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宏遠離開后的第三天，小媛收到了他的第一條短信：
"外公病情穩(wěn)定了，但母親堅持要我留下。暑校結(jié)業(yè)式可能趕不上了，你回去時注意安全。"
小媛盯著手機屏幕，指尖輕輕摩挲著那行字。她想問"你什么時候回來"，想問"我們還能見面嗎"，但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
林小雨從身后探頭："你家學(xué)霸還沒回來?。?
"嗯。"小媛收起手機，強打精神整理行李，"他外公生病了。"
"唉，異地戀真不容易。"林小雨拍拍她的肩，"不過你們好歹在一個省，總比我強——我男朋友在澳大利亞，一年才見兩次。"
小媛勉強笑了笑。她和宏遠算"異地戀"嗎？他們甚至沒有正式確認關(guān)系，只是在那天清晨的圖書館里，交換了一個吻和一句"我喜歡你"。
手機又震動起來，小媛趕緊解鎖——
"宿舍枕頭下有個筆記本，給你的。"
小媛一愣，立刻跑到床邊掀開枕頭。果然，下面藏著一個黑色硬皮筆記本，封面燙金印著"THU"三個字母。
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上面是宏遠工整的字跡：
"給小媛：
如果你在讀這些字，說明我已經(jīng)離開了清華園。這個本子記錄了我在這里的每一天，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
PS：最后一頁有驚喜。"
小媛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那里夾著一張清華大學(xué)的校園地圖，上面用紅筆畫了一條路線，終點是圖書館西側(cè)的一棵銀杏樹。樹下寫著一個小字："等我。"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2
暑校結(jié)業(yè)式那天，小媛作為優(yōu)秀學(xué)員代表上臺發(fā)言。
站在講臺上，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臺下，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希望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感謝清華給予我們這次寶貴的學(xué)習(xí)機會。"她的聲音很穩(wěn)，"在這里，我不僅收獲了知識，更明確了未來的方向——成為一名教師，讓更多孩子有機會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掌聲雷動。小媛鞠躬致謝，下臺時，林小雨偷偷塞給她一張紙巾："擦擦吧，妝都花了。"
直到坐上返程的火車，宏遠依然沒有回來。小媛靠窗坐著，懷里緊緊抱著那本黑色筆記本，仿佛這是他與她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
手機震動，是宏遠的消息：
"抱歉，沒能趕回去。你到縣城后，劉志會去接你。"
小媛咬了咬嘴唇，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我們……還能見面嗎？"
消息發(fā)出去后，她盯著屏幕等了整整十分鐘，回復(fù)才姍姍來遲：
"會的。但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小媛的心沉了下去。"一些時間"是多久？一周？一個月？還是……
她沒敢再問。
3
回到劉泉井村的第二天，小媛就病倒了。
高燒燒得她迷迷糊糊，恍惚間似乎看到宏遠坐在床邊，用冰毛巾敷她的額頭。但當(dāng)她努力睜開眼睛，那里只有母親擔(dān)憂的臉。
"媽……"她的嗓子干得冒煙，"我想喝水。"
母親扶她起來，喂她喝了半杯溫水："你這孩子，是不是在北京累著了？"
小媛?lián)u搖頭，突然想起什么："我的包呢？"
"在這兒。"母親把書包遞給她，"找什么？"
小媛從側(cè)袋摸出那對書本耳釘，緊緊攥在手心："沒什么。"
病中的時間過得很慢。白天，小媛昏昏沉沉地睡覺；晚上，她借著臺燈的光，一頁頁翻看宏遠的筆記本。
里面記錄著他在清華的每一天：上了什么課，吃了什么飯，甚至還有他路過女寢時，會抬頭看哪扇窗戶——那是小媛宿舍的位置。
8月15日那頁，寫著：
"今天在心理學(xué)課上說出了心里話。全班都知道了我喜歡一個女孩，只有她本人還蒙在鼓里。"
小媛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又落下淚來。
4
病好后的一天清晨，小媛被敲門聲驚醒。
她睡眼惺忪地打開門，劉志站在外面，臉色異常嚴肅："出事了。"
小媛瞬間清醒："宏遠怎么了？"
"他沒事。"劉志壓低聲音，"但他媽知道你倆的事了。"
小媛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知道的？"
"有人在清華拍了你們的照片。"劉志遞給她一個信封，"宏遠讓我提前來告訴你，做好心理準備。"
小媛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是幾張照片——她和宏遠在圖書館窗邊的那個吻，在荷塘邊的擁抱，甚至還有他們在銀杏樹下刻名字的畫面。
"這……"她的手指冰涼，"誰拍的？"
"不知道，但宏遠他媽氣瘋了。"劉志抓了抓頭發(fā)，"她昨天回村了，說要找你父母'談?wù)?。"
小媛的腿一軟，扶住門框才沒摔倒："什么時候？"
"今天上午。"劉志看了看表，"大概……一小時后？"
5
小媛坐在堂屋里，雙手緊握成拳。
父母被村長匆匆叫去村委會了，臨走前，父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媛，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等待的時間像被拉長的橡皮筋，每一秒都是煎熬。小媛盯著墻上的掛鐘，聽著指針"咔嗒咔嗒"的聲響，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可怕的畫面——宏遠的母親會怎么羞辱她？會逼她父母保證什么？會不會……再也不讓宏遠見她？
院門被推開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顫。
父母走進來，臉色凝重。母親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媽……"小媛的聲音發(fā)抖，"她說什么了？"
父親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支票："這是十萬塊。"
小媛如墜冰窟："什么意思？"
"劉夫人的意思很明確。"父親的聲音很平靜，"這筆錢足夠你去省城讀最好的高中，條件是——"
"離開她兒子。"母親接話，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她說，宏遠是要考世界名校的人，不能被你這種'鄉(xiāng)下丫頭'拖累。"
小媛的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十萬塊，對她家來說是天文數(shù)字。父親當(dāng)校長一個月的工資才兩千多，這筆錢足夠弟弟妹妹好幾年的學(xué)費……
"爸，媽。"她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你們……答應(yīng)了嗎？"
父親把支票放在桌上，輕輕推到她面前："這是你的選擇，我們尊重。"
小媛盯著那張薄薄的紙片，突然覺得無比荒謬。她的感情，宏遠的真心，竟然被明碼標價成了十萬塊。
"我不要。"她抬起頭，眼淚奪眶而出，"多少錢我都不要。"
6
那天晚上，小媛的手機響了。
是宏遠。
她深吸一口氣才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小媛。"
僅僅是聽到他的聲音，小媛的眼淚就又涌了出來。她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但急促的呼吸還是出賣了她。
"對不起。"宏遠的聲音沙啞，"我不知道母親會這樣。"
"不怪你。"小媛擦掉眼淚，"你……還好嗎？"
"我被禁足了，手機也剛拿回來。"宏遠苦笑，"母親收走了我的身份證和護照，說要等到大學(xué)開學(xué)才還給我。"
小媛的心揪了起來："那清華……"
"我會去的。"宏遠的聲音突然堅定，"但不是現(xiàn)在。"
"什么意思？"
"我答應(yīng)母親，放棄保送資格，參加高考。"宏遠輕聲道，"條件是——她不能再干涉我們。"
小媛驚呆了："你瘋了？清華保送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我不需要施舍來的機會。"宏遠的聲音冷靜而堅決，"我會憑實力考進去，然后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小媛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不值得……"
"值得。"宏遠打斷她，"小媛，你記得我們刻名字的那棵銀杏樹嗎？"
"記得。"
"四年后，我們一起去刻正式的字。"宏遠的聲音溫柔而堅定，"這是約定。"
小媛泣不成聲，只能用力點頭，盡管他看不見。
"等我，好嗎？"
"好。"
7
掛斷電話后，小媛坐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星。
明天就是高中開學(xué)日，她將踏入縣一中的大門，開始三年的拼搏。而宏遠，會在省城最好的高中備戰(zhàn)高考。
四百公里的距離，一年的時光，還有無數(shù)未知的阻礙。
她輕輕撫摸那本黑色筆記本的封面，翻到最后一頁，看著那幅清華地圖和"等我"兩個字。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小媛閉上眼睛，在心里許下愿望：
無論多遠，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