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入口那扇沉重的鐵門,此刻成了隔絕下方恐怖回音的唯一屏障。沉悶的拖行聲和粘稠的滴答聲雖然漸漸遠去,消失在教學樓深處那片未知的黑暗里,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卻如同凝固的膠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唐天背靠著冰冷銹蝕的空調(diào)外機,大口喘息,握著木棍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fā)白。林晚依舊保持著半蹲的警戒姿態(tài),捏著符箓的手指關節(jié)繃緊,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鐵門,刺入下方那片令人心悸的死寂。那堆由空白練習紙點燃的小火堆,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在眾人臉上投下晃動不安的光影。
就在這時,通往天臺的樓梯間深處,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辨的腳步聲!不是那種怪物沉重的拖行,而是屬于人類的、帶著謹慎和遲疑的足音,踩在水泥臺階上發(fā)出的“嗒…嗒…”聲,正由下而上,緩慢地靠近!
唐天和林晚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全身肌肉再次繃緊。林晚悄無聲息地將指間的符箓換了個角度,唐天則握緊了手中的木棍,指節(jié)咔咔作響,做好了隨時迎擊的準備。是剛才制造玻璃碎裂的怪物?還是……別的什么?
腳步聲在鐵門后停下。片刻死寂后,門軸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鐵門被從外面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縫隙。
一張臉,帶著驚魂未定的蒼白和高度警惕的審視,出現(xiàn)在門縫里。
“陳雪?”唐天失聲叫道,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隨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取代。
門外站著的,正是高三(七)班的班長陳雪!她平日一絲不茍的高馬尾此刻有些散亂,幾縷碎發(fā)粘在汗?jié)竦念~角,校服外套的袖口蹭上了幾道明顯的污跡,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上面印著校圖書館的Logo。她那雙總是沉靜溫和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未散的恐懼和劫后余生的恍惚。
“唐天?林晚?”陳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她飛快地掃視了一圈相對安全的天臺和那堆微弱的篝火,緊繃的肩膀才極其輕微地垮塌了一點。“真的是你們……太好了……”她像是用盡了力氣,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wěn)。
緊接著,另一個龐大的身影幾乎是從門縫里擠了進來。
“哎呦我去!可算找著組織了!嚇死胖爺了!”胖子王濤那張圓臉上滿是汗水和油光,大口喘著粗氣,一只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居然還死死抓著一個被壓扁了的、印著漢堡圖案的紙袋,里面似乎還有東西。他一進來就癱坐在地上,像一灘融化的奶油?!皠偛艠窍隆瓨窍履莿屿o你們聽見沒?我的媽呀!我還以為我要交代在那兒了!幸虧班長拉了我一把……”他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
“你們……怎么逃出來的?”唐天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廢棄教室里那層層蛛網(wǎng)包裹的人形輪廓還歷歷在目,蜘蛛女妖的恐怖更是深深刻在腦海。
陳雪定了定神,走進來,小心地關上鐵門,雖然知道這扇門未必能擋住真正的怪物,但至少帶來一絲心理安慰。她靠在門邊的墻上,聲音依舊帶著后怕:“我們……我們當時在圖書館查資料,晚自習遲到了幾分鐘。剛走到教學樓一樓大廳,就……就看見走廊里……”她似乎回憶起極其恐怖的畫面,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臉色更白了,“……看到好多同學……就那么……憑空消失了!然后整個樓就變得特別黑,特別安靜……我們嚇壞了,想跑出去,可是大門……大門好像被什么東西從外面封死了,推不動……”
王濤接口道,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對對對!然后我們就聽見樓上‘乒乒乓乓’響,還有那種……那種特別瘆人的‘咔嗒咔嗒’聲!我們哪敢上去??!就想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結果就躲進了圖書館旁邊的那個……那個廢棄的小倉庫里。”他揚了揚手里的漢堡袋,“喏,這里面還有幾個早上沒吃完的冷掉的漢堡,還有兩瓶水。胖爺我這囤糧的習慣關鍵時刻救了大命!”
他一邊說,一邊迫不及待地撕開紙袋,拿出一個壓得變形的漢堡,也不管冷熱,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仿佛只有食物才能壓住那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
“后來……后來外面的動靜好像小了點,”陳雪補充道,她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老式的手搖發(fā)電手電筒和幾本厚厚的硬皮書,書頁里似乎還夾著一些紙片,“我們在倉庫里找到了這個手電筒,還有……還有這個。”她猶豫了一下,從一本書里抽出一張發(fā)黃的、邊緣破損的紙遞給林晚。
那是一張極其粗糙的手繪地圖,線條歪歪扭扭,標注著一些模糊的符號和簡短的文字,似乎是校園某個區(qū)域的示意圖。在靠近舊實驗樓的位置,畫著一個醒目的、扭曲的蜘蛛標記,旁邊潦草地寫著兩個字:勿近!
林晚接過地圖,只掃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凝,便不動聲色地將其折好,塞進了自己口袋。
“再后來,我們聽到樓上……好像有打斗和奔跑的聲音,還有……還有光?”陳雪看向那堆篝火,又看看林晚和唐天,“我們不確定,但想著總比躲在那里等死強,就……就壯著膽子摸上來了?!?/p>
天臺小小的臨時安全區(qū)里,氣氛因為陳雪和王濤的到來而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人多帶來的些許安全感,很快就被更復雜的情緒沖淡——資源的壓力,決策的困惑,以及……猜疑。
王濤啃完漢堡,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上的醬汁,小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很快鎖定了唐天放在腳邊的那半包辣條:“嘿!唐天!還有辣條?分點分點!胖爺我貢獻了漢堡,這辣條得算補償!”說著就伸手去拿。
唐天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建議,在分配任何資源之前,我們應該先成立一個臨時的管理委員會。”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天臺入口方向。不知何時,鐵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是沈硯。高三(七)班的學委,永遠一絲不茍的校服,鼻梁上架著一副纖塵不染的金絲邊眼鏡。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但比起其他人的狼狽,他顯得異常鎮(zhèn)定,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從容。他的頭發(fā)梳理得依舊整齊,手里拿著一個看起來很高端的、帶有太陽能充電板的LED強光手電筒,另一只手里則拎著一個印著校醫(yī)務室紅十字標志的急救小藥箱。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冷靜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停留在林晚身上,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優(yōu)越感和掌控欲:“在這種極端混亂的環(huán)境下,無序只會加速我們的滅亡。我認為,應該按照每個人的能力和貢獻,公平、有序地分配有限的生存資源,并制定輪值守則,最大化保障集體的安全?!?/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王濤手里的漢堡殘渣、唐天腳邊的辣條,以及林晚放在地上的水壺,繼續(xù)說道:“比如,我?guī)淼倪@個強光手電筒,在黑暗中具有極高的戰(zhàn)術價值。而這個藥箱里的消毒水、繃帶和止痛藥,更是關鍵時刻的救命物資。我認為,貢獻越大,理應獲得更多的資源分配權,包括……話語權?!?/p>
沈硯的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帶著一種精英式的傲慢。王濤拿著辣條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露出被冒犯又有點懵的表情。陳雪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對這種時候還搞“委員會”的提議感到不適,但良好的教養(yǎng)讓她沒有立刻反駁。唐天則覺得一股無名火蹭地冒上來,沈硯這副指點江山的姿態(tài),在這種朝不保夕的環(huán)境下,顯得格外刺眼和虛偽。
一片沉默中,只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
林晚依舊低著頭,坐在火堆旁。她甚至沒有看沈硯一眼,只是從口袋里摸出另一張邊緣磨損的符箓,用拇指指腹用力地、反復地擦拭著上面的朱砂符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見的污穢。她的動作專注而緩慢,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專注。
就在沈硯以為自己的提議會得到至少部分人默認,準備進一步闡述他的“委員會架構”時——
“我建議,”林晚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間切斷了沈硯營造的“秩序”氛圍。她依舊低著頭擦著符箓,動作都沒停一下,“你閉嘴。”
“……”沈硯臉上的從容瞬間凝固,鏡片后的目光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冰冷的慍怒取代。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這里沒有委員會?!绷滞斫K于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掃過沈硯,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冷漠,“只有想活下去的人。東西,誰找到就是誰的,誰需要就給誰用。守夜,輪流,按體力來。廢話,”她頓了頓,目光在沈硯那身過于整潔的校服上停留了一瞬,“少說?!?/p>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源自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權威??諝夥路鹉塘恕?/p>
王濤縮了縮脖子,趕緊把那半包辣條塞回唐天腳邊,又偷偷從自己壓扁的紙袋里摸出最后一個冷漢堡,猶豫了一下,默默地塞到了臉色依舊蒼白的陳雪手里。陳雪愣了一下,看著手里冰冷的漢堡,又看看王濤那張寫滿“我其實很肉疼但給你了”的圓臉,蒼白的嘴角微微向上彎了一下,低聲道:“謝謝?!?/p>
這無聲的交流像一個小小的漣漪,在壓抑的氣氛中蕩開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暖意。
沈硯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陰沉地閃爍了幾下。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壓下怒火,最終只是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他走到天臺一個離火堆稍遠、但視野相對開闊的角落,放下手電筒和藥箱,背對著眾人坐下,拿出一個看起來就很高級的皮質(zhì)筆記本和一支鋼筆,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姿態(tài)依舊保持著那份刻意的疏離和優(yōu)越。
陳雪輕輕嘆了口氣,拿著王濤給的漢堡,走到林晚身邊坐下,小口地吃了起來。王濤則挪到唐天旁邊,眼巴巴地看著那半包辣條,壓低聲音:“哥們兒,商量商量?半根?就半根!胖爺我用……用這個跟你換!”他神秘兮兮地從校服內(nèi)袋里摸出一個小東西——一個金屬的、做成骷髏頭形狀的Zippo打火機,上面還沾著點油漬。
唐天看著王濤那副饞樣,又看看那個造型夸張的打火機,緊繃的神經(jīng)莫名地松弛了一點,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誕感沖淡了恐懼。他沒說話,撕開辣條包裝,直接塞了兩根給王濤。胖子立刻眉開眼笑,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接過去,小心翼翼地啃了起來。
林晚擦完符箓,將其小心收好。她拿起陳雪帶來的那個手搖發(fā)電手電筒,試著搖了幾下,昏黃的光束亮了起來,雖然不強,但比篝火的光穩(wěn)定。她把手電筒遞給唐天:“拿著。省著點用,關鍵時候照眼睛有用?!?/p>
唐天接過沉甸甸的手電筒,點了點頭。
“輪流休息?!绷滞碚酒鹕?,活動了一下手腕,“我和唐天守前半夜。陳雪,王濤,你們先睡,保存體力。沈硯……”她目光掃向那個角落的背影,“隨你?!?/p>
陳雪和王濤沒有異議,經(jīng)歷了剛才的驚嚇和奔逃,巨大的疲憊感早已襲來。他們各自找了個相對避風、又能看到入口的位置,蜷縮著躺下,很快,王濤那標志性的、輕微的鼾聲就響了起來。陳雪則閉著眼睛,呼吸還算平穩(wěn),但眉頭依舊微微蹙著。
唐天和林晚分別守在篝火的兩側,背靠著空調(diào)外機,警惕地注視著鐵門和灰霧彌漫的四周。夜風嗚咽,灰霧無聲地翻涌,整個世界只剩下這方寸之地的微弱火光和心跳聲。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唐天努力集中精神,但身體的疲憊和高度緊張后的松懈感不斷襲來。眼皮越來越沉,視野開始模糊。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一點異樣。
沈硯依舊背對著他們坐在那個角落,低著頭似乎在專注地寫著什么。然而,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被篝火和遠處灰蒙蒙天光映照出的、屬于他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在動!
不是隨著主人身體移動而產(chǎn)生的自然晃動,而是一種……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蠕動!影子的邊緣變得模糊不清,像墨汁滴入水中暈染開來,并且……正在悄無聲息地、極其緩慢地沿著冰冷的水泥地面,朝著坐在篝火旁閉目養(yǎng)神(至少看起來是)的林晚的腳踝方向……延伸過去!
影子如同一條具有實體的、粘稠的黑色毒蛇,貼著地面蜿蜒潛行,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
唐天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想出聲示警,喉嚨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胩饋?,身體卻因為瞬間的驚駭而僵直!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那蠕動的、不斷拉長的影子尖端即將觸碰到林晚帆布鞋邊緣的剎那——
林晚那雙閉著的眼睛,毫無預兆地睜開了!
沒有一絲迷茫,只有冰封般的銳利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幾乎是同時,沈硯猛地轉(zhuǎn)過身!他臉上沒有任何驚訝,只有一種冰冷的、計劃得逞的決絕。他手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捏著一張邊緣帶著燒焦痕跡、似乎是從哪里撕下來的、繪制著復雜暗紅色符文的紙片——那紙片上的符文,赫然與林晚使用的符箓有幾分相似,卻又透著一股陰邪之氣!
“我覺得,”沈硯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近乎詠嘆的冰冷腔調(diào),金絲眼鏡反射著跳躍的火光,遮住了他眼底的瘋狂,“規(guī)則,需要更有力的執(zhí)行者!”
他話音未落,指尖夾著的那張偷藏來的、帶著邪異氣息的符紙猛地朝著林晚的方向一抖!
“嘶——!”
地面上那已經(jīng)延伸到林晚腳邊的影子尖端,驟然如同毒蛇般昂起!瞬間化作數(shù)條細長堅韌、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黑色影索,如同活物般朝著林晚的雙腳和腳踝閃電般纏繞、絞殺而去!速度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黑線!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睡夢中的王濤毫無所覺,陳雪似乎被驚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眼前景象瞬間嚇得臉色煞白,捂住了嘴。
唐天目眥欲裂,手中的木棍下意識就要揮出!
然而,比影索更快的,是林晚!
在沈硯轉(zhuǎn)身、符紙抖動的同一剎那,她放在膝蓋上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間,不知何時已夾著一張邊緣更加古舊、符文卻更加玄奧深邃的青色符箓!符箓無風自燃,瞬間騰起一簇幽冷、近乎無色的青白色火焰!
“敕!”
林晚清冷的叱喝如同驚雷炸響!
那簇青白色的火焰并未離手飛出,而是如同有生命的靈蛇,瞬間沿著她身周蔓延而下,精準無比地纏繞上那幾條剛剛觸及她鞋面、散發(fā)著陰冷束縛之力的黑色影索!
“嗤嗤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冰面上!一陣刺耳的、仿佛無數(shù)細小靈魂被灼燒湮滅的尖嘯聲憑空響起!那幾條由沈硯影子所化、堅韌無比的影索,在接觸到青焰的瞬間,如同遇到烈陽的積雪,迅速變淡、扭曲、崩解!眨眼間便被焚燒殆盡,只留下幾縷帶著焦糊味的青煙,裊裊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整個過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間!
沈硯臉上的得意和瘋狂瞬間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那張剛剛激發(fā)、此刻卻仿佛失去力量源泉、變得黯淡無光的偷藏符紙,又看看林晚指間那緩緩熄滅、連灰燼都沒留下的青焰符箓,金絲眼鏡后的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一絲……恐懼而驟然收縮。
林晚緩緩站起身。她甚至沒有拍掉褲腳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目光如同兩把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昏暗的光線,死死釘在沈硯那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上。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能凍結靈魂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天臺上:
“沈硯。你的能力,”她的目光掃過他腳下那片因為本體受到?jīng)_擊而劇烈扭曲、如同沸騰墨汁般的影子,“最好用在正道上?!?/p>
她的話音剛落——
嗚……嗚……
一陣低沉、壓抑、仿佛無數(shù)人痛苦嗚咽匯聚而成的風聲,毫無預兆地從連廊外翻涌的灰霧深處傳來。那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和絕望,瞬間席卷了整個天臺。
與此同時,唐天猛地扭頭看向護欄外的灰霧。
只見那原本只是緩慢翻涌的灰色濃霧,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劇烈地沸騰、攪動起來!在霧氣深處,在那些被吞噬的建筑輪廓之間,無數(shù)更加深邃、更加扭曲的幢幢黑影,如同被那嗚咽聲喚醒的惡靈,緩緩地、無聲地……浮現(xiàn)了出來!
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的如同佝僂的巨人,有的如同匍匐的巨獸,有的則只是一團無法名狀的蠕動暗影……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擠滿了灰霧的每一個角落,無聲地“注視”著天臺這方寸之地唯一的光源——那堆在狂風中搖曳欲熄的微弱篝火。
冰冷的絕望,如同連廊外洶涌的灰霧,瞬間淹沒了剛剛經(jīng)歷內(nèi)訌的臨時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