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來了?!?/p>
這聲音,不是從一個喉嚨里發(fā)出的,而是從成千上萬片鏡子的縫隙中同時擠壓、摩擦、震蕩而出!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無數(shù)根針,瞬間刺入林然的耳膜,直抵靈魂深處!
冰冷!死寂!怨毒!
這是一種超越了人類情感的惡意,純粹得令人作嘔!
林然的雙眼,在那一瞬間瞇成了一條危險的線。他那雙眼眸,本就深邃如夜,此刻更是燃起了兩點森然的寒星,仿佛能刺穿眼前這片由月光和鏡光交織成的詭異羅網(wǎng)。他身上的煞氣,因為這句挑釁而轟然暴漲,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蘇醒!
他沒有開口詢問,也沒有絲毫的驚慌。對于一個敢徒手崩斷鐵鎖、一腳踹開鬼門的人來說,恐懼早已是上個世紀的奢侈品。他的身體微微下沉,肌肉如磐石般緊繃,整個人宛若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那件用無數(shù)鏡片拼湊成的“壽衣”,在他的注視下,開始發(fā)生活性化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蠕動。碎片與碎片之間暗紅色的凝固血液,像是融化的蠟油,重新變得粘稠而富有生命力。
“你是誰?”林然終于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重錘敲擊在古鐘之上,沉悶而有力,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硬生生將那靡靡的“吱呀”聲和玻璃摩擦聲壓了下去。
鏡人沒有回答。
它那由鏡片組成的“頭顱”只是微微偏轉(zhuǎn)了一個角度。
“回答我!”林然低吼一聲,聲音中蘊含的怒火,讓整個大廳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幾分!他向前踏出一步!
咚!
這一步,如同戰(zhàn)鼓擂響,整個大廳的地面都為之輕輕一顫!地板上積攢的灰塵,被這股無形的氣浪震得向四周蕩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就是這一步,打破了某種脆弱的平衡!
“嘩啦——?。?!”
一聲刺耳到極致的、仿佛整個世界的水晶都被同時擊碎的爆響!
端坐在搖椅上的那個“鏡人”,在一瞬間,轟然解體!
它沒有化作飛灰,也沒有消散成黑煙,而是……炸裂成了成千上萬、數(shù)之不盡的鏡子碎片!
那些碎片,每一片都閃爍著慘白的月光和詭異的紅芒,如同擁有了生命的殺人蜂群,鋪天蓋地,形成一個巨大的、旋轉(zhuǎn)的漩渦,瞬間就將林然吞噬了進去!
“嗡——!”
林然的腦海,在這一刻被一種尖銳無比的噪音徹底貫穿!
那不是物理上的聲音,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沖擊!
“你也是其中之一,為何還要掙扎?”
一個聲音,或者說無數(shù)個聲音的重疊,在他的腦海深處瘋狂地回響、咆哮、嘶吼!
這個聲音里,充滿了嘲弄、譏諷,以及一種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審視螻蟻般的冰冷。
與此同時,林然感覺自己被剝離了。
他與整個世界,被硬生生地切割開來!
他下意識地伸進口袋,想要掏出手機,然而手指剛剛觸碰到那冰冷的金屬外殼,一種徹底的死寂感就從心底升起。
沒有信號!
不是信號弱,而是絕對的、徹底的、仿佛連“信號”這個概念都不存在的虛無!
這片空間,被封鎖了!
他被困在了一個由鏡片和惡意構(gòu)筑的、與世隔絕的牢籠之中!
無數(shù)的鏡片,如同活物一般,環(huán)繞著他瘋狂地飛舞、盤旋、切割!
每一片鏡子里,都倒映著一個扭曲的林然。有的林然面目猙獰,張開血盆大口,無聲地對他咆哮;有的林然淚流滿面,眼神中充滿了乞求與軟弱;有的林然則掛著一抹詭異的冷笑,用看死人的目光,陰冷地注視著他。
成千上萬的負面情緒,成千上萬的絕望化身,通過這些鏡子的反射,如同一道道精神的重錘,瘋狂地轟擊著他的意志!
“放棄吧……”
“你所尋找的,不就是你自己嗎?”
“看看你的倒影,那才是真實的你!”
腦海中的聲音,如同魔咒,一遍遍地侵蝕著他的理智。
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在這樣視覺、聽覺、精神三重絞殺之下,不出三秒,就會徹底精神崩潰,變成一個只會流口水、眼神渙散的白癡!
但,林然不是普通人!
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絕望,只有一種被觸怒的、如同萬載寒冰般的森然殺意!
“聒噪!”
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鋼鐵鑄就!
掙扎?
我林然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這兩個字!
下一刻,他動了!
他的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再伸出時,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支強光手電!那是一支經(jīng)過特殊改裝的戰(zhàn)術(shù)手電,體型粗大,金屬外殼上布滿了防滑的菱形紋路,充滿了冰冷的工業(yè)美感。
這支手電,是他行走于黑暗中的伙伴,是他驅(qū)散迷霧的利劍,更是此刻,他手中唯一的光!
林然沒有絲毫猶豫,拇指重重地按下了開關(guān)!
“嗡!”
一道凝實得如同實質(zhì)光柱般的強光,驟然爆發(fā)!
這道光,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純粹,如同開天辟地的一道神罰,瞬間撕裂了這片由鏡片和月光構(gòu)筑的昏暗世界!
光芒萬丈!
“滋滋滋——?。?!”
刺耳的、如同滾油澆在冰塊上的聲音,驟然響起!
那些瘋狂飛舞的鏡片,在接觸到這道強光的瞬間,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吸血鬼,發(fā)出凄厲的尖嘯!它們表面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飛舞的速度也猛然一滯!
有效!
林然的眼神一凝,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手臂一振,將這道光柱化作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在身前瘋狂地揮舞、橫掃!
光劍所到之處,鏡片如潮水般退散!
那些鏡片中的扭曲倒影,在強光的照射下,發(fā)出無聲的慘嚎,一個個如同泡沫般破裂、消失!
腦海中那嘈雜刺耳的魔音,也在這霸道的光芒下,減弱了泰半!
“給我……滾開!”
林an一聲怒吼,聲若雷霆!
他全身的肌肉猛然爆發(fā),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不再被動防御,而是主動朝著一個方向,悍然沖鋒!
他選擇的方向,正是樓梯間!
他要離開這個被鏡片充滿的死亡大廳,占據(jù)更有利的地形!
他的腳下,爆發(fā)出沉重的踏地聲,每一步都勢大力沉,將木質(zhì)地板踩得呻吟欲裂!他手中的光劍,就是他的破城錘,為他硬生生開辟出一條通往生機的道路!
“休想——!”
腦海中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憤怒!
四周的鏡片仿佛受到了刺激,不顧強光的灼燒,再一次瘋狂地朝著林然涌來,如同兩面巨大的、由無數(shù)刀刃組成的墻壁,要將他活活擠壓成肉泥!
危機!極致的危機!
林然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他感受到了那股足以將鋼鐵都切割成碎片的恐怖力量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空氣被擠壓得發(fā)出爆鳴,他的皮膚甚至傳來一陣陣被利刃切割的刺痛感!
退?
不可能!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
“給我破!”
他狂吼著,將全身的力量都灌注于雙腿之上,速度在這一瞬間,再次暴增!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在鏡墻合攏的前一剎那,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悍然沖了出去!
“轟——!”
他身后的兩面鏡墻,在他沖出包圍圈的瞬間,轟然對撞、合攏!
發(fā)出的巨響,震得整個公寓樓都在嗡嗡作響!無數(shù)破碎的鏡片因為劇烈的撞擊而化為齏粉,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同下了一場絕望的死亡之雪。
林然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樓梯間的入口處!
他背對著那片鏡片的海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衣服上,被劃開了十幾道口子,幾道血痕正在慢慢滲出,但他毫不在意。
他贏了這第一回合的交鋒!
他轉(zhuǎn)過身,手中的強光手電如同審判之眼,冷冷地照射著大廳中那片緩緩平息下來的鏡片之海。
那些鏡片,似乎也因為剛才的爆發(fā)而消耗了巨大的能量,只是在地面上靜靜地懸浮著,不再主動攻擊,但那股陰冷的惡意,卻絲毫未減。
林然沒有戀戰(zhàn),他很清楚,在這詭異的地方,拖得越久,變數(shù)就越多。
他轉(zhuǎn)身踏入樓梯間。
樓梯間比大廳更加黑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鐵銹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的手電光柱,如同探照燈一般,在布滿蛛網(wǎng)和污垢的墻壁上緩緩掃過。
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
光柱的盡頭,定格在了一片斑駁的墻壁上。
那上面……有東西!
不是涂鴉,也不是污漬。
那是一幅畫!
一幅……用早已干涸、變成了暗褐色的血液,畫出來的……地圖!
林然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一步步走上前去,將手電光湊得更近,仔細地端詳著這幅血腥的地圖。
地圖的線條,畫得扭曲而潦草,充滿了畫圖者臨死前的掙扎與瘋狂。但其中的內(nèi)容,卻異常的清晰!
這幅地圖,畫的正是這棟鏡湖公寓的結(jié)構(gòu)圖!
從一樓大廳,到二樓、三樓……一直延伸到地下!
在地圖的最深處,地下不知道多少米的位置,畫著一個用雙層線條重點標記出來的、方方正正的房間。
一個……實驗室!
林然的呼吸,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急促。
失蹤案……詛咒的公寓……鏡人……以及現(xiàn)在,一個隱藏在地下深處的秘密實驗室!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這個地方!
他的目光,從那個實驗室的標記上移開,落在了地圖的旁邊。
在那里,同樣用血,寫著一句話。
那句話的字跡,充滿了絕望和不甘,每一個筆畫的末端,都像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深深地刻進了墻壁之中!
“真相在此,代價是靈魂?!?/p>
短短的九個字,卻如同九座陰森的墓碑,狠狠地砸進了林然的眼底!
真相!
代價!
靈魂!
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直沖天靈蓋!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失蹤案了!這背后,隱藏著一個足以吞噬一切的、深不見底的恐怖漩渦!
“呵……”
林然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在這死寂的樓梯間里,顯得無比的突兀和詭異。
“靈魂?”他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著,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屑,一絲傲然,以及一絲……深入骨髓的瘋狂!
“我的靈魂,我自己說了算!”
他伸出手,用手指輕輕地觸摸了一下墻壁上那血寫的“真相”二字。
指尖傳來的,是如同砂紙般的粗糙觸感,以及一股仿佛能滲透進皮膚的、跨越了時空的冰冷怨念。
他沒有絲毫的退縮,眼中那兩點寒星,此刻燃燒得如同兩輪黑色的太陽!
不管這地下隱藏的是魔鬼還是深淵,他今天,都闖定了!
他要親手,將那個所謂的“真相”,從地獄里,給挖出來!
林然收回手,不再看那幅血腥的地圖,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投向了通往樓下的、深不見底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巨獸張開的喉嚨,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wǎng)。
而他,就是那個提著燈,主動走向巨獸喉嚨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