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房間里空洞地回響。
我握著手機,屏幕因為長時間亮著而微微發(fā)燙。
李姐最后的話,每一個字我都沒能聽進去。
受害者?在這個圈子里,誰有話語權(quán),誰就是對的。而我,什么都沒有。沒有背景,沒有流量,沒有粉絲替我沖鋒陷陣,甚至沒有一個愿意聽我一句解釋的經(jīng)紀(jì)人。
我就是一個可以被隨意丟棄、用來平息所謂“風(fēng)波”的棄子。
賬號被收走,意味著我連最后一點為自己發(fā)聲的渠道也被徹底掐斷,公司所謂的道歉聲明,只會坐實那些潑在我身上的臟水。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再次涌上喉嚨。
我沖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冰冷刺骨的水嘩嘩流淌。
我捧起水,一遍又一遍地潑在臉上,試圖澆滅那股從心底深處蔓延開來的屈辱和憤怒。
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冷水還是眼淚。
抬起頭,鏡子里那張濕漉漉的臉蒼白得可怕,眼底卻燒著兩簇幽暗的火,憤怒到了極致,反而沉淀出一種冰冷的決絕。
道歉?認(rèn)輸?
絕不。
我慢慢直起身,抹掉臉上的水漬。眼神落在床頭柜上那幾本被翻得卷了邊的表演理論書,還有貼在墻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人物小傳和表演筆記的便簽紙。那些字跡,是我無數(shù)個日夜的掙扎和熱愛。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凌遲。
李姐的“避避風(fēng)頭”成了實質(zhì)性的封殺令,之前靠著零星人脈和一次次碰運氣才得來的幾個小角色試鏡機會,如同被按下了刪除鍵,全部取消。
電話打過去,對方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直接掛斷。X信上發(fā)出去的消息,永遠(yuǎn)石沉大海。
我無數(shù)個日夜游蕩在曾經(jīng)熟悉的影視基地周邊。
看著那些曾經(jīng)對我態(tài)度尚可的選角導(dǎo)演或副導(dǎo)演,如今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就像見了瘟神一樣,要么立刻轉(zhuǎn)頭裝作沒看見,要么干脆繞道走。
那些眼神里,有避諱,有審視,更多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怕被沾上晦氣的嫌惡。
“就是她啊?那個勾引王導(dǎo)還打人的?” “嘖,看著挺清純,心這么野?!?“離她遠(yuǎn)點,別沾上腥,王導(dǎo)那邊放話了?!?“現(xiàn)在哪個組敢用她?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細(xì)碎的議論聲,如同無處不在的蚊蠅,嗡嗡地鉆進耳朵,揮之不去。
我強迫自己挺直脊背,面無表情地走過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
每一次邁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包里打印出來的、被翻得起了毛邊的簡歷,變得越來越沉,像一塊恥辱的烙鐵,灼燒著我的心臟。
機會不是沒有。
偶爾,也有那么一兩個實在找不到合適演員的、小得不能再小的網(wǎng)劇劇組,或者一些不入流的廣告試鏡,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或者“看看笑話”的心態(tài),給我發(fā)來通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沖過去,每一次都拼盡全力。
試一個被丈夫拋棄后精神失常的瘋女人,我沉浸在角色巨大的悲愴和撕裂感里,涕淚橫流,嘶喊到喉嚨沙啞。
表演結(jié)束,選角導(dǎo)演皺著眉頭,和旁邊的人低聲交流:“情緒太過了…有點嚇人…而且,她這風(fēng)評……”
最終,角色給了一個表情空洞但長相甜美的女孩。
試一個被生活壓垮、沉默寡言的清潔工,我收斂所有外放的情緒,只用眼神和細(xì)微的肢體語言去傳遞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麻木,導(dǎo)演助理看完,敷衍地笑了笑:“感覺有點悶,我們需要點觀眾緣?!?/p>
一次,兩次,三次……
每一次滿懷希望地出發(fā),每一次拼盡全力的表演,換來的都是冰冷的拒絕,或者更直白的:“抱歉夏小姐,我們考慮了一下,覺得你可能不太適合……”
后面的話無需說完,彼此心知肚明。
希望像被反復(fù)吹起的肥皂泡,在陽光下折射出短暫的、虛假的斑斕,然后“啪”地一聲,在眼前無情地破滅,只留下冰涼的的碎沫。
每一次失敗,都像是在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絕望,幾乎要將人吞噬。
出租屋的墻壁似乎一天天在向我擠壓過來,狹窄得令人窒息,深夜,蜷縮在冰冷的被子里,聽著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囂,巨大的孤獨感和自我懷疑像冰冷的潮水,一遍遍沖刷著殘存的意志。
我真的……還能走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