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絕望感如同連廊外翻涌的灰霧,沉甸甸地壓在唐天心頭。手機屏幕慘白的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那個凝固的“6:15”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時間,這條他過去十八年里從未真正在意過的、無聲流淌的河,此刻成了一道冰冷堅硬的墻壁,將他困死在這個詭異的黃昏。
他下意識地再次按下鎖屏鍵,屏幕熄滅。再按亮。依舊是那個刺眼的“6:15 PM”。信號格,依舊是那個小小的、殘酷的叉。他機械地重復著這個動作,仿佛多按幾次,那頑固的數(shù)字就能跳動起來,就能證明剛才的一切只是場荒誕的噩夢。
“省點電?!绷滞淼穆曇舸驍嗔怂絼诘闹貜?,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平靜,卻像冰水一樣澆醒了他。
唐天抬起頭。林晚靠在另一側的護欄上,沒有看他,而是專注地擺弄著手里那塊黃銅外殼的舊懷表。她纖細的手指靈巧地撥弄著表殼側面的小旋鈕,神情專注得如同在拆解一枚炸彈。
咔噠…咔噠…咔噠…
細微而清晰的機械聲在死寂中響起。唐天注意到,懷表那細長的秒針,并沒有規(guī)律地順時針轉動,而是在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毫無邏輯的方式瘋狂跳動!時而向前猛躥十幾格,時而猛地倒轉回去,時而干脆在某個刻度上劇烈地原地顫抖,仿佛表芯里困著一只瀕死掙扎的蜂鳥。分針和時針同樣在輕微地、不規(guī)則地顫動,整個表盤呈現(xiàn)一種混亂的動態(tài)平衡。
這景象比完全靜止更讓人心頭發(fā)毛。唐天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它……時間……?”
“混亂。”林晚言簡意賅,手指依舊沒停,“墟界的時間不是凝固的死水,是無數(shù)被打碎的漩渦,是失控的亂流。我的表能勉強感應到這些波動,但……”她終于停下了撥弄,啪嗒一聲合上表蓋,將它小心地揣回內(nèi)側口袋,動作帶著一種下意識的珍重?!八荒軒覀兂鋈?,也不能告訴我們確切的時間。它更像……一個混亂的指南針。證明我們還‘在’時間里,只是迷失了方向。”
她抬起眼,目光掃過唐天慘白的臉和仍在微微顫抖的手,最后落在他緊握的手機上。那眼神里沒有同情,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無實?!澳愕氖謾C,時間凝固了,但電量還在流逝。把它當成一塊高級點的電子表吧。省著點用,它可能是我們唯一能‘固定’住某個時間點的參照物。”
唐天低頭看著手機屏幕頂端那刺眼的7%電量紅色警告條,一股更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默默關掉屏幕,將它塞回褲兜,冰涼的金屬貼著大腿皮膚,帶來一絲微弱的、屬于現(xiàn)實的觸感。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唐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遠處濃霧彌漫的校園死寂無聲,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剛才廢棄教室里的恐怖景象和那催命的“咔嗒”聲,依舊在神經(jīng)末梢尖銳地鳴響。
林晚站直身體,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她那雙總是帶著疏離感的眼睛,此刻卻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他們所處的這條狹窄露天連廊,以及連廊兩端通向不同教學樓區(qū)域的入口。
“生存?!彼鲁鰞蓚€字,語氣斬釘截鐵,“找吃的,找水,找一切能用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找能當武器的東西。任何東西?!?/p>
她的視線落在唐天校服褲子上掛著的鑰匙串上,那里除了家門鑰匙,還有一把小小的、折疊起來的多功能小刀,平時用來削鉛筆或者拆快遞。
唐天順著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握住了那把冰涼的小刀柄。
林晚卻搖了搖頭:“對付剛才那種東西,這個和牙簽沒區(qū)別?!彼D了頓,目光投向連廊內(nèi)側一扇虛掩著的、通往旁邊教學樓的玻璃門?!拔覀兊没厝ァ!?/p>
“回去?!”唐天失聲,心臟猛地一抽,廢棄教室里那層層蛛網(wǎng)包裹的人形輪廓和蜘蛛女妖幽綠的復眼瞬間在腦海中炸開,“不行!那里……”
“那里最危險,但也最可能有我們需要的東西?!绷滞泶驍嗨Z氣不容置疑,“教室。學生的抽屜里、書包里,總有吃的,有水杯,也許還有手電筒之類的工具。運氣好,甚至能找到棒球棍之類的體育器材。”她一邊說,一邊已經(jīng)邁步朝著那扇虛掩的玻璃門走去,步伐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她停在門前,側耳傾聽片刻,然后猛地拉開一條縫隙,自己卻緊貼著門邊的墻壁,像一道影子般閃了進去。
唐天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內(nèi)的黑暗中,又回頭望了一眼連廊外無邊無際的灰霧,一股被拋棄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也學著林晚的樣子,緊貼著門框,飛快地擠進了那片黑暗。
門內(nèi)是一條相對熟悉的走廊,但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應急燈幽綠的光線只能照亮腳下很小一片區(qū)域,兩側教室的門如同一個個沉默的黑洞??諝饫飶浡覊m和一股淡淡的、難以言喻的甜腥味,比剛才在連廊上濃重得多。
林晚已經(jīng)蹲在最近的一間教室門口,那正是他們高三(七)班的后門。她側著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門縫,往里窺探。片刻后,她回頭對唐天做了個“安全”的手勢。
唐天屏住呼吸,跟著她再次踏入這個空得令人心悸的教室。
慘白的日光燈依舊亮著,將一排排空蕩的桌椅照得如同冰冷的墓碑。黑板上,老李最后寫下的那句“人生轉折點”的粉筆字還清晰可見,帶著一種無聲的嘲諷??諝饫餁埩糁刮逗陀湍?,混合著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腥,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怪味。
林晚沒有浪費時間感傷。她像一只闖入人類遺跡的野獸,目標明確地行動起來。她先是快步走到講臺邊,拿起老李遺留在講桌上的那個巨大的、印著“優(yōu)秀教師”字樣的塑料水杯,擰開蓋子晃了晃,里面還有小半杯水。她毫不猶豫地將水倒進自己那個磨損嚴重的舊水壺里。
接著,她走到第一排,開始挨個檢查那些空蕩蕩的課桌抽屜。
唐天看著她麻利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恐懼和荒謬感,也加入了這場在凝固時空里的“尋寶”。
他走到自己倒數(shù)第二排的位置,桌面上攤開的數(shù)學卷子和那本《都市怪談實錄》還在原位。他拉開自己的抽屜,里面只有幾本練習冊、一個空的零食袋子和一支快沒水的筆。他失望地關上,又看向旁邊胖子王濤的座位。
王濤的桌子總是最亂的。唐天猶豫了一下,伸手進去摸索。指尖先是觸到幾本卷了邊的漫畫書,然后是一個硬邦邦的、長方體的東西——是那個上課總被他藏在抽屜里偷偷玩的掌上游戲機!唐天心里涌起一絲荒謬的激動,仿佛找到了什么寶藏。他繼續(xù)摸索,又摸到一個塑料包裝袋,里面是半包皺巴巴的辣條,油乎乎的。雖然平時對這種垃圾食品嗤之以鼻,此刻唐天卻覺得這簡直是人間美味。他趕緊將辣條和游戲機都掏了出來,塞進自己外套口袋。
“有什么?”林晚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她已經(jīng)檢查完了前排幾個座位,收獲似乎不大,只找到一支小巧的LED筆式電筒和幾塊獨立包裝的巧克力。她正蹲在班長陳雪的座位旁,拉開抽屜。
“辣條,游戲機?!碧铺鞊P了揚手里的半包辣條。
林晚瞥了一眼,沒什么表情,繼續(xù)翻找。她從陳雪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粉色的保溫杯,擰開聞了聞,里面是泡著枸杞的溫水。她同樣倒進了自己的水壺。接著,她又摸出了一個東西——一部套著卡通外殼的舊手機,屏幕裂了道細紋。
“沒電了?!绷滞戆戳税撮_機鍵,毫無反應,隨手將它放在桌面上。
唐天看著那部手機,心頭一動。他走過去,拿起陳雪的手機,又掏出自己還剩6%電量的手機。他記得陳雪有個習慣,總是隨身帶著一個小巧的充電寶。他蹲下身,在陳雪掛在桌邊的書包里摸索起來。果然,手指觸到了一個方方正正、沉甸甸的東西!他掏出來,是一個印著貓咪圖案的充電寶,電量指示燈顯示還有兩格電!
“充電寶!”唐天低呼一聲,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將自己的手機插了上去。屏幕上瞬間亮起了充電的小閃電圖標。雖然依舊沒有信號,時間也凝固著,但這微弱的電流仿佛給唐天注入了一絲希望。
林晚看著他的動作,沒說什么。她走到教室后面的衛(wèi)生角。掃帚倒在地上,拖把靠在墻邊,其中一根拖把桿不知為何從中部斷裂了,斷口參差不齊,像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拗斷的。
林晚走過去,彎腰撿起那根斷裂的拖把桿。木桿大約一米二長,斷裂處形成了尖銳的、帶著毛刺的木茬。她掂量了一下分量,又試著揮動了兩下,木棍劃破空氣發(fā)出嗚嗚的破風聲。
“對付不了剛才那種東西的腿,”她甩了甩手中的木棍,語氣平淡得像在評價一件工具,“但對付個頭小點的,或者敲碎點別的,夠了。”她將這根簡陋的武器遞給唐天,“拿著?!?/p>
唐天接過沉甸甸的木棍,粗糙的木質紋理摩擦著掌心,帶來一種原始的、稍顯安心的觸感。這感覺遠比他口袋里那把折疊小刀來得實在。
林晚的目光掃過教室,最后落在那一疊疊堆放在講臺旁邊、還沒來得及發(fā)下去的空白數(shù)學練習冊上。她走過去,隨手撕下厚厚一沓空白的紙張,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還有這個。”她把那沓紙卷了卷,塞進自己另一個寬大的校服口袋,“引火,或者……當廁紙?!?/p>
唐天看著她撕作業(yè)本的動作,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大概是每個學生潛意識里都想干但又不敢干的事情,在這種詭異的環(huán)境下,竟帶著一種黑色幽默般的荒誕感。他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因為這一個小小的、日常的反抗動作而稍稍松弛了一絲。
“走,換個地方?!绷滞頇z查了一下自己的水壺和口袋里的“戰(zhàn)利品”,走向教室前門,動作依舊警惕。
“去哪?”唐天握緊了手中的木棍,跟上她。
“樓頂天臺?!绷滞砝_前門,側身向外觀察,“視野開闊,相對易守難攻。而且,”她頓了頓,“通常很少有人去,也意味著……可能被‘污染’的東西也少一些?!?/p>
離開七班教室,沿著黑暗的樓梯向上爬行,每一步都踩在令人心悸的死寂里。應急燈幽綠的光線在墻壁上投下兩人扭曲晃動的影子。唐天緊握木棍,掌心全是冷汗,林晚則在前方探路,動作輕捷如貓,符箓被她捏在指間,隨時準備激發(fā)。
通往天臺的門是一扇厚重的鐵門,外面掛著一條銹跡斑斑的鐵鏈,但沒有上鎖。林晚輕輕撥開鐵鏈,用力推開鐵門。
一股帶著灰塵味和涼意的風撲面而來。
天臺的視野豁然開朗,但也更加清晰地展示出世界的詭異。頭頂是那片永恒不變的、令人窒息的深灰色天幕,如同巨大的鉛蓋。校園的大部分建筑都被下方翻涌的、如同活物般緩慢蠕動的灰霧所吞噬,只能看到幾棟較高建筑的模糊輪廓,如同霧海中沉浮的孤島。整個空間寂靜得可怕,只有風聲在空曠的天臺嗚咽。
林晚迅速掃視一圈。天臺空曠,只有幾個廢棄的空調外機和幾個散落的空油漆桶。她快步走到一個巨大的、銹蝕的空調外機后面,這里背風,也相對隱蔽。
“就這里?!彼畔滤畨睾涂诖锏臇|西,開始清理地面。
唐天也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終于得到片刻喘息。他靠著冰冷的空調外機坐下,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他拿出那半包辣條,撕開包裝,一股濃烈的香精和辣椒素混合的氣味沖入鼻腔。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一根塞進嘴里。辛辣油膩的味道刺激著味蕾,雖然稱不上美味,但高鹽高油的食物帶來的熱量感,確實讓冰冷的四肢恢復了一絲暖意。
林晚沒碰辣條。她拿出兩塊巧克力,遞給唐天一塊,自己撕開包裝紙,小口地、緩慢地咀嚼著,補充著能量。她的目光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天臺的入口和四周。
吃完東西,林晚從口袋里掏出那沓撕下來的空白練習紙,又摸出一個小小的、扁平的金屬盒,打開,里面是幾根細細的、裹著紅色磷頭的火柴。
“你……”唐天有些驚訝。
“習慣?!绷滞砗唵蔚亟忉屃艘痪?,抽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側面的磷面上用力一劃。
“嗤啦——”
一小簇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起來,在昏暗的天臺上顯得格外溫暖明亮。她小心地用這簇火苗點燃了揉成團的幾張空白紙。紙張迅速卷曲、焦黑,化作一小堆跳躍的篝火?;鸸獠淮?,卻頑強地驅散著周圍的寒意和深沉的灰暗,在兩人臉上投下跳動的光影。
唐天不由自主地靠近那點微弱的火源,感受著久違的、屬于“正?!笔澜绲呐?。冰冷的身體似乎也隨著火光緩和了一些。他看著跳躍的火苗,又看看自己手中那根粗糙的木棍,再摸摸口袋里正在充電的手機,一種劫后余生的復雜情緒在胸中翻涌。恐懼、迷茫、荒謬,還有一絲……對這個叫林晚的轉校生的強烈好奇。
火光映照下,林晚的臉部線條似乎柔和了一些。她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目光落在搖曳的火苗上,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唐天。
“唐天。”她叫他的名字,聲音在風聲和火焰的噼啪聲中顯得異常清晰。
唐天看向她。
“你的眼睛?!绷滞矶⒅?,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顱骨,直視他大腦深處,“在走廊里,你看到的東西,和我不一樣,對吧?”
唐天心頭一凜,想起了那種眉心灼燒、世界化為藍色網(wǎng)格和能量線條的詭異體驗。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墟界之眼?!绷滞硗鲁鲞@個詞,語氣帶著一種沉重的確認感,“一種……能看到‘真實’的能力。能看到構成墟界存在的能量流動,能看到它們的弱點?!彼D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很罕見,也很……危險?!?/p>
唐天想起那種仿佛要撐裂腦袋的劇痛,以及之后那種冰冷到幾乎剝離情感的奇異視角,手心又滲出冷汗:“危險?”
“它消耗的不止是體力,還有你的‘存在感’。”林晚的目光移向那堆跳躍的火焰,火光在她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動,“過度使用,或者在不恰當?shù)臅r候失控……你會被墟界的規(guī)則同化,迷失在那些能量亂流里,變成它們的一部分。就像……”她沒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就像那些被蛛網(wǎng)包裹的同學。
唐天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升起,比剛才的風更冷。
“它不是每次都能救命。”林晚的目光重新鎖定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剛才你能看到那個弱點,是運氣,也是因為那東西的‘形態(tài)’相對清晰。墟界里有很多東西,它們的‘節(jié)點’是流動的、隱蔽的、甚至……是陷阱。光‘看見’不夠,你得學會控制它??刂崎_啟的時機,控制你‘看’的深度,控制它對你自身的侵蝕。”
她的話像冰冷的錘子,一下下敲打著唐天剛剛因為找到“武器”和“食物”而升起的一絲虛幻的安全感。獲得特殊能力的短暫興奮被巨大的責任和未知的危險所取代。
“怎么控制?”唐天艱難地問,聲音干澀。
林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她剛要開口——
“嘩啦——?。。 ?/p>
一聲巨大的、尖銳刺耳的玻璃碎裂聲,毫無預兆地從他們腳下的教學樓深處猛地炸響!那聲音在死寂的環(huán)境中如同驚雷,瞬間撕裂了天臺短暫的、虛假的寧靜!
緊接著,是一陣沉悶的、如同重物在走廊里被瘋狂拖行的摩擦聲!伴隨著一種……一種粘稠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的、令人牙酸的“啪嗒…啪嗒…”聲!
聲音的來源,似乎就在他們剛剛離開不久的三樓附近!
唐天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剛才的疲憊一掃而空,只剩下冰冷的警兆!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拖把桿,粗糙的木刺扎進掌心也渾然不覺。
林晚的反應更快。在玻璃碎裂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她已經(jīng)像彈簧般從地上彈起!手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捏住了一張符箓,符箓上的朱砂符文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她臉上的平靜和思索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警惕和殺意。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此刻如同鷹隼般銳利,死死盯著通往樓下的天臺入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樓板,鎖定那制造噪音的源頭。
她微微側過頭,聲音壓得極低,如同冰珠碰撞,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唐天緊繃的神經(jīng)上:
“休息時間結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