊顯得無比潔白耀眼的面包,感受著硬幣堅硬的棱角硌在皮膚上的真實觸感。那縷溫暖純凈的麥香,固執(zhí)地鉆入他的鼻腔,驅(qū)散了周圍所有的污濁氣息。

活下去!他一定能活下去!


更新時間:2025-07-20 11:2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