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博收起手機，朝公司的方向走去。他對徐哲的反應既不意外也不憤怒。他雖然生氣，但是沒有喪失理智。有事鐘徐哲，無事夏高翥。以徐哲驕傲的脾氣，他不生氣那才是需要他好好思量，是不是事有蹊蹺了。
他聽到方斐大方的告訴他兩人私會時間的那一刻，決心要報復，但他不喜歡一夜情；除卻安全問題，他不喜歡跟不熟悉的人有身體接觸。于是一下子，徐哲成為了他最佳的出軌人選。
他當然知道這是不理智的。但是比起高翥的出軌，他現(xiàn)在更為痛恨高翥的欺騙！事已至此，他和高翥再無可能，他憑什么要為這樣的人“守身如玉”、當“貞潔烈夫”！他想起在淮城時對人的內疚，只覺得自己可笑。
愚蠢的可笑！
當他還在心里盤算著，要去哪里尋找出軌對象的時候，徐哲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語氣冷冰冰的：
“你在哪？我去接你?！?/p>
“現(xiàn)在不行，我下午還要上班。”
對面沉默了一瞬后，氣道：“偷情你都不愿意為我騰出一點時間嗎？”
梁博在本能的感到煩厭之前，直覺這番場景似乎似曾相識。然后他很快就調出了記憶：在和徐哲交往的那段時間，這是約不到他人時的徐哲，最常向他抱怨的句子。他從沒想過，這個句子的組成部分居然還可以出現(xiàn)這個詞匯。
像是怕梁博反悔，徐哲發(fā)泄完后以后又迅速道：“我會讓人跟你公司說你是來我這里談項目的?！?/p>
梁博打車到徐哲告知的地點，等了不到十分鐘就看到了徐哲的那輛黑車。他不等司機下來，就自己打開了車門，輕車熟路的坐了進去。
徐哲沒有看過他一眼，就那么面無表情的坐著，也不說話。梁博本就心情不佳，更沒有閑聊的心情。于是，一個小時的車程里，兩個就這么一人占據(jù)一頭的坐著，始終一言不發(fā)。
汽車在一座場地開闊的獨棟別墅前停穩(wěn)，徐哲在打開車門之前，不看人的冷聲道：“下車。”
草地，院落，做舊的外墻…隨著梁博走進到別墅內部，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發(fā)的強烈，但是記憶始終無據(jù)可查。
當他看到木質樓梯上的雕飾時，終于明白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的緣由：這是他當初為自己心目中的家設計的房子。他曾經(jīng)事無巨細的描繪在了他的畫稿上——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見實物。
他驚訝又好奇環(huán)視了一圈：的確是他的設計。但是時隔多年，好多設計的細節(jié)他也是通過這里的實體才又重新回憶起來。
“你復印我了的畫稿？”梁博轉身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徐哲。
“不是。我都記得?！彼娏翰┮荒樅?，不悅的解釋道：“真的。我也沒想到我記得那么清楚。我當時看你沒事就抱著個本子在那里畫，也不是作業(yè)。我偷看，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偷偷畫我。結果一張都沒有，全部都是這種東西。我不甘心，就繼續(xù)趁你不在的時候翻那個本子。結果一年多了，還是一張都沒有。你記不記得，我還差點為這個朝你發(fā)脾氣?！?/p>
梁博想起這件事，依舊覺得委屈，“大哥，您那叫差點嗎？都開始詆毀我的專業(yè)水平了。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你又吃錯了什么藥，非要我給你畫像。我好不容易給畫出來了，你又不滿意，非說是我不上心。我是學設計的，又不是學素描的。畫不像都是我的罪過了?？蓡栴}是，學素描的也不敢說自己就能張張畫得都像??！我當時哭都不知道找誰哭。”
“那你看到這些，就只想到這個了嗎？”徐哲對梁博的反應顯然十分不滿。
“這是我…我結婚以后，一點一點自己建起來的。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要做這個。但就是特別想做成這件事。我都沒想到能建得這么成功。因為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居然可以把你畫紙上的東西記得這么清楚。”
“那是因為你翻爛了我的畫本，都沒找到自己的畫像?！?/p>
梁博見徐哲努力的克制想要發(fā)作的脾氣，這個時候心里到底才涌上幾分感動。安撫人道：“總之，還是謝謝了，很感動，真的?！?/p>
“就這？！”徐哲高聲嚷了出來。
梁博冷笑一聲，坐到沙發(fā)上，姿態(tài)放松的看向人，“不然呢？你想看到什么？你期望看到什么？我感動得痛哭流涕，抱著你失聲痛哭，然后幡然醒悟誰才是最愛我的人？答應你的求婚，還是主動向你求婚？先別說因為這些個禮物、情話就感動得恨不得以身相許的年紀，我們早過了。你這禮物也沒什么值得我痛哭流涕的啊。你不缺錢、不缺時間，做個房子，跟普通人搭個樂高也沒什么區(qū)別吧。不過你緬懷逝去的戀情還是挺成功的，成功的感動了自己?！?/p>
徐哲站到梁博的面前，一臉的不解和不甘，這絕不是他想象中和期待里的反應。
“這個房子我從來沒有帶第二個人來過。它就像是我的秘密基地一樣的存在。真的！我結婚以后我就后悔了。我并不覺得我欺騙了你，因為安全問題，我們這一輩人出國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除了經(jīng)手人，國外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名。我當時那么快結婚，也有跟你賭氣的因素——”
梁博聽到這里脫口而出：“徐哲！你要點臉好嗎？這你都能推卸責任？當初是誰跟我說，要和我分手，要回國過正常人的生活？不是我吧。我說過一句留你的話沒有？！”
徐哲靠著梁博一屁股坐下，“問題就是出在這里！我承認，是我提的分手，我雖然很早就意識到我喜歡同性，但是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和男人談戀愛。你真的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打破我對自己人生規(guī)劃的人。我當初的設想就是畢了業(yè)回國工作，然后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這是我從小想好了的事。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你鬧也不鬧，吵也不吵，什么也不問，一句話都不說的就跟我斷的干干凈凈。我以為，你應該會和我鬧，和我吵，然后我們兩個再糾纏不清好幾年——”
“徐哲，”梁博還是忍不住的打斷了話，“你也太自戀了吧！你tm甩了我，我還要為你蹉跎浪費幾年光陰？我沒那么賤！”
“那你那個深愛你的丈夫呢？”徐哲激動的朝門外一指，“他都跟人在停車場里車震了，你怎么還留在他身邊！還跟他上床！你不惡心嗎你？”
梁博突然沉默了下來，不說話，也沒有表情。
徐哲的氣勢一下子就沒了，莫名的心虛、慌亂。
“算了，我們不要提他了。我今天帶你來這里，就是想要告訴你，我一直沒有忘記過你。我…我努力過，我想讓自己變得和從前規(guī)劃里的一樣：有有妻有子家庭。其實的找有情人就行了。這樣就跟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但是我已經(jīng)做不到了，遇見你以后我就做不到了。我明白的太晚。我沒有辦法跟女人做/愛，尤佳慧——就是上次你在商場見到了那個人，她通過試管生了孩子。她覺得有了孩子就會好起來，我也想試一試?？墒俏覀兌煎e了。我有段時間發(fā)了瘋的找你，但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以為是你故意躲著我，就像一分手你就搬走了一樣。我本來都絕望了，覺得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是老天爺讓我又遇見了你。我覺得，這說明我們兩個人是命中注定！不然為什么老天爺不僅讓我們兩個重新相遇，還偏偏讓我發(fā)現(xiàn)了你丈夫出軌的證據(jù)呢？所以一切往好處想的話，以前的那些都是對我們的考驗?，F(xiàn)在時候到了，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開展我們真正的、新的生活了?！?/p>
梁博聽到這里已經(jīng)完全不想跟人廢話了，但是他知道徐哲沒那么容易放過他。于是只能耐著性子跟人“解釋”，“徐哲，你是不是不知道‘恬不知恥’這個成語的意思？不知道的話，你找個字典查查！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你為什么找不到我？那是你的報應！當初你生怕讓人知道我們的關系，跟我談戀愛的時候，約會弄得像地下黨交接，上床搞得像是在背德偷情。你當時但凡認識一個熟悉我的同學，你都不會找不到我。但是你有句話說對了。我的確是賤。不然，以前不會跟你這樣的人交往，現(xiàn)在也不會癡心妄想高翥會痛改前非?！?/p>
梁博說完，又苦笑著自言自語道：“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為什么這輩子會遇見你們這樣兩個垃圾？一個比一個的無恥……”
“你干嘛拿我跟他比？”梁博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整個人又激動了起來，“我除了自己的身份，我還有什么事瞞過你？”
梁博仰頭質問道：“你跟他有什么區(qū)別嗎？他出軌偷情，你難道很干凈？你敢說，你沒睡過你們公司的人？”
“我的這些事情，我法定名義上的妻子全部知道。結婚之前我就跟她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我以為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要求跟我離婚。我哪知道她那么賢良淑德，那么能忍！跟上了高等女德班一樣，結婚以后又是替我遮掩，又是生孩子。我當時又找不到你。她這樣的，我還省事了，所以才一直沒跟她離婚?！?/p>
梁博脖子一松，往后一躺，感慨道：“你這么一說，就算只是單純跟你上床，我都有負罪感了。”
“不用。”梁博不屑道：“我今天帶你來，壓根沒想過跟你上床?！闭f完又覺不對，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以這種身份跟你上床?！?/p>
“身份？你想要什么身份？”
徐哲冷笑道：“梁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以為你是什么好人嗎？你主動來找我，你不就是想要報復他嗎？你要真想報復，就應該跟他攤牌！撕碎他虛偽的面具！我一想到他裝出一副對你情深義重的樣子就惡心得想吐！虧你還可以繼續(xù)跟這種人住在一起！”
“不住了……”梁博拖長了尾音，又跟著長嘆了一聲。
徐哲眼睛一亮，整個人跟又重新打上了氣一樣，將信將疑的問道：“真的？你要跟他攤牌離婚了？”
梁博想了想，答道：“那還沒有。不過，我會搬出去。你不想跟我上床就算了，我準備去淮市廢棄廠房的那個項目了。你別給我半路撂挑子就行?！?/p>
“都這樣了，你為什么還不跟他說清楚?！毙煺軓氖贾两K的憤怒不甘，仿若他才是那個被人欺騙、配偶出軌的那個人。
梁博不帶半分嘲諷和玩笑的回答人道：“因為你說對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