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跟沒睡醒似的，懶洋洋從梧桐葉縫里漏下來，在圖書館前的石階上晃著光斑。
林默就坐在那兒，屁股底下那雕花石頭冰涼冰涼的，腿上攤著他那個寶貝疙瘩——黑色硬殼筆記本。
他像個蹲點的怪人，眼神粘在來來往往的學生身上。
翻開本子，首頁那行紅字扎眼得很：“平行世界謊言行為學統(tǒng)計 —— 樣本量 100/100”。
哈，總算湊夠數(shù)了。
“學長~社團招新表往哪兒交呀？”
一個雙馬尾女生，聲音甜得發(fā)齁，攔住個穿灰衛(wèi)衣的男生。
林默手腕上那塊改裝過的電子表幾乎是下意識被他按了下去——那玩意兒是他用另一個世界刑警記錄儀零件攢出來的，專門逮臉上那些肌肉的小把戲。
男生接表格的動作挺麻利，可林默眼多毒?。河已燮ぞ湍敲床皇芸氐爻榱艘幌拢斓酶e覺似的，手指頭還無意識地在表格邊上搓出條小褶子，蚊子腿都能夾斷。
“哦，交三樓活動室就行，”
男生語氣挺自然，“要不…我?guī)闵先?？?/p>
“得了吧。”
林默心里嗤笑，低頭在筆記本上唰唰寫：
“第63例，【社交謊言】，瞳孔放大得有2mm，眨眼跟抽風似的飆到22次/分…典型的‘假裝對你有意思’套路，這演技，菜市場砍價的大媽都比他們強?！?/p>
他啪地合上筆帽，有點煩。
這鬼地方的人說謊，身體反應簡直像一條流水線上刻出來的，超過六成都這德性！
什么“個體差異”？在這兒全他媽是扯淡，跟他原來世界學的那套根本對不上號。
下午的心理學課，老教授在臺上慢悠悠講著“認知失調(diào)”，跟念催眠咒似的。
林默冷不丁舉了手，聲音在安靜的階梯教室里顯得特別刺耳：
“教授，要是一個謊話被翻來覆去說上一千遍，一萬遍…在大家伙兒心里，它是不是就能…變成真的了？”
老教授扶眼鏡的手明顯頓住了，指關節(jié)捏得發(fā)白，像是在死命摁住那句“這題超綱”。
“林默同學，”
他語氣有點干巴，“這個問題…超出我們課本范圍了。”
但林默可沒錯過講臺底下，教授那只左腳，悄沒聲兒地往后蹭了半步——標準的“心理防線后撤”動作！
他在審訊室里見多了，準得很，跟他以前審的那些貪污犯一個德性。
林默沒打算放過他。
像個幽靈似的，他在教授辦公室門口一直磨蹭到天都擦黑了。
老教授才提著那個舊公文包出來。
“教授，”
林默假裝碰巧遇上，隨口一提，
“昨兒晚上我在零時便利店瞅見種飲料，標簽吹得神乎其神，說喝了能連接宇宙意識？您說，這玩意兒…能信么？”
教授臉上那點肉瞬間繃緊了，瞳孔猛地一縮，像被針扎了。
他強裝鎮(zhèn)定，擺擺手：
“瞎扯的噱頭罷了，別當真，啊……？”
可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西裝內(nèi)襯口袋里滑出張不起眼的紙片。
林默眼神多毒？
一眼就掃到了那紙上印著的圖案——一個旋渦。
跟他口袋里那枚“謊”字硬幣背面的旋渦，一模一樣！
他心里咯噔一下：操，這老小子也跟協(xié)會那幫人沾邊？
凌晨三點，計算機教室就剩林默一個。
慘白的燈光滋滋響著，忽明忽暗，跟鬧鬼現(xiàn)場沒兩樣。
他面前的筆記本屏幕上，校園論壇的“靈異版塊”正演著荒誕劇。
置頂帖是《行政樓電梯午夜驚魂：按鈕自己會跳！》，底下神神叨叨的回復一堆。
但最扎眼的是頂樓那條：“真相藏在第七層的謊言里”。
發(fā)帖人ID——“L13H7Y2”。
嘿，老熟人了，跟之前那封匿名郵件一個調(diào)調(diào)，連加密都懶得換。
林默戴上降噪耳機，世界瞬間消失。
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起來，快得抽筋。
防火墻一層層被撕開，追蹤路線在虛擬世界里瘋跑。
就在他剛捅穿第17層匿名服務器時，屏幕“唰”一下全紅了！
一個扭曲到讓人頭皮發(fā)麻的笑臉圖案占滿屏幕，伴隨著刺啦刺啦的電流噪音，扎得耳朵疼。
更要命的是，鍵盤上“L”“I”“E”三個字母鍵，毫無預兆地燙了起來，摸上去跟烙鐵似的！
好像有股看不見的火在燒。
“逮到你了！”
林默眼神一厲。就在防火墻徹底崩掉前的零點一秒，他硬是摳出了一串坐標——北緯39.9042°，東經(jīng)116.4074°。
這地方他太熟了，在原世界，這是京城的心窩子。
可攤開這個世界的破地圖一對…坐標點居然落在城市西郊一片荒涼的老舊地鐵站上！
他猛地想起零時便利店那枚硬幣上的旋渦符號，那扭曲的形狀，跟地鐵隧道的橫切面輪廓…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合著協(xié)會玩的是“燈下黑”？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敲著玻璃。
林默啪地關掉電腦。
屏幕瞬間變黑，深得像墨。
就在這墨色的倒影里，他看到了自己——左半邊臉，是那個在案發(fā)現(xiàn)場摸爬滾打，眼神跟鷹似的刑警隊長，冷硬得像塊鐵；右半邊臉，卻還留著點青藤大學學生沒褪干凈的青澀和茫然。
兩副面孔在屏幕的幽暗里詭異地扭曲著，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使勁揉搓，捏合…他猛地站起來，后背驚出一層冷汗。
口袋里那枚“謊”字硬幣，隔著布料傳來一陣陣滾燙的灼燒感，燒得皮肉生疼，跟揣了個暖寶寶似的。
拖著步子回宿舍，一進門就覺著不對味兒。
掀開枕頭——果然，底下又多了張紙條。
紙又黃又脆，像是從哪本老書里硬撕下來的，上面用鉛筆潦草地劃著：
“當謊言成為空氣，呼吸即犯罪。”
那字跡，跟他《高等數(shù)學》課本里夾著的警告紙條，一模一樣！
他幾步?jīng)_到窗邊，唰地拉開窗簾。
昏黃的路燈下，冰冷的雨幕里，一個戴著兜帽的身影直挺挺杵著，手里撐著一把傘。
傘面上，印著一個模糊的“謊”字。
密集的雨點砸在傘面上，那墨色的符號在雨水沖刷下，竟像是活了，在燈光下詭異地蠕動、流淌…
林默盯著那把傘，突然嗤笑出聲：
“嘖，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搞神秘主義的？怎么不干脆印個‘我是反派’？”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塊滾燙的硬幣，心想：行，放馬過來。
老子當刑警那會兒，經(jīng)手的騙子，怕是比你們協(xié)會那什么謊言之爐燒過的假話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