懌霖在選定自動駕駛目的地前問：“今天的事已經傳開了，出于安全考慮，回我的住處吧？”
沈斯年僵著脊背噌地一下紅透了，他艱難回了句“好的”，腦袋里已經控制不住涌進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卻只聽懌霖遞過來什么東西道：“拿著?！?/p>
沈斯年偏頭一看，見那是個正在冒涼氣的冰袋，腦子一卡已讀亂回道：“不、不用了！我沒發(fā)燒！我就是、就是有點緊張！”
懌霖緩緩眨了下眼，黑眸里似是有些玩味，“我的意思是，你這里，”他遠遠指了一下沈斯年臉上的巴掌印，“敷一下?！?/p>
沈斯年呆了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怕是狼狽得很。
怎么……他就不能干干凈凈地出現(xiàn)在上將面前嗎？！
他正兀自懊惱，懌霖已經將冰袋放到兩人中間的座位上推了過去，“你不必緊張，未經你允許，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什、上將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沈斯年擺手擺得比剛才還要劇烈：“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用我允許、不、不是、您……我……”
懌霖打量著舌頭打結的小O，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火上澆油道：“哦？你的意思是，我想對你做什么，都不用經過你同意？”
好、好像也不是這個意思吧！
沈斯年這么想著，然后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他在心里瘋狂掐人中。
救……為什么他好像是個于橋口中格外沒底線的戀愛腦？
懌霖眸中興味更濃，“你難道就不怕，我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會仗著身份欺壓你么？”
沈斯年聞言居然立刻找回神智格外認真地說：“如果您是那樣的人，六年前您根本不會為了兩個平民冒著危險從機甲上下來。”
懌霖不置可否：“僅憑一個舉動評判一個人并不是明智之舉?！?/p>
沈斯年覺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戀愛腦形象，于是又開啟了胡說八道式的辯白：“您放心，我不傻，遇到危險我會跑的，我……逃跑技術挺不錯的……”
越說越離譜的沈斯年偷瞄了眼似笑非笑的懌霖，終于慢半拍地一巴掌糊在了自己臉上試圖進行愚蠢的掩耳盜鈴，可奈何他臉上還有個作威作福的巴掌印，這一拍之下直接痛得“嘶”了一聲。
懌霖正了神色，也不再試探詢問，而是拿起冰袋稍稍湊近了些，敷在了沈斯年的半邊臉頰上。
沈斯年藍眸一抬，正撞進一雙墨色瞳孔中。
雖然他不常主動與人來往，但常年生活在要看長輩臉色的環(huán)境里，沈斯年其實能夠很敏銳地察覺旁人的情緒波動。
從剛剛的見面開始，懌霖沒有聽信一面之詞而是親自去查證請柬的來源、出于尊重的反復確認、還主動給他拿了藥箱和冰袋，這些都足夠證明，沈斯年沒有喜歡錯人。
之所以激動得胡言亂語，大概也是因為親自驗證過后的狂喜吧。
雖然依舊有些扭捏，但沈斯年到底還是乖乖坐在那里任由懌霖給敷臉了，“唔……謝謝您。”
懌霖沒說話，只盯著沈斯年的眼眸看了許久。
那神情，像是一個嚴謹?shù)目茖W家在觀察實驗品，也像是……一個人在欣賞他剛得來的珍貴寶石。
沈斯年根本招架不住，沒一會就開始左瞟右瞟，好在飛行器很快停落在了一處空地，沈斯年跟在懌霖身后出了艙門，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片軍用住宅區(qū)。
還不等他細細打量，一道吹著口哨的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喲，您可算回來了？來來來，快讓我看看新鮮出爐的上將夫人長什么樣？”
上、上將夫人？沈斯年腦子一轟，強撐著不想在外人面前丟臉，勉強鎮(zhèn)定地對上了那人的視線，誰知那位一身軍裝、痞里痞氣的Alpha竟然愣了一下，“你是……”
懌霖道：“他是沈斯年，這是我的副將，維森?！?/p>
沈斯年禮貌地打了招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位副將摸著下巴好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思完又笑瞇瞇地說：“你好啊小夫人，以后我們上將就要拜托給你照顧啦，他脾氣臭，你多擔待?！?/p>
“您客氣了，而且上將……”沈斯年偷瞄了眼抱臂站在一旁的懌霖，“……脾氣挺好的呀。”
維森震驚地看向懌霖：“不是吧上將，這就開始雙標了？”
懌霖無視了他的控訴，“走吧?！?/p>
沈斯年點頭跟了上去，克制地左右看了看問：“這里就是第一軍團的營地嗎？”
維森樂呵呵地當著導游：“是啊，不需要出戰(zhàn)的時候我們都住在這里，畢竟這里的物資補給很方便，諾，那里就是上將的住處?！?/p>
沈斯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訝異道：“這么……偏僻？”
他還以為作為軍團的上將，懌霖的住所應當處在最中心的位置，哪想那棟小樓不僅地處邊緣，甚至有意跟其余建筑劃清界限般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懌霖腳步未停，只淡聲道：“我的精神力近來出了點問題，無論是遷移住處還是挑選配偶，都是皇室出于安全考慮所做的決定?！?/p>
維森聽得心里直咯噔，生怕將人嚇跑般找補道：“額你別聽他危言聳聽，易感期嘛，每個Alpha都有……”一邊說一邊瘋狂給懌霖使眼色。
懌霖不僅沒有回應他的眼色，反而停下腳步轉身對沈斯年說：“跟我在一起，你會時刻處于危險之中。”
所以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維森一拍腦門，正搜腸刮肚地想著怎么挽尊，哪想沈斯年幾步邁到懌霖身前，攥著他的手腕緊張地問：“我能做點什么嗎？”
懌霖垂下眸子，定定地把他瞧著。
維森：“……”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了三步，同時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往這兩人身上瞄。
在剛剛懌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沈斯年無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令人心生酸楚的寂寥，明明該是備受尊捧的帝國上將，卻不得不遠離人群、還要被迫參與擇偶舞會。
只是理智回爐后，沈斯年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堪稱逾矩的行為。
他燙到般將手松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回了身側，“那個……聽說精神力等級過高的Alpha易感期的確容易出問題，所以我的信息素會有用嗎？”
大概是隱隱感覺到了對方不愿連累自己的心情，沈斯年又格外鄭重的補了一句：“我不怕危險，畢竟我這條命是您救下的?！?/p>
維森一邊極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一邊猛炫狗糧。
上將的運氣怎么能這么好，去之前還一副怒氣沖沖要吃人的樣子，一轉頭領了個這么可人的小O回來，他這個表情……是感動了？還是高興了？嘶……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猜呢。
他等了一會，只見這位殺伐果決的上將動作輕緩地握住了沈斯年的手腕，就跟對方剛才握住他的手腕一樣。
“走吧?！彼犚姂卣f了兩個字。
維森無語，這么曖昧的氛圍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惜字如金了?。。。?/p>
……也行吧，好歹不再是抱著胳膊走在前面讓小夫人像個跟班一樣跟在他后面了。
維森來得高調消失得倒是悄無聲息，沈斯年腦袋發(fā)暈地被牽著走了好一會才想起他來：“那個，維森副將呢？”
“結親事繁，他去準備了。”懌霖回道。
他話音未落，手心里沈斯年的心跳聲就更快了。
并不知道對方能感受到自己脈搏的沈斯年強裝鎮(zhèn)定道：“……哦，這樣啊。”然后繼續(xù)同手同腳地往前走。
咚、咚。
鮮活，炙熱，又充滿生機。
沈斯年就這么被人領進了家門，他依舊克制地沒有到處打量，而是記掛著想先把自己打理得干凈點，“上將……我能先去洗個澡嗎？”
身旁的人“嗯”了聲，卻不知為何并沒有松手。
沈斯年乖乖給人牽著，好一會才抬起頭來看向懌霖，“……上將？”
懌霖偏頭看了眼完全沒有掙開打算的小O，這才緩緩將手松開，抬著下巴指著樓梯道：“上去左拐第二間?！?/p>
沈斯年“唔”了聲，兀自上了樓梯。
與此同時，一處精密的設備前，助手正在將最新數(shù)據上報：“報告博士，在剛剛三個小時內，懌霖上將的精神力閾值從高處回落，目前趨于穩(wěn)定，穩(wěn)定值較波動前下降了一個百分點。”
一旁穿著白大褂的青年Beta發(fā)出了驚奇的聲音：“我還以為懌霖被逼著去相親精神力會爆表呢，居然還下降了？”
對這些全然不知的沈斯年終于能夠獨處著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溫水嘩啦啦地澆在身上，他嘗試著捋順心里那團毛線球。
兩秒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找不到頭！
他掬了一捧水澆在臉上，眼前立刻浮現(xiàn)出懌霖給他敷臉的畫面，他視線一移落到手腕上，又立馬回想起懌霖攥住這里時傳回的溫度。
……根本冷靜不下來！
沈斯年干脆把水溫調低了一個檔。
就這么沖了好一會，他才漸漸平復下來，理智分析道：既然陛下這么重視這次擇偶舞會，那就說明上將的精神力的確需要干預治療，他應該找機會了解一下上將的具體癥狀還有自己該怎么做才行，至于其余的……就慢慢適應吧。
總算暫時做好心理建設的沈斯年關了水龍頭，拿了備用毛巾將身體擦干，然后去找衣服穿……
等等，衣服？！
沈斯年僵硬地扭過頭看著被自己迫不及待丟進清洗機器人并狠狠開了加強清潔模式的家居服……
沈斯年：“……”
他木著臉走到機器人面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按下了停止鍵。
機器人發(fā)出了平板的機械音：“主人請別著急，超強清潔模式包含活性炭吸附、等離子清潔、SHA除菌、離心脫水、自動烘干流程，預計只需要二十分鐘?！?/p>
二十分鐘……他難道要就這樣站在這里等二十分鐘嗎?。。?/p>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而拿起了光腦，自言自語道：“沒事，告訴上將拜托他幫忙送一套就好，維森副將不是說這里的物資投送很方便么……”
可通話界面都打開了他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添加上將的聯(lián)系方式?。。?/p>
沈斯年沉默了。
他只想用他四年全A的成績單對天發(fā)誓他真的不是一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