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金絲眼鏡在咖啡館吊燈下反著冷光：“第七處監(jiān)控像狗鏈，我能幫你摘掉?！?/p>
＞他推來一張磁卡：“午夜，城南廢棄鋼廠，‘門’在那里顯形?！?/p>
＞我灌下廉價咖啡，苦味壓不住手環(huán)的震動——墟界污染指數(shù)跳到了0.05%。
＞父親帶著一身汗味和鐵銹味進門，工具箱扔在玄關(guān)哐當一聲。
＞“趕工澆完最后三根柱…”他癱在沙發(fā)里，腳踝上纏著發(fā)黑的紗布。
＞我給他倒水，墟界之眼不受控地開啟半秒——
＞父親腳踝的傷口深處，盤踞著一絲活物般扭動的灰氣。
＞手機震動，林晚的短信帶著寒意：“別碰鋼廠。你爸的腳，沾了‘門’的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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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那輛沒有牌照的黑色SUV，如同蟄伏的幽靈，在唐天家的窗戶外停留了整整三天。
它出現(xiàn)得毫無規(guī)律，有時是清晨薄霧未散，有時是黃昏華燈初上，有時是深夜萬籟俱寂。它總是停在街角那棵老梧桐的濃密陰影下，深色的車窗隔絕了所有窺探，安靜得像一塊嵌入城市背景的黑色巖石。但唐天知道它在。手腕上的監(jiān)測手環(huán)在它出現(xiàn)時，表盤下那代表墟界污染指數(shù)的幽藍數(shù)字，總會極其輕微地跳動一下，從0.03%變成0.04%，再緩緩回落，如同某種無聲的共鳴。
這冰冷的數(shù)字跳動，是林晚留下的唯一聯(lián)系。證明她還在，證明那場噩夢并非虛幻。證明他手腕上這看似無害的“健康監(jiān)測器”，時刻在向某個地方傳輸著數(shù)據(jù)，也時刻被另一雙眼睛注視著。
“天天！發(fā)什么呆呢？吃飯了！”母親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過度關(guān)懷，將一碗堆得冒尖的紅燒排骨推到他面前?？蛷d電視里，本地新聞臺的女主播依舊用那標準得毫無瑕疵的語調(diào)，播報著“實驗中學管道維修工程進展順利，預計下周復課”的消息。畫面里，穿著橘黃色工作服、戴著安全帽的工人正在被圍擋遮得嚴嚴實實的校園里忙碌，重型機械的轟鳴經(jīng)過電視喇叭的過濾，顯得遙遠而失真。
唐天低頭扒著飯，米飯粒粒分明，排骨醬香濃郁，是母親最拿手的味道?？晌锻老?。他眼角余光瞥向窗外，那輛黑車剛剛啟動，悄無聲息地滑入暮色中的車流，消失不見。手環(huán)屏幕在衣袖下無聲亮起：
**墟界污染指數(shù)：0.03%**
**生理狀態(tài)：穩(wěn)定**
穩(wěn)定。一個多么具有欺騙性的詞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當夜深人靜，閉上眼，廢棄教室里那層層蛛網(wǎng)包裹的人形輪廓、蜘蛛女妖幽綠的復眼、金屬風暴撕裂走廊的尖嘯，就會如同頑固的病毒，在腦海里瘋狂復現(xiàn)。每一次驚醒，冷汗浸透睡衣，手環(huán)冰冷的觸感都在提醒他：你不一樣了。那個名為“墟界”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已悄然滲入他生命的縫隙。
復課的前一天下午，手機震動，一個陌生又有點眼熟的本地號碼。
“唐天？是我，沈硯?！彪娫捘穷^的聲音冷靜依舊，帶著一種經(jīng)過修飾的、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有空嗎？想和你聊聊。關(guān)于…‘那天’的事。地點你定。”
唐天握著手機，指尖冰涼。沈硯。那個在凝固的時間里，試圖用影子絞殺林晚、建立所謂“委員會”秩序的學委。他找自己做什么？第七處顯然沒有限制這些“幸存者”之間的接觸，或者說，他們默許，甚至…觀察？
半小時后，唐天坐在了離學校兩條街外、一家新開張的連鎖咖啡店里?？諝庵袕浡畠r咖啡豆烘焙過度的焦糊味和甜膩的香精氣息。穿著統(tǒng)一圍裙的店員笑容模式化，背景音樂是流水線生產(chǎn)的輕快鋼琴曲。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進來，明亮得有些不真實。這里充滿了屬于“正常”世界的喧囂和煙火氣，卻讓唐天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窒息感。
沈硯準時出現(xiàn)。他換下了校服，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淺灰色休閑襯衫，鼻梁上那副標志性的金絲眼鏡擦得纖塵不染，鏡片在頭頂?shù)牡鯚粝路瓷渲J利的冷光。他看起來氣色很好，甚至比出事前更顯一絲…從容？仿佛那場生死劫難只是他人生履歷上增添的一筆值得玩味的注腳。
“一杯美式，不加糖?！鄙虺帉Φ陠T頷首，姿態(tài)優(yōu)雅。他在唐天對面坐下，目光掃過唐天手腕上刻意拉下衣袖遮擋、卻依舊露出一截啞光黑表帶的手環(huán)，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
“看來第七處的‘關(guān)懷’很到位?！彼似鸬陠T送來的咖啡，沒有喝，只是用銀勺輕輕攪動著深褐色的液體，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探針，落在唐天臉上，“感覺如何？回歸…‘正?！睿俊?/p>
唐天沒碰自己面前那杯浮著廉價奶泡的焦糖瑪奇朵。他看著沈硯，這個曾經(jīng)的同班同學，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澳阆胝f什么？”
沈硯停下攪拌的動作，銀勺擱在杯托上，發(fā)出清脆的輕響。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蠱惑性的冷靜：“第七處的手環(huán)，不只是健康監(jiān)測器。它是枷鎖，是狗鏈。每分每秒，你的生理數(shù)據(jù)、位置信息、甚至情緒波動，都在他們的監(jiān)控之下。他們把你，把我們所有人，都標記為潛在威脅，圈養(yǎng)在他們的數(shù)據(jù)庫里。”
他頓了頓，觀察著唐天的反應，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刀?！岸遥幌矚g被圈養(yǎng)。更不喜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里，尤其是一群躲在暗處、打著安全旗號行控制之實的官僚?！彼麖碾S身攜帶的、同樣價值不菲的皮質(zhì)手包夾層里，抽出一張卡片，推到唐天面前的桌面上。
卡片材質(zhì)很特殊，非金非塑，觸手冰涼，邊緣打磨得極其光滑。正面沒有任何文字和圖案，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將光線都吸進去的啞光黑。反面，蝕刻著一個極其復雜的、由無數(shù)幾何線條和微小符文構(gòu)成的圖案，散發(fā)著一種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動。
“午夜十二點?！鄙虺幍穆曇羧缤涞纳咝牛@進唐天的耳朵，“城南，江濱路盡頭，廢棄的第三鋼鐵廠舊址。帶著這張卡，到三號高爐的檢修平臺。那里，有一道‘門’正在顯形。一道…第七處暫時還未能完全掌控的‘門’?！?/p>
“門？”唐天的心臟猛地一縮。
“通往墟界更深層區(qū)域的縫隙，或者說…節(jié)點?！鄙虺幍闹讣廨p輕敲了敲那張漆黑的磁卡，“這張卡能短暫地穩(wěn)定它，屏蔽掉第七處那些粗糙的監(jiān)控設(shè)備。我需要你的眼睛，唐天。在門徹底穩(wěn)定或者崩潰之前，看清它內(nèi)部的能量結(jié)構(gòu)，找到它連接的‘坐標’?！彼哪抗鈳е环N近乎狂熱的野心，“第七處想捂住蓋子，把真相變成‘管道泄漏’。但真相就是力量！掌握門，掌握坐標，我們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永遠活在別人的監(jiān)視和定義之下！”
唐天盯著那張冰冷的磁卡，像盯著一條盤踞的毒蛇。沈硯的話極具煽動性，尤其是對于剛剛經(jīng)歷過被掌控、被定義的他來說。掙脫枷鎖，掌握力量…這誘惑如同深淵的低語。但他沒有忘記倉庫走廊里那致命的金屬風暴，更沒有忘記沈硯影子化作毒蛇絞向林晚腳踝時的冰冷殺意。
“為什么是我？”唐天聲音干澀。
“因為只有你的眼睛能‘看見’?！鄙虺幧眢w后仰，重新靠回椅背，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姿態(tài)，“林晚…她不會幫你。第七處更不會。這是唯一的機會?！彼似鹂Х?，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仿佛完成了一項交易?！叭ゲ蝗?，你自己決定。但記住，機會稍縱即逝。過了午夜，那道門可能就消失了，也可能…被第七處徹底‘凈化’掉。”
沈硯離開了，留下那杯幾乎沒動的美式和桌上那張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磁卡?？Х鹊昀镄[依舊，陽光刺眼。唐天抓起自己那杯冰冷的焦糖瑪奇朵，狠狠灌了一大口。過量的糖漿和劣質(zhì)咖啡的苦澀在口腔里爆炸，卻絲毫壓不住手腕上突然傳來的震動！
他猛地低頭，借著桌面的掩護，飛快地瞥了一眼袖口下的手環(huán)屏幕。
幽藍的字符在純黑的背景上刺眼地跳動：
**墟界污染指數(shù)：0.05%**
數(shù)字變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高！是沈硯？是這張磁卡？還是僅僅因為他坐在這里，聽著這些瘋狂的計劃？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竄上頭頂。他抓起那張冰冷的磁卡，像抓起一塊燒紅的烙鐵，胡亂塞進口袋，起身沖出了咖啡店。外面喧囂的市聲和灼熱的陽光撲面而來，卻驅(qū)不散他心底的冰冷和混亂。
……
推開家門時，比平時晚了許多?？蛷d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落地燈。
“回來了？”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疲憊，“飯菜在鍋里熱著，自己吃。媽今天頭有點疼，先睡了。”
“嗯?！碧铺斓偷蛻艘宦?，換了鞋。目光落在玄關(guān)角落。
那里放著一個巨大的、沾滿水泥灰和暗紅色鐵銹的工具箱，旁邊是一雙沾滿泥漿、鞋底邊緣已經(jīng)開裂的勞保鞋?？諝饫飶浡还蓾饬业暮刮?、塵土味和…鐵銹特有的、帶著腥氣的金屬味道。
父親回來了。
唐天走到客廳。父親高大的身軀陷在舊沙發(fā)里，頭歪向一邊，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褲腿上濺滿了灰白色的水泥漿點，袖口磨破了邊。古銅色的臉上刻滿疲憊的皺紋，胡子拉碴。最刺眼的是，他左腳踝的位置，胡亂地纏著一圈發(fā)黃的紗布，紗布邊緣洇出幾團暗褐色的污跡，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鐵銹和藥味的怪異氣息。
茶幾上放著一個啃了一半的冷饅頭和一包榨菜。
唐天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溫水。轉(zhuǎn)身回到客廳，將水杯輕輕放在父親手邊的茶幾上。
玻璃杯底接觸玻璃茶幾面的細微脆響，還是驚動了父親。他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帶著短暫的迷茫和驚悸，看清是唐天后，才松懈下來，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
“天天…回來了?！彼曇羯硢?，帶著濃重的倦意，“工地…趕工，澆最后三根核心柱…累趴了。”他試圖坐直身體，牽扯到腳踝的傷，眉頭猛地皺緊，倒吸一口涼氣。
“腳怎么了？”唐天問，聲音有些發(fā)緊。
“嗐，小事?！备赣H擺擺手，試圖輕描淡寫，“踩空了一步，讓鋼筋頭子劃了下。包兩天就好了?！彼似鹚具斯具斯嗔藥状罂?，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著，仿佛干渴了很久。
唐天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父親腳踝那圈洇著污跡的紗布上。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感攫住了他。父親身上那股濃烈的鐵銹味，似乎比工地上普通的銹蝕更加刺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腐朽的甜腥？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在父親低頭喝水的瞬間，唐天集中了精神。眉心深處那股熟悉的灼熱感再次涌現(xiàn)，雖然微弱，但比在咖啡館時清晰得多！他只想“看”一眼，只看一眼！
墟界之眼，強行開啟！
視野瞬間扭曲、剝離！藍色的網(wǎng)格虛空一閃而逝！父親的整個身體在唐天的感知中瞬間化為一個由粗糙能量線條勾勒的輪廓。代表生命力的乳白色光暈在他軀干流轉(zhuǎn)，但明顯黯淡、疲憊。而他的左腳踝位置——
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如同活物般不斷扭動翻涌的灰氣！那灰氣像是有生命力的污穢藤蔓，深深扎根在父親腳踝的傷口深處！灰氣的邊緣，延伸出無數(shù)極其細微、如同蛛絲般的灰線，正沿著父親小腿的能量脈絡(luò)，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地向上侵蝕！所過之處，父親本身的乳白色生命光暈如同被污染的溪流，變得渾濁、滯澀！
更讓唐天頭皮發(fā)麻的是，在那團灰氣的核心深處，隱約浮現(xiàn)出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清晰的印記——一個由扭曲銹蝕的鋼鐵線條構(gòu)成的、如同微型門扉般的抽象符號！和沈硯那張磁卡背面的符文，竟有幾分神似！
劇痛如同鋼針狠狠刺入大腦！視覺殘留的彩色噪點瞬間炸開！唐天悶哼一聲，身體一晃，手中的玻璃杯差點脫手！強行開啟的能力瞬間中斷，眼前發(fā)黑，金星亂冒，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怎么了天天？臉色這么白？”父親放下水杯，關(guān)切地看著他，渾濁的眼睛里滿是疲憊和擔憂。
“沒…沒事。”唐天死死咬著牙，將翻涌的氣血和眩暈感強行壓下去，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他不敢再看父親的腳踝，那團扎根在傷口深處、不斷侵蝕的活物般的灰氣，還有那扇微縮的、銹蝕的“門”的印記，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里！
就在這時！
口袋里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
唐天幾乎是踉蹌著沖回自己房間，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房門，他才顫抖著掏出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號碼很眼熟，是林晚！
短信內(nèi)容依舊簡短，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別碰鋼廠。你爸的腳，沾了‘門’的銹?！?*
轟！
唐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jié)了全身血液！
沈硯的磁卡…廢棄鋼廠午夜的門…父親腳踝上那活物般扭動的灰氣…還有那枚微縮的、銹蝕的“門”的印記…林晚冰冷的警告…
所有線索如同冰冷的鎖鏈，瞬間絞緊！
他低頭，看向自己左手手腕。衣袖下，監(jiān)測手環(huán)的屏幕不知何時已經(jīng)自動亮起，幽藍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眼：
**墟界污染指數(shù)：0.07%**
**生理狀態(tài)：異常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