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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這次我聽見你聲音 落俗逢春 93345 字 2025-07-25 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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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被浸了水的海綿,沉重而緩慢地滴落。醫(yī)院的日子在消毒水的氣味、規(guī)律的藥車轱轆聲和孩子們時高時低的哭鬧聲中循環(huán)往復。江航父親的病情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反復拉鋸,像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消耗戰(zhàn)。薛圓圓那次突如其來的心悸發(fā)作,像一塊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在每個人心頭都激起了久久不散的漣漪,尤其是江航。

他變得更加沉默,那雙沉靜的眼眸里,似乎沉淀了更多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東西。他依舊坐在窗臺上看書,目光卻常常越過書頁,落在隔壁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薛圓圓恢復得很快,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沒過兩天,她蒼白的小臉重新有了點血色,清脆的笑聲和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又填滿了病房的角落。她依舊會纏著江航講《小王子》后面的故事,興致勃勃地和蕭沐芷討論怎么把紙飛機折得能飛到樹梢上去,仿佛那場幾乎讓人窒息的痛苦從未發(fā)生過。

但江航看得見。他看見護士給她扎針時,她抱著小熊的手臂會下意識地繃緊,指甲深深掐進毛絨玩具里,臉上卻努力維持著笑容,跟護士姐姐說“沒關系,我不怕”。他看見午后陽光最盛的時候,她會有一陣異常的安靜,小腦袋靠著窗玻璃,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呼吸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像一只耗盡力氣的小鳥。他還看見,她媽媽背過身去抹眼淚的次數(shù),比以前更多了。

薛圓圓似乎也察覺到了江航不同以往的注視。有一次,她正費力地想把一個折好的紙船放到窗臺上,和那盆小雛菊作伴,一抬頭,正對上江航沉靜的目光。那目光里沒有好奇,沒有憐憫,只有一種專注的、近乎審視的探究。薛圓圓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隨即揚起一個更大的弧度,帶著點小小的得意:“江航哥哥,你看!我的小船要和小雛菊一起去探險啦!”她試圖用夸張的活潑驅散那目光帶來的無形壓力。

江航沒有回應她的笑容,只是平靜地問:“下午三點,你為什么會疼?”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直接剖開了薛圓圓精心維持的表象。

薛圓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像一張凝固的面具。她抱著紙船的手指蜷縮起來,眼神飛快地閃爍了一下,帶著一絲被戳穿的慌亂。她低下頭,避開江航的目光,聲音小了下去:“沒……沒有啊,就是……就是有點困了……”

江航沒有再追問。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書,但書頁上的字跡卻模糊成了一片。他想起張醫(yī)生那沉重的嘆息,想起“心室缺損”那個冰冷的名詞。它像一個隱形的定時炸彈,就藏在這個總是笑著的女孩身體里。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一種近乎蠻橫的決心,在他小小的胸膛里交織沖撞。他需要知道更多。他需要理解那個“敵人”。

機會很快來了。這天下午,薛媽媽需要去處理一些緊急的工作,暫時離開了醫(yī)院。護士剛給薛圓圓做完例行檢查,她看起來精神不錯,正拉著蕭沐芷小聲地說著什么,兩個女孩腦袋湊在一起,發(fā)出低低的笑聲。

江航放下手里的書,悄無聲息地溜出了病房。走廊盡頭,是護士站。此刻只有一位年輕的實習護士在值班,正埋頭寫著什么。

江航走到護士站臺前,他的身高剛好能讓眼睛越過臺面。他安靜地站著,沒有立刻出聲,只是看著護士寫字。直到護士感覺到視線抬起頭。

“小朋友,有事嗎?”護士姐姐露出溫和的笑容。

江航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一排擺放整齊的文件夾上,其中一個標簽上寫著“薛圓圓”。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而自然,帶著點孩子氣的求知欲:“護士姐姐,我隔壁床的妹妹,叫薛圓圓。她……她那天為什么會那么疼?是心臟不舒服嗎?”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低了些,“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才能讓她不那么疼?!?最后半句,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真誠。

護士姐姐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表情異常認真的小男孩。她認得他,是薛圓圓病房里那個特別安靜沉穩(wěn)的孩子。她猶豫了一下,出于對病人隱私的保護,她不能透露太多細節(jié)。但看著男孩清澈眼底那份不容錯辯的關切和執(zhí)著,她心軟了。她放下筆,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放得很輕:“圓圓妹妹呢,她的心臟和我們大多數(shù)小朋友不太一樣,天生就有一點點小問題,叫心室缺損。就像是……嗯,心臟里面有個小房間的門沒有關好?!?/p>

她盡量用孩子能理解的比喻解釋著:“所以呢,她的心臟工作起來會比別人累一點,血液有時候會走錯路。那天她可能太累了,或者情緒有點激動,那個沒關好的小門那里壓力太大了,心臟就不舒服了,就會疼。”

“那……能修好嗎?”江航立刻追問,眼睛緊緊盯著護士。

護士姐姐輕輕嘆了口氣,笑容里帶上了一絲無奈和憐惜:“這個……有點難。圓圓的情況比較復雜,她缺損的位置和大小……做手術的風險很大,現(xiàn)在醫(yī)生叔叔們主要是幫她吃藥控制,讓她不那么累,不那么容易難受?!彼吹侥泻⒀鄣姿查g黯淡下去的光芒,連忙補充道,“不過圓圓很堅強的!你看她恢復得多快!只要好好休息,按時吃藥,注意不要太累太激動,會好很多的!”

“注意不要太累太激動……”江航低聲重復了一遍,像是在咀嚼這幾個字的分量。他想起薛圓圓每次大笑之后短暫的沉默,想起她努力奔跑幾步后急促的喘息。那些被他忽略的細微信號,此刻都清晰地串聯(lián)起來,指向護士口中那個“沒關好的小門”。

“謝謝你,護士姐姐?!苯蕉Y貌地道謝,聲音恢復了平靜,但那雙沉靜的眼眸深處,有什么東西變得更加幽深了。他轉身離開護士站,小小的背影挺得筆直。

他沒有立刻回病房,而是繞到了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午后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他坐在一張長椅上,看著遠處幾個健康的孩子追逐嬉鬧,笑聲清脆響亮。他的腦海里反復回響著護士的話:“難”、“風險很大”、“控制”、“不要太累太激動”……每一個詞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心上。

他需要力量,需要一個空間,一個只屬于他們三個人的地方。一個可以暫時逃離醫(yī)院消毒水氣味和沉重目光的地方。一個……可以讓他做點什么的地方。

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在江航心底迅速生根發(fā)芽。

幾天后,江航父親的情況終于穩(wěn)定下來,轉入了普通病房。江航媽媽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臉上也多了些笑容。趁著這個空檔,江航向媽媽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

“媽媽,”他仰著頭,看著正在幫他整理衣領的媽媽,“我和圓圓,還有木子,想找個地方玩。醫(yī)院里……太悶了。”他沒有提薛圓圓的心臟,也沒有提自己的擔憂,只是陳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江航媽媽看著兒子沉靜的小臉,又想起隔壁那個總是強顏歡笑的小女孩,還有那個安靜得讓人心疼的蕭沐芷,心頭一軟。她蹲下身,平視著江航的眼睛:“好孩子,想去哪里?附近的小公園嗎?媽媽可以帶你們去?!?/p>

江航搖搖頭,目光投向窗外醫(yī)院后墻外那片略顯荒蕪的區(qū)域:“不用媽媽陪。我們就在醫(yī)院后面轉轉,很近,保證不亂跑??梢詥??”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和保重。

江航媽媽猶豫了一下。醫(yī)院后面那片地方,以前似乎是消防站,后來廢棄了,堆著些雜物,但還算空曠,也沒什么危險。看著兒子眼中難得的期待和堅持,又想到三個孩子確實需要一個透口氣的地方,她終于點了點頭:“好吧,只能玩一小會兒,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圓圓妹妹,別讓她跑跳得太厲害,知道嗎?”

“嗯?!苯洁嵵氐攸c頭。

當江航把這個消息告訴薛圓圓和蕭沐芷時,薛圓圓的眼睛瞬間亮得像盛滿了星星。她興奮地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真的嗎?我們可以出去玩了?太好了!江航哥哥你最棒了!”她一把抱住旁邊的蕭沐芷,“木子!我們可以去探險了!”

蕭沐芷被她抱得有點懵,但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淺淺的笑意,用力點了點頭。她懷里的舊泰迪熊似乎也被這份快樂感染,耷拉的耳朵都顯得精神了些。

午后,陽光正好。江航帶著兩個女孩,像三只終于逃出籠子的小鳥,小心翼翼地避開醫(yī)護人員的視線,從醫(yī)院后門溜了出去。穿過一小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一座紅磚砌成的老舊建筑出現(xiàn)在眼前。門楣上,“消防站”幾個褪色的字跡還依稀可辨。大門虛掩著,里面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輪胎、斷裂的水管和蒙著厚厚灰塵的帆布,空氣里彌漫著塵土和陳舊金屬的味道。

“哇!真的是消防站!”薛圓圓好奇地探進小腦袋,大眼睛里滿是興奮的光芒,“江航哥哥,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江航沒說話,只是率先走了進去。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空曠的、彌漫著陳舊氣息的空間,目光最終落在角落里一堆疊放得還算整齊的舊帆布上。那些帆布雖然積滿了灰塵,但看起來厚實堅韌。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成形。

“我們來搭個秘密基地吧。”江航轉過身,對兩個女孩說道。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秘密基地?!”薛圓圓和蕭沐芷異口同聲地驚呼,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巨大的驚喜和期待。

說干就干。江航成了總指揮。他指揮著薛圓圓和蕭沐芷把幾張相對干凈的舊帆布拖到靠墻的位置,自己則搬來一些廢棄的木架和箱子,充當支架。他個子雖小,力氣卻不小,動作也異常沉穩(wěn)。薛圓圓負責傳遞東西,小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專注,仿佛搭建的不是一個簡陋的藏身之所,而是一座宏偉的城堡。蕭沐芷則細心地用小手拍打著帆布上的灰塵,然后遞給江航,動作安靜而認真。

三個人默契地忙碌著,陽光從高高的、積滿灰塵的窗戶斜射進來,形成一道道光柱,無數(shù)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汗水很快浸濕了他們額前的碎發(fā),薛圓圓的臉頰因為興奮和勞動而泛起了健康的紅暈,喘息聲也變得有些急促,但她毫不在意,眼睛亮得驚人。

江航一邊用力固定著帆布的邊角,一邊不動聲色地留意著薛圓圓的狀態(tài)??吹剿龤庀⒓贝?,他會適時地停下來,假裝檢查支架的穩(wěn)固性,給她喘息的時間。

終于,一個由舊帆布搭成的、勉強可以容納三個孩子的小小空間被構筑起來。帆布隔絕了外面空曠倉庫的陳舊感,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私密的小天地。光線透過厚厚的帆布縫隙,變得柔和而朦朧。

“成功啦!”薛圓圓歡呼一聲,第一個鉆了進去。她盤腿坐在鋪著另一塊帆布的地面上,環(huán)視著這個小小的、屬于他們的世界,臉上是純粹的、毫無陰霾的快樂,“太棒了!江航哥哥你好厲害!木子快來!”

蕭沐芷抱著她的大熊,也小心翼翼地鉆了進來,坐在薛圓圓身邊。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奇的“家”,嘴角微微上揚。

江航是最后一個進來的。他手里還拿著幾本他帶來的圖畫書,以及一個用干凈塑料袋包好的小紙包——那是他特意從媽媽那里要來的玫瑰花茶干。他把書放在角落,打開紙包,濃郁的玫瑰干花香立刻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瞬間驅散了帆布的陳舊氣味,帶來一種溫暖的、令人安心的芬芳。

“哇!是玫瑰花的味道!”薛圓圓驚喜地湊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木子,是你帶來的嗎?”

蕭沐芷搖搖頭,目光落在江航身上,帶著一絲詢問。江航把紙包遞給她:“我媽媽曬的,她說泡水喝很香?!?他沒有說,是他特意向媽媽要的,只因為有一次在病房,蕭沐芷提過一句她奶奶以前也會曬玫瑰花茶,她很懷念那個味道。

蕭沐芷小心翼翼地接過紙包,看著里面深紅色的干花,眼圈微微有些發(fā)紅。她低下頭,很小聲地說:“謝謝江航哥哥?!?/p>

“不用謝,”江航在她們對面坐下,拿起一本圖畫書,“秘密基地要有書?!彼_了書頁,正是那本《小王子》。陽光透過帆布的縫隙,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躍。

薛圓圓立刻來了精神,往江航身邊挪了挪:“江航哥哥,快講!上次說到小王子離開他的小星球了!”

蕭沐芷也安靜地抱著大熊,目光專注地看著江航手里的書,等待著故事開始。

小小的空間里,彌漫著玫瑰干花的香氣、舊帆布的塵土味和陽光溫暖的氣息。江航清冽平穩(wěn)的聲音緩緩流淌著,講述著小王子在星際間的旅行,遇到形形色色的大人。薛圓圓聽得入神,時不時發(fā)出驚嘆或疑問。蕭沐芷則安靜地聽著,偶爾會輕輕撫摸一下懷里大熊的耳朵。

時間在這個小小的避風港里仿佛靜止了。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病痛的陰影、各自家庭的愁云,都被暫時隔絕在外。這里只有陽光、故事、玫瑰的香氣,和三個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孩子。

講到一個段落,江航停了下來。薛圓圓意猶未盡,剛想追問,卻看到蕭沐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一絲遲疑和擔憂。

“圓圓,”蕭沐芷小聲開口,手指輕輕指了指薛圓圓的胸口,“你這里……怎么了?”她剛才挪動位置的時候,薛圓圓寬松的T恤領口被蹭得歪斜了一些,露出了鎖骨下方一小塊皮膚。那里,貼著一個方形的、白色的東西,邊緣用醫(yī)用膠帶固定著,幾根細細的電線從邊緣延伸出來,被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衣服里面。

薛圓圓順著她的目光低頭一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她幾乎是觸電般地猛地抬手捂住了領口,將那小小的電極片嚴嚴實實地蓋住,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她抬起頭,臉上努力想擠出慣常的笑容,但那笑容卻顯得無比僵硬和倉促,帶著一絲被窺見秘密的狼狽。

“沒……沒事啦!”她的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種欲蓋彌彰的輕快,“就是……就是例行檢查!醫(yī)生叔叔說貼個小東西監(jiān)測一下心跳,可方便了!一點都不疼的!”她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整理著衣領,確保那白色的貼片被完全遮蓋住,眼神慌亂地瞟向江航,又迅速移開。

秘密基地里溫暖寧靜的氣氛瞬間凝固了。玫瑰花的香氣似乎也變得滯重起來。剛才聽故事時的輕松和投入蕩然無存,一種無形的緊張感彌漫開來。

江航一直沉默著。在蕭沐芷指出的瞬間,他的目光就精準地捕捉到了薛圓圓領口下那一小塊刺眼的白色。那不是普通的創(chuàng)可貼,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動態(tài)心電圖的電極片。護士姐姐說過,薛圓圓需要定期佩戴這個,監(jiān)測她心臟那“沒關好的小門”在工作時的狀況。

他看著薛圓圓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捂住胸口,看著她臉上那強裝出來的、搖搖欲墜的笑容,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和……羞恥?江航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了一下。他想起護士站那位姐姐溫和卻無奈的解釋:“心室缺損……復雜……控制……不要太累太激動……”

原來她一直帶著這個東西。原來她每一次看似輕松的笑容和奔跑背后,都拖著這樣一根無形的、連接著病痛的線。原來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隱藏,像藏起一件不光彩的、會嚇跑別人的東西。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江航小小的胸膛里翻涌。是憤怒?憤怒于這該死的疾病像影子一樣糾纏著她?是酸澀?為她必須如此辛苦地偽裝?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他答應過護士姐姐,會注意不讓她太累太激動。

江航緩緩放下了手里的《小王子》。圖畫書封面上,小王子孤獨地站在他的小星球上,背景是浩瀚的星空。他沒有立刻回應薛圓圓慌亂掩飾的話語,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移開目光。他的視線平靜地、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穿透力,直直地落在薛圓圓捂著胸口的手上,然后,緩緩上移,對上她那雙強作鎮(zhèn)定卻掩不住慌亂的眼睛。

那目光太過沉靜,太過專注,像一道無形的繩索,將薛圓圓試圖逃離的慌亂牢牢捆住。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像融化的雪一樣迅速垮塌下去,只留下蒼白的底色和微微顫抖的嘴唇。她下意識地避開了江航的視線,把頭埋得更低,小小的肩膀縮了起來,像一只試圖把自己藏進殼里的蝸牛。

蕭沐芷也意識到了氣氛的凝重,她抱著大熊的手臂收緊了,有些無措地看著薛圓圓,又看看江航,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秘密基地里只剩下三個人有些壓抑的呼吸聲,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遙遠的鳥鳴。

江航深吸了一口氣??諝庵忻倒寤ǖ南銡馑坪跻矌狭艘唤z苦澀。他站起身,動作很輕,沒有帶起多少灰塵。他沒有再看薛圓圓,而是彎腰鉆出了帆布搭成的秘密基地。

薛圓圓猛地抬起頭,看著江航消失的背影,臉上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眼中涌上巨大的恐慌和受傷。他……他生氣了嗎?他是不是覺得她很麻煩?很……奇怪?她下意識地看向蕭沐芷,聲音帶著哭腔:“木子,我……”

“等我一下。”江航的聲音從帆布外面?zhèn)鱽?,打斷了她的話。那聲音依舊平穩(wěn),聽不出什么情緒。

薛圓圓愣住了,捂住胸口的手無意識地放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帆布入口的方向。蕭沐芷也緊張地抱緊了大熊。

沒過多久,江航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入口。他手里拿著幾本厚厚的、封面嚴肅的書,還有一本攤開的筆記本。那幾本書明顯不是兒童讀物,封面上印著復雜的人體解剖圖和一些深奧的英文單詞。他將書和筆記本放在地上,然后在薛圓圓和蕭沐芷對面重新坐下。陽光透過帆布縫隙落在他攤開的筆記本上,上面是幾行工整卻略顯稚嫩的筆跡,寫著“心臟結構”、“心室”、“心房”、“血液流向”等詞語,旁邊還用鉛筆簡單畫了一個心的形狀。

江航的目光再次投向薛圓圓,這一次,他的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審視和穿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鄭重的、近乎承諾的專注。

“圓圓,”他開口,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我和木子,以后都去當醫(yī)生。”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薛圓圓完全懵了,她張著小嘴,一時反應不過來這突如其來的宣告:“?。繛椤瓰槭裁??”

江航的視線掃過她下意識又想去捂胸口的手,最終定格在她因為驚愕而睜大的眼睛上。那雙眼睛像沉在水底的黑色玻璃珠,此刻清晰地映著他自己嚴肅的小臉。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最準確的措辭,然后,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樣你打針的時候……”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仔細聽,能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不易察覺的緊繃。他停頓了半秒,目光微微垂落,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耳根處悄然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紅,聲音低了下去,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力量,“……就不會怕了。”

秘密基地里一片寂靜。只有塵埃在光柱中無聲飛舞。

薛圓圓徹底呆住了。她看著江航,看著他攤開的筆記本上那些關于心臟的詞語和圖畫,看著他微微泛紅的耳根,看著他沉靜眼眸深處那份無比鄭重的承諾。一股巨大的、洶涌的熱流毫無預兆地沖上她的鼻尖,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在她眼眶里迅速積聚,然后,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她緊緊攥著衣角的手背上,滾燙滾燙。

她不是害怕打針。她只是害怕別人看到她身上那些奇怪的貼片和管子,害怕別人眼中流露出的同情和小心翼翼,害怕自己成為那個需要被特別照顧的“可憐蟲”。她努力地笑,努力地活潑,只是想證明自己和別人沒什么不同。

可是江航哥哥看到了。他不僅看到了她藏在領口下的電極片,他還看到了她藏在笑容下的恐懼。他沒有同情,沒有追問,沒有說那些讓她難受的“沒關系”、“別怕”……他只是用這樣近乎笨拙卻無比堅定的方式告訴她:他會解決這個問題。他會成為醫(yī)生,讓她不再害怕。

“江航哥哥……”薛圓圓的聲音哽咽了,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一直沉默的蕭沐芷,此刻也抬起頭。她看著江航認真的側臉,又看看淚流滿面的薛圓圓,那雙總是帶著一絲怯懦和憂郁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種明亮而堅定的光芒。她放下懷里的舊泰迪熊,伸出小手,從自己隨身的小口袋里摸索出兩顆用透明玻璃紙包著的、圓圓的薄荷糖——那是她僅有的、珍藏了很久的寶貝。

她先拿起一顆,輕輕地、鄭重地放進薛圓圓還在顫抖的手心里。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江航面前,把另一顆薄荷糖,同樣輕輕地、鄭重地放在他攤開的筆記本上,放在那個用鉛筆畫的、小小的“心”旁邊。

“說好了!”蕭沐芷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打破了秘密基地里壓抑的寂靜。她看著江航,又看向薛圓圓,小小的臉上是無比認真的神情,“圓圓,就當我們的第一個病人!”

陽光透過帆布的縫隙,溫柔地灑在三個孩子身上。玫瑰干花的香氣在空氣中靜靜流淌。那顆放在紙心旁邊的薄荷糖,在光線下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薛圓圓緊緊攥著手心里那顆帶著蕭沐芷體溫的薄荷糖,感受著那堅硬的、帶著涼意的觸感,仿佛握住了一個沉甸甸的承諾。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眼前兩個伙伴——江航沉靜而堅定的眼神,蕭沐芷帶著鼓勵和溫柔的微笑。巨大的悲傷和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在她小小的胸腔里激烈沖撞,最終化作一股洶涌的暖流,沖散了所有的委屈和恐懼。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帶著濃濃的哭腔,卻異常響亮地應道:“嗯!說好了!”

江航看著薛圓圓終于不再掩飾的眼淚,看著她眼中重新亮起的、混合著淚光卻更加璀璨的光芒,心底那塊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巨石,仿佛被這帶著哭腔的應和聲輕輕撬動了一下。他拿起筆記本上那顆薄荷糖,剝開玻璃紙,將清涼的糖球放進嘴里。一股強烈的、帶著沖擊力的涼意瞬間在舌尖蔓延開,直沖鼻腔,讓他忍不住微微瞇了一下眼睛。

就在這一刻,薛圓圓也剝開了自己那顆糖,塞進了嘴里。同樣強烈的薄荷味刺激得她小臉皺了一下,但隨即,那股清涼仿佛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神奇地撫平了她胸口那陣因為哭泣而帶來的悶痛和悸動。她含著糖,感受著那清涼的氣息在口腔里彌漫,看著對面江航同樣微微瞇起的眼睛,還有旁邊蕭沐芷帶著鼓勵的笑容,一個帶著淚痕的、卻無比真實的笑容,終于重新在她臉上綻放開來

“好涼!”她含糊地說著,嘴角卻高高揚起。

秘密基地里沉重的氣氛終于被打破。江航緊繃的下頜線也微微放松。他合上筆記本,重新拿起那本《小王子》。“還要聽嗎?”他問。

“要!”薛圓圓立刻點頭,聲音還帶著點哭過后的沙啞,卻充滿了活力。她往江航身邊又湊近了些,幾乎要挨著他的胳膊。蕭沐芷也重新抱好大熊,坐直了身體,臉上帶著安靜的期待。

江航低沉平穩(wěn)的聲音再次響起,繼續(xù)講述小王子在星際間的旅程。這一次,故事似乎帶上了不同的溫度。薛圓圓聽得更加專注,偶爾會指著書頁上的插圖小聲問江航問題。蕭沐芷則安靜地聽著,偶爾會輕輕撫摸一下懷里大熊的耳朵,嘴角帶著恬靜的弧度。

夕陽西下,金紅色的光芒從高高的窗戶斜射進來,將整個廢棄的消防站內部染上一層溫暖而懷舊的色調。光柱里飛舞的塵埃都變成了細小的金粉。三個小小的身影擠在帆布搭成的簡陋空間里,被籠罩在這片溫柔的暮光之中。

江航的故事告一段落。他合上書,看向窗外絢爛的晚霞。薛圓圓抱著膝蓋,小腦袋靠在蕭沐芷的肩膀上,臉上帶著一種心滿意足的寧靜。蕭沐芷則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手心里的薄荷糖紙,不知在想些什么。

“該回去了。”江航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薛圓圓和蕭沐芷也站起來。薛圓圓伸了個小小的懶腰,臉上是純粹的笑容,仿佛剛才的眼淚和慌亂從未發(fā)生?!班?!下次我們還要來!帶更多書來!”她充滿期待地說。

三個人鉆出秘密基地。夕陽將他們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交錯在一起。薛圓圓走在中間,左手拉著蕭沐芷冰涼的小手,右手猶豫了一下,悄悄伸過去,試探性地勾住了江航垂在身側的幾根手指。

江航的腳步頓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薛圓圓的心也跟著一緊,以為他要抽開。但下一秒,江航的手卻翻轉過來,堅定而有力地,將薛圓圓那只小小的、帶著點汗意的手,整個包裹在了自己溫熱的掌心里。

那掌心干燥、溫暖,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薛圓圓猛地抬起頭,看向江航。夕陽的金輝落在他沉靜的側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沒有看她,只是目視前方,牽著她的手,步伐穩(wěn)定地朝著醫(yī)院的方向走去。但他的耳根,在霞光下,似乎又泛起了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紅暈。

蕭沐芷走在薛圓圓另一側,抱著她的大熊,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小小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安靜的、帶著祝福意味的笑容。

三個小小的影子,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要延伸到很遠很遠的未來。薛圓圓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江航哥哥手心的溫度,那溫度似乎驅散了身體深處殘留的寒意,也暫時驅散了那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冰冷而殘酷的預言——醫(yī)生那句輕飄飄的、卻足以凍結血液的“這孩子,恐怕很難活過三十歲”。

夕陽的暖意包裹著他們,將秘密基地的帆布、廢棄的消防車殘骸、醫(yī)院冰冷的輪廓,都染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這一刻,掌心的溫暖如此真實,朋友的承諾如此堅定,仿佛那遙遠的三十歲,也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塹。她緊緊回握住江航的手,仿佛握住了對抗命運的微弱卻執(zhí)拗的力量。


更新時間:2025-07-25 08: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