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p>
這兩個字發(fā)送出去,如同按下了某個未知命運的開關。林溪握著手機,指尖冰涼,心臟卻在胸腔里狂跳不止。25000,這個精準到詭異的數(shù)字,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記憶深處那扇塵封的門——父親憤怒的斥責,自己偷偷撫摸昂貴顏料盒時指尖的顫抖,還有那份對藝術近乎信仰般的卑微渴望。
這個匿名的ID是誰?他/她怎么會知道“荊棘冠”的價格?開出這個價,是巧合?是嘲諷?還是……某種只有她能懂的、隱秘的試探?
交易的細節(jié)很快通過私信敲定。對方異常簡潔高效,沒有任何多余的問題,只要求提供一個安全的收款賬戶(林溪用蘇曉母親的名義臨時開了一個)和一個“絕對匿名、安全”的交貨地址——一個位于城市另一端、24小時營業(yè)的連鎖便利店儲物柜編號。對方承諾,收到儲物柜取件碼后,款項會立刻打入指定賬戶。
整個過程透著一種地下交易般的冰冷與疏離,卻又高效得令人心驚。林溪將《心淵》仔細地卷好,用舊報紙和塑料布層層包裹,交給了蘇曉。蘇曉像個執(zhí)行秘密任務的特工,在深夜輾轉(zhuǎn)公交,將畫作塞進了那個指定的儲物柜,拍下照片發(fā)給了匿名ID。
幾小時后,蘇曉母親的賬戶收到了一筆25000元的轉(zhuǎn)賬。沒有留言,沒有署名,干凈利落得如同從未發(fā)生過。
這筆錢,像一場及時雨,暫時緩解了林溪和母親生存的燃眉之急。她支付了拖欠的房租,買足了母親需要的藥物,甚至還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營養(yǎng)品。生活似乎有了一線微光。但林溪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濃重。那個匿名的買家,像一個幽靈,在她蟄伏的陰影里投下了一道無法忽視的光束。
與此同時,網(wǎng)絡的熱度并未因《心淵》的售出而消退。小野的平臺成了林溪唯一對外展示的窗口。她依舊謹慎,只發(fā)布一些不觸及核心情緒、相對“安全”的作品照片——城中村的市井百態(tài),光影的抽象捕捉,母親病愈中溫柔的側(cè)影(《靜默的港灣》系列)。神秘感與才華的雙重加持,讓她在圈內(nèi)的名氣如同滾雪球般增長。甚至有嗅覺靈敏的小型藝術空間,通過小野表達了舉辦線上展的意向。
林溪在蘇曉的參謀下,謹慎地挑選了幾幅作品,同意參加一個名為“破土·新生代線上藝術聯(lián)展”的虛擬展覽。策展人正是對小野發(fā)掘林溪贊不絕口的一位獨立策展人,名叫周韻。展覽的宣傳語帶著一股理想主義的煽動性:“在廢墟中聆聽生長的聲音,在禁錮里尋找破土的力量?!?/p>
開展當天,林溪的作品被放在首頁顯著位置?!缎臏Y》雖已售出,但高清圖片和震撼的創(chuàng)作背景(隱去具體地點和痛苦來源)介紹,依然是最大的看點。另外幾幅新作也獲得了不俗的評價。線上展廳訪問量激增,評論區(qū)充滿了對這位“城中村梵高”的贊美、好奇和鼓勵。
蘇曉興奮地拿著平板給林溪看:“小溪!你看!好多人喜歡你的畫!周韻姐說反響特別好!說不定真能辦線下展了!”
林溪看著屏幕上滾動的贊譽,心中卻毫無波瀾。這些贊美如同隔岸觀火,溫暖不了她心底的寒冰。她的目光掃過那些評論,最終停留在展覽首頁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贊助商的LOGO:智核藝術基金會。
智核……顧氏集團那個被篡改的“智核·未來之光”項目衍生的藝術基金?!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爬升!
顧宏遠的手,竟然伸到了這里?!這個看似獨立、宣揚“破土新生”的線上展,背后竟然有顧氏資本的影子?!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一個針對她精心編織的、更“體面”的陷阱?
就在林溪疑竇叢生、警惕心提到最高時,周韻通過小野轉(zhuǎn)來了一個更加出乎意料、甚至堪稱爆炸性的邀請:
【‘凝萃’秋季拍賣會特邀函:經(jīng)專家委員會嚴格評審,林溪(筆名:溪光)女士的油畫作品《靜默的港灣·晨》被選入‘凝萃·新生力量’專場拍賣。拍賣將于下周六晚八點,麗景酒店宴會廳舉行。特邀您蒞臨現(xiàn)場。落槌價30%將捐贈給藝術療愈基金。】
隨函附上的,是拍賣圖錄的電子版?!鹅o默的港灣·晨》——那幅描繪母親清晨在微弱陽光下安睡的畫作,赫然在列!估價一欄寫著:RMB 80,000 - 120,000。
八萬到十二萬!
這個價格,對于毫無拍賣記錄、僅憑網(wǎng)絡熱度躥升的“野生”畫家來說,簡直高得離譜!更像是某種刻意的捧殺!
林溪瞬間明白了!這絕不是簡單的認可!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舞臺!一個將她從城中村的陰影里拖出來,暴露在聚光燈下、暴露在顧宏遠和許薇眼皮底下的巨大陷阱!那個“智核藝術基金會”的贊助,恐怕就是幕后推手!
“不能去!”蘇曉看完邀請函,臉色煞白,“小溪,這絕對是鴻門宴!許薇那個毒婦肯定憋著壞呢!顧宏遠指不定在哪個角落看著!”
林溪死死盯著屏幕上拍賣圖錄里母親安詳?shù)乃?。這幅畫,是她灰暗生活中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寄托,是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現(xiàn)在,它卻成了敵人誘捕她的誘餌,即將被擺上資本的拍賣臺,被貼上價格的標簽,供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評頭論足!
憤怒、屈辱、被玩弄的無力感,如同毒藤般纏繞著她的心臟!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去?!绷窒穆曇舯?,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什么?!”蘇曉驚叫起來,“你瘋了?!他們挖好坑就等著你跳呢!”
“正因為是坑,才要去?!绷窒哪抗怃J利如刀,掃過那刺眼的“智核”LOGO,“躲在這里,永遠只能被他們當成可以隨意拿捏的螞蟻。他們想看我的狼狽?想看我在他們的規(guī)則下掙扎?好,我讓他們看!但我要讓他們知道——”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凜然,“就算是螞蟻,被逼到絕路,也能咬下他們一塊肉來!《靜默的港灣》……是我媽的畫,也是我的盾!誰敢玷污它,我就用顏料潑誰一臉!”
麗景酒店宴會廳,燈火輝煌,衣香鬢影??諝庵袕浡呒壪闼⒀┣押徒疱X特有的氣息。西裝革履的藏家、妝容精致的名媛、故作高深的評論家、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構成了一幅浮華而虛偽的上流社會圖景。這里與林溪棲身的城中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溪穿著一身蘇曉臨時幫她借來的、款式簡單的黑色連衣裙,洗去了城中村的塵土,卻洗不掉眉眼間那份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疏離和警惕。她拒絕了蘇曉的陪同,獨自前來。踏入宴會廳的瞬間,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她身上——好奇的、審視的、鄙夷的、甚至帶著惡意的。她挺直脊背,無視那些目光,像一株孤絕的植物,徑直走到拍賣廳后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拍賣臺上方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那里正滾動播放著即將拍賣的拍品信息?!鹅o默的港灣·晨》的圖片出現(xiàn)在其中,母親安睡的面容在冰冷的電子屏上顯得格外脆弱。
拍賣會很快開始。前面的拍品大多是些中規(guī)中矩的學院派作品或已故大師的版畫,競價不溫不火。氣氛在一種虛偽的禮貌和克制的算計中進行著。
終于,拍賣師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職業(yè)性的熱情:
“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這件拍品,是本場備受矚目的‘新生力量’代表之作——來自神秘天才畫家‘溪光’,林溪女士的《靜默的港灣·晨》!這幅作品以極其細膩克制的筆觸,捕捉了生命在病痛中依然散發(fā)出的靜謐與尊嚴,情感真摯,直指人心!起拍價:人民幣八萬元!每次加價不少于五千元!”
燈光聚焦在展示畫作的高臺上。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自己筆下母親的安睡,被放置在聚光燈下,像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一種巨大的褻瀆感讓她胃里翻騰。
“八萬!”
“八萬五!”
“九萬!”
……
競價出乎意料地熱烈起來!藏家們似乎對這位“網(wǎng)紅”畫家充滿了興趣,價格很快突破了十萬大關,并繼續(xù)攀升!
“十一萬!這位女士出價十一萬!”
“十一萬五!”
“十二萬!十二萬第一次!”
價格已經(jīng)達到了估價上限!拍賣師的聲音帶著興奮。林溪的手心全是冷汗。這熱烈的競價背后,有多少是真正的欣賞?有多少是資本的運作?又有多少……是等著看她笑話的陷阱?
“十二萬第二次!”拍賣師舉起槌子。
場內(nèi)出現(xiàn)了短暫的安靜。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即將落槌時——
“十五萬!”
一個清晰、悅耳、卻帶著一絲刻意拔高的女聲,從前排VIP席響起!
全場嘩然!瞬間加價三萬!這明顯超出了理性競拍的范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去!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來了!
只見許薇優(yōu)雅地舉著號牌,緩緩站起身。她穿著一身香檳金色的露肩晚禮服,妝容精致,笑容得體,如同全場最耀眼的明星。她的目光帶著一絲挑釁,精準地越過人群,落在了后排角落里的林溪身上!那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十五萬!這位美麗的女士出價十五萬!”拍賣師的聲音更加亢奮,“十五萬第一次!還有沒有更高的?”
場內(nèi)一片竊竊私語。誰都知道許薇是顧氏集團的新貴,她突然出手,而且如此高價競拍林溪的畫,這背后的意味不言自明。
“十五萬第二次!”拍賣師的目光掃視全場。
許薇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得意,仿佛勝券在握。她似乎很享受這種將林溪的作品踩在腳下、又用高價“施舍”買下的快感。
林溪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屈辱如同毒火灼燒著她的神經(jīng)!她看著許薇那刺眼的笑容,看著拍賣臺上母親安詳?shù)漠嬒窦磳⒙淙脒@個惡毒女人手中……一股強烈的、想要沖上去撕碎一切的沖動幾乎要沖破理智!
“十五萬第三……”
“二十萬!”
就在拍賣師的槌子即將落下、許薇的笑容綻放得最燦爛的瞬間!一個沉穩(wěn)、冷靜、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男聲,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從拍賣廳側(cè)后方的大門處響起!
這聲音……?!
林溪的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瞬間僵硬!她猛地扭頭,循聲望去!
宴會廳沉重的雙開門被推開。逆著門外走廊明亮的燈光,一個高大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卻并非高定、帶著風塵仆仆痕跡的深色西裝,頭發(fā)有些凌亂,臉色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但那雙眼睛——深邃、銳利、如同淬火的寒星,此刻正燃燒著冰冷的怒火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是顧言!
他……沒死?!他真的還活著?!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林溪!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死死地盯著那個逆光的身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炸裂開來!他瘦了,憔悴了,但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清冷與倔強的氣息,隔著整個喧囂的拍賣廳,依舊清晰地傳遞過來!
整個拍賣廳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顧言的現(xiàn)身驚呆了!鎂光燈瘋狂閃爍,捕捉著這戲劇性的一幕!
許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如同碎裂的面具!她難以置信地瞪著突然出現(xiàn)的顧言,眼中充滿了震驚、錯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拍賣師也懵了,舉著槌子僵在半空。
顧言無視所有驚愕的目光,邁開長腿,一步一步,沉穩(wěn)而有力地穿過寂靜的人群,走向拍賣臺。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臉色慘白的許薇,最終落在臺上那幅《靜默的港灣·晨》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復雜的心痛和溫柔。
他走到拍賣師面前,沒有拿號牌,只是用那雙寒星般的眸子直視著對方,聲音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里:
“二十萬,有效。另外,在落槌前,我有權質(zhì)疑該拍品來源的真實性,并提供相關證據(jù)?!?/p>
“質(zhì)疑真實性?!”
“顧言?他不是失蹤了嗎?!”
“天?。〈笮侣?!世紀大瓜!”
……
顧言的話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整個拍賣廳瞬間炸開了鍋!記者們興奮得幾乎要沖破保安的阻攔,長槍短炮齊齊對準了臺上的顧言和臺下臉色鐵青的許薇!
林溪坐在角落,渾身冰冷,血液卻仿佛在燃燒!她看著臺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著他蒼白卻堅毅的側(cè)臉,巨大的震驚之后,是無盡的疑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死灰復燃般的悸動!他活著!他回來了!而且……他站了出來!為了她的畫?還是為了……
許薇終于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憤怒和一絲心虛而變得尖利:
“顧言!你發(fā)什么瘋?!你有什么資格質(zhì)疑?!這是經(jīng)過‘凝萃’專家委員會嚴格評審的作品!你這是在侮辱拍賣行的信譽!侮辱在場的所有藏家!”
她試圖用大帽子扣住顧言,煽動眾人的情緒。
顧言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團污濁的空氣。他徑直走到拍賣行工作人員面前,從西裝內(nèi)袋里取出一個銀色的U盤。
“這里,”顧言的聲音依舊冷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存儲著林溪女士創(chuàng)作《靜默的港灣·晨》的全程高清錄像,以及該畫作從起稿到完成,每一天、每一個階段的原始高清照片,時間戳清晰,不可篡改。足以證明其創(chuàng)作過程的真實性和唯一性?!?/p>
工作人員面面相覷,有些猶豫。拍賣行經(jīng)理匆匆跑上臺,示意工作人員接過U盤。
“僅憑創(chuàng)作過程錄像,并不能完全證明畫作沒有被‘借鑒’或存在代筆嫌疑!”許薇不甘心地尖叫,她似乎抓住了什么,“誰不知道你們之前關系匪淺!這些錄像完全可能是事后補拍的!或者根本就是……”
“或者根本就是你處心積慮想要污蔑的借口?”顧言冷冷地打斷她,目光終于如同冰錐般刺向許薇,“許總監(jiān),你的指控,需要證據(jù)。而我的證據(jù),不止于此?!?/p>
他轉(zhuǎn)向拍賣行經(jīng)理和臺下驚疑不定的眾人,聲音提高,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我要質(zhì)疑的,不是畫作本身的真?zhèn)?,而是某些人蓄意散布謠言、污蔑藝術家、擾亂拍賣秩序的卑劣行徑!”
他抬手示意,拍賣行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將U盤連接到了大屏幕控制器上。顧言拿過一個備用話筒,手指在控制器上快速操作。
巨大的電子屏幕畫面一變!不再是拍品信息,而是一段清晰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畫面中顯示的,正是林溪在城中村那個狹小出租屋的窗外視角(顯然是通過對面樓的某個角度拍攝到的)!
畫面里,林溪正背對著窗戶,站在簡易畫架前,專注地描繪著那幅《靜默的港灣·晨》!她調(diào)色的動作,落筆的專注,甚至因為疲憊而揉捏肩膀的小動作,都清晰可見!時間戳顯示,正是她創(chuàng)作這幅畫的那幾天!畫面連續(xù),時間流暢,絕無剪輯拼接的可能!
“這……”臺下響起一片驚呼!這鐵一般的創(chuàng)作過程錄像,直接粉碎了任何“代筆”或“事后補拍”的污蔑!
許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顯然沒料到顧言能拿出如此直接的證據(jù)!她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么。
顧言沒有給她機會。他的手指在控制器上再次一點!
屏幕畫面切換!這一次,出現(xiàn)的不是錄像,而是一系列極其復雜的、快速滾動的數(shù)據(jù)流和代碼界面!臺下大多數(shù)人看得一頭霧水。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并非技術背景?!?/p>
顧言的聲音沉穩(wěn)地響起,帶著一種技術控特有的冷靜和說服力,“那么,請看這個?!?/p>
他放大了數(shù)據(jù)流中的一部分,并調(diào)出了一個對比界面。屏幕左側(cè),是《靜默的港灣·晨》最終完成版的高清掃描圖。屏幕右側(cè),則是一幅看起來極其眼熟、卻帶著明顯損傷痕跡的數(shù)字畫稿——畫稿上,圖書館的夕陽溫暖流淌,書架的光影柔和靜謐,一個清秀少女的側(cè)影在窗邊專注作畫……正是林溪當初被顧言用軟件修復好的、圖書館夕陽下的心動場景!
“右側(cè)這幅,”顧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目光似乎越過人群,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溪身上,“是林溪女士早期一幅被意外損壞的數(shù)字畫稿。當時,我應她請求,用自研的修復算法對其進行了數(shù)據(jù)層面的還原?!?/p>
他操作控制器,屏幕上開始同步演示兩幅畫的局部細節(jié)對比——筆觸的走向,色彩的過渡,光影的處理習慣,甚至是一些極其細微的、屬于畫家個人無意識形成的獨特“指紋”般的繪畫特征!
“大家請看,”顧言的聲音帶著強大的自信,“雖然兩幅畫題材、風格迥異,一幅是數(shù)字作品,一幅是布面油畫。但通過我的‘光感AI’核心算法進行筆觸特征深度分析和模式匹配,其底層邏輯、運筆習慣、色彩偏好、乃至情緒表達的細微‘指紋’,匹配度高達97.8%!遠超巧合范圍!”
屏幕上,復雜的數(shù)據(jù)流快速滾動,最終定格在一個醒目的、高達97.8%的匹配度數(shù)值上!旁邊是密密麻麻的、普通人難以看懂、卻極具專業(yè)說服力的分析圖譜!
“科學不會撒謊。”顧言的目光如同利劍,直刺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許薇,“這足以證明,《靜默的港灣·晨》與林溪女士早期作品,出自同一人之手!所謂的‘代筆’,是徹頭徹尾的污蔑!是某些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對一位才華橫溢的藝術家進行的無恥構陷!”
證據(jù)!鐵證如山!
顧言用最硬核的科技手段,為林溪正名!
臺下瞬間沸騰了!掌聲、驚嘆聲、對許薇鄙夷的議論聲轟然響起!記者們的閃光燈更是瘋狂閃爍,記錄下這驚天反轉(zhuǎn)!
許薇站在聚光燈下,如同被剝光了衣服的小丑,臉色由白轉(zhuǎn)青,再由青轉(zhuǎn)紫!她精心策劃的污蔑,在顧言冰冷的代碼和無可辯駁的數(shù)據(jù)面前,被撕扯得粉碎!她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羞憤、恐懼、被當眾揭穿的巨大恥辱感讓她幾乎崩潰!
“不……不是的!他造假!他的算法有問題!他……”許薇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試圖做最后的掙扎,聲音卻因為極度的慌亂而變得扭曲刺耳。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林溪,緩緩地站了起來。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到她身上。
她無視了許薇的尖叫,無視了閃爍的鎂光燈,無視了滿場的喧囂。她的目光,穿過重重人群,如同穿越了無數(shù)個絕望的日日夜夜,精準地、牢牢地鎖定了臺上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顧言。
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不是委屈,不是憤怒,而是一種積壓了太久太久、混雜著失而復得的狂喜、絕境逢生的震撼、以及被堅定守護的巨大酸楚的洪流,終于沖破了所有的堤壩!
她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看著他眼中那熟悉的、此刻卻燃燒著為她而戰(zhàn)的火焰,看著他手中那個小小的、卻承載著為她洗刷冤屈力量的控制器……
所有的懷疑、怨恨、隔閡,在這一刻,都被這洶涌的淚水沖刷得搖搖欲墜。
她張了張嘴,喉嚨哽咽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最終,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帶著無盡委屈、思念和巨大沖擊力的、破碎的呼喚,沖口而出,響徹了整個寂靜下來的拍賣大廳:
“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