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睦州城的那天,太陽剛爬上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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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文寶真的第一個登上了城墻,一斧頭劈開了城門的鎖,喊著“文佳軍到”,身后的弟兄們像潮水似的涌進去。州府的守軍沒怎么抵抗,有的扔下刀就跑,有的干脆跪在地上投降——他們哪見過這么多紅著眼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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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州府衙門時,地上還躺著幾個沒跑掉的官差,馮老爺也在里面,被童文寶捆得像粽子,看見我就抖:“陳……陳姑娘,饒命啊,以前是我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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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他,徑直走到庫房。打開門,里面堆著的糧食、布匹差點晃花了眼——都是這幾年從老百姓手里刮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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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嬸,”我喊,“帶姐妹們把這些糧布分了,每戶一份,先讓城里的人吃飽穿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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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們涌進來,看著那些白花花的米,有的當(dāng)場就哭了。張嬸抹著眼淚說:“活了半輩子,頭回見這么多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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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睦州的消息像長了翅膀,沒幾天就傳開了。周邊的老百姓聽說文佳軍開倉放糧,都扛著行李來投奔,短短五天,隊伍就從三千人漲到了上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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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了,麻煩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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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童文寶氣沖沖地來找我:“將軍,得管管!昨晚有個后生闖進女營,想拉著張屠戶的閨女成親,被我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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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起眉。打下睦州后,我讓章叔胤把男女老少分開駐扎,男營在城西,女營在城東,就是怕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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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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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捆起來了,就在營門口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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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童文寶去了男營。那后生也就十七八歲,跪在地上,臉上又是愧又是不服:“將軍,我是真心喜歡她……再說,咱打了勝仗,娶個媳婦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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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弟兄們也跟著起哄:“就是,以前在村里,搶都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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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我厲聲喝道,“咱是文佳軍,不是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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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下子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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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后生:“喜歡人家,得明媒正娶,得人家愿意。強搶民女,跟那些官差有啥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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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向所有人:“從今天起,男女分營,不得私相往來!違反者,軍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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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法?”有人嘀咕,“咱哪有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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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就有。”我盯著他們,“第一條,不許欺壓百姓;第二條,不許私闖女營;第三條,打仗時聽指揮,不許亂跑。犯了哪條,輕則打五十軍棍,重則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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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文寶在旁邊喊:“都聽見了?將軍說的話,就是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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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再敢吭聲。我讓人把那后生拉下去,打了二十軍棍,又讓人去跟張屠戶的閨女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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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剛了,章叔胤又來找我,愁眉苦臉的:“碩真,女營那邊也出了點事。張嬸說,有些婆娘想家,偷偷哭,還有人說……不想打仗了,想回家?guī)Ш⒆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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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女營。女人們正在縫補衣服,見我來了,都停下手里的活。有幾個年輕媳婦眼圈紅紅的,懷里抱著孩子,孩子餓得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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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難?!蔽易谒齻冎虚g,拿起一件沒縫好的戰(zhàn)袍,“誰不想在家安穩(wěn)過日子?可咱要是現(xiàn)在回去,官府能饒了咱?那些糧,那些布,都是拿命換來的,能白白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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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抱著孩子的媳婦抹著淚:“將軍,我不是怕打仗,是怕……是怕孩子沒爹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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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我看著她懷里的孩子,那孩子跟阿禾差不多大,“所以咱更得打贏。打贏了,孩子們才能安穩(wěn)長大,不用再像咱一樣,受官府的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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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對張嬸說:“挑些手腳利索的姐妹,組成醫(yī)療隊,跟著隊伍走,既能照顧傷員,也能看著自家男人,讓他們別亂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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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姐妹,”我看著其他人,“就在城里守著,管糧倉,管傷員,管孩子們。咱文佳軍,不光男人能打仗,女人也能頂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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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嬸眼睛一亮:“對!咱女人咋了?縫傷口、做飯,哪樣不比男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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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們都笑了,剛才的愁云散了不少。有個以前在藥鋪當(dāng)過學(xué)徒的姑娘說:“將軍,我會認藥,我去醫(yī)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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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帶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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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們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我心里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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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營不是為了隔開男女,是為了讓每個人都知道,文佳軍不是烏合之眾。男人能打仗,女人也能做事,老人孩子也有自己的用處——這樣的隊伍,才能擰成一股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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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站在城樓上,看著男營在練武,女營在做飯,孩子們在空地上追逐打鬧,心里突然有了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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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叔胤走過來,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這才像個家,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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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蔽尹c頭,“但咱得讓更多人有這樣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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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夕陽把天染成了紅色,像極了火鳳社的旗幟。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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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打的仗,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