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底部,每一次掙扎著試圖上浮,都被沉重的疲憊和尖銳的疼痛狠狠拽回深淵。林若曦感覺自己被撕扯成了兩半:一半在便利店冰冷潮濕的地面上瑟瑟發(fā)抖,耳邊反復(fù)轟鳴著那十二個淬毒的冰錐——“情緒廉價(jià),設(shè)計(jì)混亂,商業(yè)價(jià)值:零”;另一半則被無形的巨手拖拽著,在無邊的黑暗中下墜、下墜……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粗魯?shù)膿u晃和刺耳的呵斥強(qiáng)行將她從混沌的泥沼中拖了出來。
“喂!醒醒!要睡死也別死在這兒!晦氣!”
“嘖,一身濕漉漉臟兮兮的,別是有什么病吧?趕緊弄走!”
林若曦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搖晃,便利店慘白的燈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黃毛店員那張寫滿嫌惡和不耐煩的臉在眼前晃動,旁邊似乎還站著便利店的店長,眉頭擰得死緊。他們像躲避瘟疫一樣,離她幾步遠(yuǎn),用腳尖踢了踢她歪倒在一旁、早已冰冷的畫板邊緣。
“趕緊起來滾蛋!再賴著不走報(bào)警了!”店長的聲音又尖又利,像砂紙刮過耳膜。
手臂的傷口被這粗暴的驚擾牽扯,劇痛猛地炸開!額頭的脹痛和身體深處的高熱也隨之卷土重來,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胃里翻江倒海。她強(qiáng)忍著嘔吐的欲望,用唯一還能動的左手死死摳住冰冷潮濕的墻壁,指甲在粗糙的墻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才勉強(qiáng)支撐著自己沒有再次倒下。
屈辱,冰冷,疼痛,絕望……如同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身體,啃噬著她的心臟。那本承載著她所有混亂靈魂、被刻下恥辱印記的速寫本,被那個男人如同丟棄垃圾般帶走的畫面,在眼前反復(fù)閃回。
“滾??!聾了?!”黃毛店員提高了音量,作勢要上前拉扯。
林若曦猛地一縮,用盡全身力氣,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抱起了地上那塊冰冷沉重的畫板。畫板的硬殼邊緣硌著她手臂的傷口,鉆心的疼,她卻像感覺不到。她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抱著她的“荊棘玫瑰”,像抱著最后的殘骸,踉踉蹌蹌地沖出了便利店溫暖卻充滿惡意的燈光,重新一頭扎進(jìn)冰冷的雨夜。
雨勢比之前小了些,變成了連綿不斷的、冰冷的雨絲,卻更加無孔不入。寒風(fēng)裹挾著濕氣,刀子般刮在臉上。身體的溫度在迅速流失,高燒帶來的暈眩感卻越來越重,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模糊的黑色斑點(diǎn)。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宿舍?那個冰冷的格子間里,只有室友們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她承受不起。家?那個遙遠(yuǎn)而沉重的字眼,此刻只會帶來更深的無力感。
她只是憑著本能,抱著那塊越來越沉重的畫板,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行尸走肉,在濕滑冰冷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jìn)眼睛,澀得發(fā)疼,她也懶得去擦。顧北辰最后那個漠然如視塵埃的眼神,便利店店員嫌惡的嘴臉,還有那行刻在靈魂上的冰冷判詞,在腦海里交織盤旋,形成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網(wǎng)。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只是十幾分鐘,卻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她停在了一棟熟悉的、略顯破舊的灰色建筑前——服裝設(shè)計(jì)系的實(shí)驗(yàn)樓。樓里一片漆黑,只有頂樓天臺的邊緣,透出遠(yuǎn)處城市霓虹模糊的光暈。這是她平時最愛來的地方,安靜,空曠,能讓她暫時逃離現(xiàn)實(shí)的逼仄,仰望星空尋找靈感。
此刻,這棟沉默的建筑,卻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嘲笑著她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她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艱難地挪進(jìn)空無一人的大樓。感應(yīng)燈隨著她沉重的腳步聲次第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了空曠的走廊和樓梯間墻壁上斑駁的污漬??諝饫飶浡覊m、顏料和化學(xué)試劑混合的沉悶氣味。她的帆布鞋在濕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水印,每一步都伴隨著“噗嗤”的水聲和手臂傷口被牽扯的劇痛。
終于,她爬上了頂樓。推開那扇沉重的、銹跡斑斑的鐵門。
“吱呀——”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一股強(qiáng)勁、冰冷、帶著城市塵埃氣息的夜風(fēng)瞬間撲面而來,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巴掌狠狠扇在她滾燙的臉上!單薄濕透的衣服瞬間被風(fēng)穿透,凍得她一個激靈,幾乎站立不穩(wěn),踉蹌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門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眼前豁然開朗。
巨大的、空曠的混凝土天臺,像一個被遺忘的戰(zhàn)場。粗糙的地面上散落著廢棄的畫架、干癟的顏料管、揉成一團(tuán)的廢紙稿。遠(yuǎn)處,是云城在雨夜中模糊的、由無數(shù)光點(diǎn)構(gòu)成的龐大輪廓,霓虹燈的光暈在濕潤的空氣中暈染開,如同虛幻的海市蜃樓。冰冷的風(fēng)毫無阻礙地在天臺上呼嘯盤旋,發(fā)出嗚嗚的悲鳴,卷起地上的紙屑和灰塵,也瘋狂地撕扯著林若曦濕透的頭發(fā)和單薄的衣衫。
她像一片隨時會被狂風(fēng)卷走的枯葉,緊緊抱著懷里的畫板,一步步挪到天臺邊緣。銹蝕的、僅及腰高的水泥護(hù)欄冰冷地硌著她的身體。她低下頭,俯瞰著腳下。十幾層樓的高度,地面上的車輛如同緩慢移動的甲蟲,路燈像一串串朦朧的光點(diǎn)。從這個高度墜落下去,一切痛苦、屈辱、冰冷和絕望,大概都會在瞬間終結(jié)吧?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她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一股巨大的、帶著毀滅快感的誘惑力,攫住了她的心臟。
不!
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微弱地吶喊。她猛地甩頭,濕冷的頭發(fā)抽打在臉上,帶來一絲刺痛。她不能!她還有媽媽!那個在遙遠(yuǎn)小鎮(zhèn)日夜操勞、將所有微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女人!她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
可是,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情緒廉價(jià),設(shè)計(jì)混亂,商業(yè)價(jià)值:零。”
那十二個字,如同十二把燒紅的鐵釬,狠狠釘進(jìn)她的腦海,反復(fù)灼燒!她傾注了全部心血、用身體去保護(hù)的《荊棘玫瑰》,在那個男人眼中不過是等待處理的舊物!她最私密、最原始的靈魂碎片,被他隨意翻閱,并蓋上了“廉價(jià)”和“零價(jià)值”的印章!她像垃圾一樣被便利店驅(qū)趕,像瘟疫一樣被人避之不及!
巨大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棄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她感覺自己像一塊被丟在泥濘里的破布,被所有人踐踏,連自己都開始憎惡自己。
“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終于沖破了她的喉嚨,卻被呼嘯的狂風(fēng)瞬間撕碎、吞噬!她猛地將懷里的畫板狠狠摜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砰!”
沉重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天臺上顯得格外刺耳。畫板邊緣的硬殼瞬間裂開了一道縫隙。
林若曦像瘋了一樣撲了上去!她跪在冰冷堅(jiān)硬的地面上,用唯一能動的左手,發(fā)狂般地撕扯著畫板上那些她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荊棘”和“玫瑰”!那些精心刺繡粘貼的灰色線條,被她粗魯?shù)厮洪_!那些閃爍著幽光的金屬絲和礦物顆粒,被她用力摳下!那朵用破碎水晶和凝固“血液”構(gòu)成的玫瑰,被她狠狠地撕扯、揉碎!
“廉價(jià)!混亂!零價(jià)值!”
“廢物!垃圾!一文不值!”
“去死!都去死!”
她嘶啞地低吼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和絕望的詛咒,被狂風(fēng)卷走。指甲在畫板的硬殼和粗糙的刺繡上刮擦、斷裂,指尖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卻渾然不覺。眼淚終于洶涌而出,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和額角傷口滲出的血水,在她蒼白狼狽的臉上肆意橫流。滾燙的淚水砸在冰冷的畫板上,砸在她撕扯的、代表著夢想殘骸的碎片上。
手臂的傷口在劇烈的動作下徹底崩裂,鮮血迅速浸透了濕漉漉的紗布,順著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被她瘋狂撕扯、蹂躪的畫板碎片上,暈開一朵朵刺目而絕望的暗紅色花朵。高燒帶來的暈眩和劇烈的情緒波動讓她眼前發(fā)黑,身體搖搖欲墜,但她撕扯的動作卻越來越快,越來越狠,仿佛要將自己連同這承載著所有痛苦和恥辱的載體一起,徹底毀滅!
很快,那幅曾經(jīng)震撼禮堂、凝聚了她無數(shù)心血的《荊棘玫瑰》,連同那塊硬殼畫板,在她瘋狂的撕扯下,變成了一堆混雜著碎紙、斷線、水晶渣滓、礦物顆粒和暗紅血跡的狼藉廢品,散落在冰冷骯臟的水泥地上。
看著腳下這堆徹底淪為垃圾的“作品”,林若曦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絲力氣,癱軟地跪坐在廢墟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無聲地流淌,混合著雨水和血水。手臂的劇痛和身體的冰冷麻木地提醒著她的存在。一種巨大的、毀滅后的空虛感攫住了她。結(jié)束了……都結(jié)束了……
就在這時,她布滿淚痕和血污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她伸出沾滿碎屑、血跡和污泥的左手,顫抖著,在濕透的工裝外套口袋里摸索著。
摸到了一個冰冷的、堅(jiān)硬的物體——便利店店員丟棄的那個,被她下意識撿起的廉價(jià)塑料打火機(jī)。
一個念頭,如同地獄之火,瞬間點(diǎn)燃了她空洞的眼底。
燒掉它。
燒掉這一切!
燒掉這恥辱的證明!燒掉這痛苦的根源!燒掉這該死的、一文不值的夢想!
她猛地抓起地上最大的一塊、還粘連著些許破碎玫瑰圖案的畫板碎片,將那堆狼藉的殘骸攏了攏。然后,她將那塊碎片湊到嘴邊,用牙齒和左手配合,狠狠撕咬下一塊干燥些的硬紙板邊緣!
“咔嚓?!?/p>
紙板被撕下。她將這塊小小的、相對干燥的紙片塞進(jìn)那堆濕漉漉的殘骸最下面。然后,她按下了打火機(jī)。
“咔噠…咔噠…”
劣質(zhì)的塑料打火機(jī)在濕冷的空氣中艱難地摩擦著,發(fā)出微弱而徒勞的聲響,只濺起幾點(diǎn)微弱的火星,瞬間就被寒風(fēng)和濕氣吞噬。冰冷的絕望感再次襲來。
“燒??!給我燒啊!”她嘶啞地低吼著,近乎偏執(zhí)地、一次又一次地按動著打火機(jī)的滾輪。指甲因?yàn)橛昧Χ?,滲出血絲,她卻感覺不到疼。她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那一點(diǎn)微弱的火星上!
終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嘗試后,一縷極其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淡黃色火苗,顫巍巍地從打火機(jī)口竄了出來!
林若曦眼中爆發(fā)出瘋狂的光芒!她立刻將火苗湊近那塊塞在殘骸下的干燥小紙片!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紙片邊緣,迅速蔓延,發(fā)出輕微的“嗶?!甭暋i偌t色的火焰跳躍著,開始吞噬那些潮濕的紙屑、斷裂的線頭、破碎的布料……一股混合著焦糊、灰塵和化學(xué)物質(zhì)的刺鼻氣味彌漫開來,被狂風(fēng)卷向漆黑的夜空。
火光映在她蒼白、淚痕交錯、沾著血跡和污泥的臉上,跳躍著,明明滅滅。那雙空洞絕望的眼睛里,此刻倒映著跳動的火焰,如同地獄之門的投影。她跪坐在那里,看著自己的夢想在火焰中扭曲、蜷縮、化為黑灰,臉上竟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解脫的、病態(tài)的平靜。燒吧,燒干凈了,就都解脫了……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如同驚雷般在身后炸開!是那扇沉重的鐵門被極其粗暴地踹開,撞在水泥墻上發(fā)出的聲音!
林若曦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回過頭。
狂風(fēng)卷著冰冷的雨絲,猛烈地灌入天臺門口。
逆著遠(yuǎn)處城市模糊的光暈,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地獄歸來的煞神,渾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一步步踏上天臺。黑色的羊絨大衣衣擺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勾勒出他緊繃而充滿爆發(fā)力的身形輪廓。他的臉隱藏在門框投下的濃重陰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能感受到兩道如同實(shí)質(zhì)般的、冰冷刺骨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線,精準(zhǔn)地、死死地釘在她身上,釘在她面前那堆正在燃燒的殘骸上!
是顧北辰!
他怎么又來了?!他怎么會在這里?!
林若曦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驚駭讓她忘記了哭泣,忘記了手臂的疼痛,只是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僵在原地,沾滿灰燼和血跡的左手還無意識地握著那個廉價(jià)的塑料打火機(jī),微弱的火苗在風(fēng)中搖曳。
顧北辰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帶著一股毀滅性的風(fēng)暴氣息,徑直朝她走來!狂風(fēng)卷起他大衣的下擺,露出里面一絲不茍的昂貴西裝褲和锃亮的皮鞋,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重而壓迫感十足的聲響,如同踏在林若曦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他的目標(biāo)明確——那堆燃燒的殘?。?/p>
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詢問。在距離林若曦幾步之遙時,顧北辰猛地抬腿!
“砰!”
一聲悶響!
那只包裹在昂貴西褲里的、蓄滿力量的長腿,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地踹在了那堆正在燃燒的夢想殘骸上!
燃燒著的紙屑、灰燼、破碎的布料和水晶渣滓,如同被颶風(fēng)席卷的黑色蝴蝶,瞬間四散飛濺!滾燙的火星和黑灰在狂風(fēng)中瘋狂舞動,撲向四周!幾點(diǎn)灼熱的火星甚至濺到了林若曦跪坐著的腿上和手臂的傷口附近,帶來一陣刺痛!
那堆象征著毀滅與解脫的火,被他以最粗暴、最徹底的方式,瞬間踏滅!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冒著縷縷青煙的焦黑印記,和空氣中更加濃烈的焦糊氣味!
林若曦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毀滅性的動作徹底驚呆了!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后一點(diǎn)掙扎的火焰被輕易碾滅,看著那些燃燒的碎片如同她的尊嚴(yán)般被無情地踢飛、消散!一種比之前更甚的、被徹底剝奪了最后一絲掌控權(quán)的巨大屈辱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轟然爆發(fā)!
“你干什么?!”她失聲尖叫,聲音嘶啞破裂,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憤怒!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不顧手臂撕裂般的劇痛和高燒帶來的強(qiáng)烈暈眩,揮舞著那只沾滿灰燼、血跡和污泥的左手,瘋狂地?fù)湎蝾櫛背剑繕?biāo)是他剛剛收回的、踹滅了火焰的那條腿!
“滾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你憑什么?!憑什么踐踏我的東西?!”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著,淚水混合著血水泥污洶涌而出,左手胡亂地抓撓著,試圖抓住他筆挺的褲腿,留下污穢的印記,如同留下她最后的、無力的反抗!
顧北辰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瘋狂地反撲。在她撲來的瞬間,他身體微微一側(cè),避開了她抓向褲腿的手。同時,他那只戴著黑手套的手快如閃電般伸出,目標(biāo)卻不是她揮舞的手臂,而是——
她那只緊緊攥著的、還跳動著微弱火苗的廉價(jià)塑料打火機(jī)!
“啪!”
一聲脆響!
林若曦只覺得左手虎口處傳來一股巨力!一股無法抗拒的、如同鐵鉗般的巨大力量,瞬間攫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量大得驚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控制力,瞬間扼殺了她所有的掙扎!骨頭像是要被捏碎般的劇痛讓她痛呼出聲!
緊接著,她感到手指被強(qiáng)行掰開!那個廉價(jià)的、塑料殼已經(jīng)被她體溫捂得微熱的打火機(jī),被那只戴著黑手套的手,輕而易舉地奪了過去!
顧北辰奪過打火機(jī),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他的動作帶著一種極致的、冰冷的嫌惡。那只戴著黑手套的手,五指猛地收緊!
“咔嚓!”
一聲刺耳的、塑料碎裂的脆響!
那個承載著她最后一點(diǎn)毀滅之火的小小工具,在他掌心瞬間被捏得粉碎!廉價(jià)的塑料碎片和細(xì)小的金屬零件從他那戴著黑手套的指縫間簌簌落下,掉在冰冷骯臟的水泥地上,如同最卑微的塵埃。
他松開手,任由最后一點(diǎn)塑料殘?jiān)鼜恼菩幕?。然后,他緩緩地抬起眼?/p>
這一次,林若曦終于看清了他陰影下的臉。
沒有暴怒,沒有譏諷。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只有一種深沉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冰冷。他的薄唇緊抿成一條凌厲的直線,下頜線繃緊如刀鋒。而那雙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比這狂風(fēng)暴雨的寒夜更令人心悸的黑暗風(fēng)暴!那是一種純粹的、毫無掩飾的、如同看待一堆亟待清理的、有害垃圾般的厭棄和……冰冷的警告!
林若曦所有的憤怒、嘶吼、掙扎,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如同被投入絕對零度的冰水,瞬間凍結(jié)、凝固!手腕被捏過的地方傳來鉆心的疼痛,提醒著她對方那壓倒性的力量。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渾身冰冷,連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動。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而絕望地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和那被徹底碾碎的尊嚴(yán)。
顧北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從她被捏得紅腫的手腕,移到她手臂上被鮮血染透、又被火星灼燙過的紗布,再移到她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血污和污泥,最后,定格在她那雙此刻只剩下巨大恐懼和空洞絕望的眼睛里。
他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如同死亡的幕布,瞬間將林若曦完全籠罩。那股混合著冷冽雪松、昂貴煙草和強(qiáng)大壓迫感的冰冷氣息,如同實(shí)質(zhì)般將她包圍、擠壓,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他微微低下頭,冰冷的呼吸幾乎噴在她的額頭上。那雙翻涌著黑暗風(fēng)暴的眼睛,如同深淵的入口,死死地鎖住她驚恐渙散的瞳孔。
然后,他開口了。聲音不高,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出來的冰渣,帶著一種令人骨髓都為之凍結(jié)的寒意,清晰地穿透呼嘯的風(fēng)聲,砸進(jìn)林若曦的耳膜:
“想死?”
“別臟了我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