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娛樂，頂層會議室。
一個億的資金注入，讓公司暫時脫離了危機，但所有制作團隊的核心成員，此刻臉上的表情，比公司躺在ICU里時還要絕望。
“晚總，您再說一遍，您想請誰來當總導演？”制作總監(jiān)王胖子，一個在圈內(nèi)摸爬滾打二十年的老油條，此刻正用擦眼鏡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
姜晚整個人陷在老板椅里，雙腳隨意地搭在會議桌的邊緣，晃著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姿態(tài)懶散得像是來旁聽會議的實習生。
“陳默?！彼鲁鰞蓚€字，清晰，干脆。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整齊得像是排練過。
“陳……陳默？！”王胖子手里的眼鏡布“啪”地掉在了桌上，“是那個拍紀錄片拿獎拿到手軟，十年沒碰過商業(yè)項目，罵起流量明星來比黑粉還狠的活閻王，陳默？！”
“對，就是他?！苯睃c點頭。
“不行！絕對不行！”王胖子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晚總，您這是要請關公來繡花，不，是請閻王爺來主持婚禮??！他會把咱們的節(jié)目拍成CCTV10的《走近科學》，不，是《走進精神病人的內(nèi)心世界》！那鏡頭，估計比手術(shù)刀還冷，觀眾看了不犯抑郁癥都算咱們燒高香了！”
旁邊一個年輕的策劃也壯著膽子開口：“是啊晚總，陳導出了名的厭惡商業(yè)炒作，咱們這節(jié)目……怎么看都像是在風口浪尖上搞事情，他不可能接的！”
【一群凡人，根本不懂藝術(shù)家的腦回路?！?/p>
姜晚內(nèi)心的小人翻了個白眼。
【要的就是他那把比手術(shù)刀還冷的鏡頭，要的就是他不帶任何綜藝匠氣的真實。我要拍的不是一場秀，是一場‘治療’。想讓節(jié)目封神，就得請個真神，哪怕他脾氣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p>
她把腳從桌上放下來，從椅子上坐直了一點，這一瞬間，整個會議室的氣場都變了。
“我理解你們的擔心，請陳默，確實是兵行險招?！苯硐仁前矒崃艘痪?，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但你們想過沒有，閻王爺主持的婚禮，誰敢不來？誰敢鬧事？出了事他還能直接帶走，一條龍服務。這收視率和安全性，不就都拉滿了？”
整個制作團隊：“……”
這他媽是什么清奇的腦回路！
姜晚站起身，隨手撈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車鑰匙。
“反對無效。會議結(jié)束，我去請閻王?！?/p>
她丟下這句話，在所有人石化的表情中，瀟灑地走出了會議室，只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懷疑人生的員工。
下午，京城一條僻靜的胡同里。
姜晚把那輛跟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邁巴赫停在胡同口，自己換上了一雙平底鞋，抱著一個文件夾，溜溜達達地找到了那個掛著“陳宅”木牌的四合院。
院門虛掩著，能看到里面種滿了花草，一個穿著灰色麻布衫，身形清瘦的老人，正拿著一把大剪刀，專心致志地修理一盆君子蘭。
這派頭，跟公園里下棋的大爺沒什么兩樣，誰能想到這就是那個在國際上都赫赫有名的陳默。
姜晚敲了敲門。
陳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繼續(xù)擺弄他的花草，仿佛她只是一個路過的游客。
“陳導，我是星耀娛樂的姜晚，想請您看一份策劃案?！苯硪膊辉谝?，自己推門進去，把策劃案遞了過去。
陳默沒有接，只是用剪刀指了指旁邊的石桌。
姜晚把策劃案放下。
接下來是長達一分鐘的沉默，只有“咔嚓咔嚓”的剪枝聲。
終于，陳默放下了剪刀，拿起策劃案，隨意地翻了兩頁。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
他把策劃案扔回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精準地落在了一沓舊報紙上。
“花里胡哨?！?/p>
他吐出四個字，然后拿起旁邊的一塊抹布，仔細地擦拭著剪刀上的汁液。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總想著把一坨狗屎包裝成金元寶，以為灑點香水，就能騙人說它是稀世珍寶。”他頭也沒抬，“我拍的是人，不是你們貼在商品上的標簽。滾?！?/p>
【第一關，‘鄙視商業(yè)’，解鎖?！?/p>
姜晚心里不但沒火，反而樂了。
【可以，非常標準的老派藝術(shù)家開局模板，要是他滿臉笑容地接了，我才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p>
她一言不發(fā)，走上前拿起那份策劃案，還很講禮貌地沖正在擦剪刀的陳默點了下頭，轉(zhuǎn)身就走。
這份淡定，反倒讓陳默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
第二天，姜晚又來了。
這一次，她手里的策劃案薄了三分之二。她把所有關于商業(yè)前景、流量預估、投資回報的部分，刪得一干二凈，只留下了關于鏡頭語言、敘事結(jié)構(gòu)和藝術(shù)表達的純粹構(gòu)想。
她甚至給這份新方案起了個名字——《光與塵埃的田園詩》。
【就不信了，跟你聊藝術(shù)，你總不能還把我當成銅臭味的資本家吧？】
結(jié)果，這次陳默連門都沒讓她進。
門只開了一條縫，陳默那張寫滿了“生人勿近”的臉從門縫里露出來。
“小姑娘，你把‘鏡頭語言’、‘敘事結(jié)構(gòu)’這些詞包裝得再漂亮，也掩蓋不了你們的內(nèi)核——你們想拍的不是‘康復’，而是‘康復的奇觀’?！彼掷锏臑⑺畨匚⑽A斜，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我拍的是現(xiàn)實，是土地，是汗水，是一個人最真實粗糙的質(zhì)感。我的鏡頭不為你們的流量生意服務，更不想成為你們展示‘奇觀’的工具。請回吧?！?/p>
“砰！”
門被關上了，還濺起了門口的一點塵土，落在姜晚干凈的鞋面上。
公司內(nèi)部，關于“晚總異想天開”的議論聲已經(jīng)壓不住了。姜月甚至發(fā)來微信，只有一張表情包：一個熊貓頭捶著桌子，配文“要不要老娘帶人去幫你把他家門卸了？”。
姜晚站在胡同口，看著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眼角的余光掃過院門旁一株不起眼的野茶樹，那熟悉的葉形讓她心中一動。
一個塵封的記憶片段閃過——父親的書房，裊裊的茶香，還有一個清瘦固執(zhí)的背影，正和父親為了一個鏡頭爭論不休。她突然想通了什么，嘴角慢慢勾了起
【懂了?！?/p>
【跟他談商業(yè)，他覺得我俗。跟他談藝術(shù)，他覺得我裝?！?/p>
【這種老古董，油鹽不進，刀槍不入，唯一的弱點，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那份‘情懷’。他不是真的討厭概念，他是討厭我這個‘資本家’，來玷污他的藝術(shù)?！?/p>
【行，既然請神請不動……】
姜晚轉(zhuǎn)身，背對著夕陽，大步流星地向胡同外的邁巴赫走去。
【那我就當一回祭品，逼他自己走下神壇?！?/p>
她坐進車里，沒有發(fā)動車子，而是拿出了另一部私人手機，撥通了姜家老宅的電話。
“喂，李叔嗎？幫我把我爸書房里那套，他以前最寶貝的紫砂茶具找出來，擦干凈了給我送過來?！?/p>
電話那頭的李叔愣了一下：“三小姐，您要老爺那套茶具做什么？”
姜晚看著窗外陳默家的方向，眼睛里閃動著一種獵人般的光芒。
“再幫我查一下，陳默導演，他最喜歡的茶葉，是什么牌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