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道深處,如同退去的潮水,只留下小屋內(nèi)一灘狼藉的死寂和五個驚魂未定的人。
“噗通!”
老幺李幺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像一灘爛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里無意識地念叨:“走了……真走了……媽呀……嚇死我了……”
老大王大壯捂著額頭上的大包,齜牙咧嘴,但更多的是后怕。他看看門口癱坐著的蒙飛,又看看地上癱著的老幺,再看看還在努力咽口水的胖子,最后目光落在神色復(fù)雜、但明顯也松了口氣的唐大富身上。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席卷了他,他靠在油膩的墻壁上,長長地、帶著顫音地呼出一口氣:“媽的……這活兒……真不是人干的……” 他現(xiàn)在無比懷念自己以前在工地搬磚的日子,至少不用跟警察斗智斗勇。
唐大富則緩緩放下手中那份已經(jīng)沒什么用的田字格協(xié)議,身體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顯蒼白的臉色暴露了他剛才的緊張。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白開水,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似乎讓他鎮(zhèn)定了些許。他看向靠著門坐在地上的蒙飛,眼神里多了一絲復(fù)雜難明的意味——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
“蒙……CEO,”唐大富開口,聲音恢復(fù)了平穩(wěn),但少了之前的狂熱,多了幾分冷靜的審視,“危機公關(guān)……做得不錯。” 他給出了一個相當商業(yè)化的評價。
蒙飛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鐵門,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心臟還在咚咚狂跳,手腳都有些發(fā)軟。剛才那幾分鐘,簡直比他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加起來都要刺激!聽到唐大富的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疲憊又帶著點自嘲的笑:“差點……就真得進去吃公家飯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腿卻有點不聽使喚。
胖子朱能倒是恢復(fù)得最快,恐懼感一過,饑餓感立刻重新占領(lǐng)高地。他眼巴巴地看著那鍋還在“咕嘟咕嘟”翻滾的紅湯,鍋里那些被遺忘的丸子、蔫巴的白菜葉、煮得發(fā)軟的土豆塊,此刻在他眼中散發(fā)著無比誘人的光芒。
“那……那個……”胖子小心翼翼地開口,打破了沉默,手指頭怯生生地指向火鍋,“還……還能吃嗎?俺……俺剛嚇餓了……” 他肚子適時地發(fā)出一陣響亮的“咕?!甭?,像是在為他的話配音。
這聲“咕嚕”如同一個奇妙的開關(guān)。
癱在地上的老幺李幺,肚子也跟著“咕?!绷艘宦?。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飄向那鍋紅湯。
老大王大壯捂著額頭,感覺撞包的地方好像也沒那么疼了,饑餓感涌了上來。他砸吧了一下嘴。
連唐大富,在經(jīng)歷了剛才的驚魂一刻后,看著那鍋翻滾著廉價食材的火鍋,竟然也感到一絲……奇異的慰藉和食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劫后余生,吃嘛嘛香”?
蒙飛看著眼前這四個眼巴巴盯著火鍋的家伙,再感受一下自己空空如也、還在抗議的胃,突然覺得無比荒誕,又有點想笑。他扶著門框,慢慢地站了起來。
“吃!”蒙飛大手一揮,聲音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豪氣,“怕什么!警察都查過了!咱們清清白白創(chuàng)業(yè)人!吃個火鍋怎么了!胖子!把火調(diào)大點!老幺!別躺尸了!去把掉地上的丸子撿起來沖沖……算了,別沖了,直接扔了吧!老大!拿碗!老唐!別端著了!開整!”
他這一嗓子,瞬間驅(qū)散了屋內(nèi)殘存的緊張氣氛。胖子歡呼一聲,立刻撲到電磁爐邊,把火力調(diào)到最大。老幺也掙扎著爬起來,雖然腿還有點軟,但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剛才掉地上的丸子和狼藉。老大王大壯捂著包去拿那幾只豁口的碗。唐大富看著他們忙碌,也挽起了舊T恤的袖子,主動拿起筷子,幫忙攪動鍋里的食材,防止粘鍋。
這一次,沒人再在意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首富綁匪、什么股權(quán)協(xié)議。五個人圍著小方桌,人手一只破碗,筷子翻飛,目標明確——搶肉(丸)!鍋里那點可憐的白菜葉和土豆塊反而成了被冷落的對象。
“我的!這個丸子是我的!”胖子眼疾手快,夾住一個碩大的撒尿牛丸(淀粉版)。
“放屁!我先看到的!”老幺不甘示弱,筷子精準攔截。
“哎喲!燙燙燙!”老大心急,一口咬開丸子,被里面的熱湯(和香精)燙得直哈氣。
唐大富則展現(xiàn)了他驚人的學(xué)習(xí)能力,用筷子穩(wěn)準狠地夾起一片土豆,吹了吹,優(yōu)雅地送入口中,細細品味著那寡淡又充滿“煙火氣”的味道,臉上露出一絲滿足,還不忘點評:“火候……稍過,但勝在原汁原味?!?/p>
蒙飛看著這熱火朝天、毫無形象可言的搶食場面,聽著耳邊“我的!”“別搶!”“燙!”的吵鬧聲,聞著空氣中那廉價卻無比真實的熱鬧氣息,忽然覺得,這荒誕的一天,似乎也沒那么糟糕了?至少,火鍋管夠(雖然材料很次)。
他夾起一筷子煮得稀爛的白菜,塞進嘴里。嗯,還是那么難吃。但他卻吃得格外香。
接下來的日子,蒙飛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及一個前首富被逼到絕境后爆發(fā)出的恐怖能量。
唐大富說到做到。他消失了一天,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舊帆布包。他當著小屋里其他四人(主要是目瞪口呆的綁匪三人組)的面,“嘩啦”一下把包里的東西倒在了那張油膩的小方桌上!
幾捆用橡皮筋扎好的、嶄新的百元大鈔!目測至少有五萬塊!還有一部嶄新的、屏幕锃亮的智能手機!一套帶麥克風(fēng)的入門級錄音設(shè)備!甚至還有幾包高檔香煙和……兩瓶紅星二鍋頭?!
“啟動資金?!碧拼蟾谎院喴赓W,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倒出來的不是真金白銀,而是一堆廢紙。他指了指那堆錢,“我找了幾個……以前欠我人情、現(xiàn)在還沒翻臉的小角色,把身上最后一塊江詩丹頓當了,換了這點東西。省著點用?!?他的語氣平淡,但蒙飛能聽出那背后的一絲肉痛和決絕。
老大王大壯看著那堆錢,眼睛都直了,口水差點流出來。老幺李幺和胖子朱能更是倒吸一口冷氣,看向唐大富的眼神充滿了敬畏——這前首富,路子是真野啊!都破產(chǎn)了還能搞到這么多錢!
“設(shè)備有了,錢有了?!碧拼蟾豢聪蛎娠w,眼神銳利,“蒙CEO,該你了。我們的‘產(chǎn)品’,什么時候能上線?”
壓力瞬間給到了蒙飛。
蒙飛沒有辜負這五萬塊的“天使投資”。他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行動力和包裝天賦。他把自己關(guān)在城中村那個小破屋里整整三天三夜,就著昏黃的燈光和廉價的香煙(唐大富贊助的),對著那部新手機和錄音設(shè)備瘋狂輸出。
他結(jié)合唐大富口述的破產(chǎn)心路、心理掙扎、面對債權(quán)人圍追堵截的狼狽(被唐大富藝術(shù)加工成“戰(zhàn)略性轉(zhuǎn)移”),再巧妙地、隱晦地融入綁匪三人組提供的“底層生存智慧”(如何用最少的錢活下來、如何躲避不必要的麻煩、如何在夾縫中尋找機會),用極具煽動性和代入感的故事化語言,編織成一套十二節(jié)的音頻課程。
他給課程起了個炸裂的名字:《從首富到“綁匪”:我的破產(chǎn)再就業(yè)奇幻之旅——教你如何在絕境中逆風(fēng)翻盤!》
副標題更是精準戳中痛點:前百億大佬親授,用底層邏輯重塑你的生存競爭力!
封面設(shè)計(用手機軟件做的)極具視覺沖擊力:一邊是唐大富昔日西裝革履、意氣風(fēng)發(fā)的雜志封面照(網(wǎng)上找的),另一邊是他現(xiàn)在穿著破T恤、在城中村巷口買煎餅果子的模糊背影(蒙飛偷拍的),中間一道巨大的、撕裂的閃電!配上血紅的大字:跌入谷底?不!這是你重生的起點!
課程簡介更是把懸念和噱頭拉滿:“他曾坐擁百億帝國,一夜之間跌落神壇!他曾被債主圍堵,與‘特殊人群’為伍!他如何在最骯臟的角落,領(lǐng)悟最頂層的生存法則?首富的破產(chǎn)日記?不!這是一本絕境求生的實戰(zhàn)手冊!12節(jié)打敗認知的音頻課,前首富唐大富,撕開傷疤,帶你直擊財富廢墟下的真相!”
蒙飛利用唐大富殘存的人脈和影響力(主要是他厚著臉皮打電話給幾個還沒拉黑他的財經(jīng)記者,放出了點“破產(chǎn)首富神秘再創(chuàng)業(yè)”的風(fēng)聲),加上自己混跡各種網(wǎng)絡(luò)論壇、兼職水軍的經(jīng)驗,在幾個知識付費平臺和短視頻平臺上開始了狂轟濫炸式的推廣。
“震驚!前首富唐大富消失數(shù)月,竟在城中村做這種事……”
“獨家爆料!唐大富破產(chǎn)內(nèi)幕!與神秘團隊不得不說的故事!”
“首富跌落神壇后的第一課:窮,是一種修煉!”
標題黨、懸念營銷、名人效應(yīng)……蒙飛把能用的招數(shù)全用上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課程上線的第一個小時,付費人數(shù)就突破了五百!
二十四小時后,突破五千!
一周后,付費用戶逼近三萬大關(guān)!后臺的收益數(shù)字像瘋了一樣跳動!
當蒙飛把手機屏幕上的收益數(shù)字——稅后六位數(shù)!——亮給擠在小破屋里的其他四人看時,屋內(nèi)陷入了比警察查房時更詭異的寂靜。
老大王大壯張著嘴,看著屏幕上那一長串數(shù)字,手指頭哆嗦著數(shù)了幾遍零,然后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嗷!”一聲痛呼,證明不是做夢。
老幺李幺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湊到屏幕前,鼻尖幾乎要貼上去了,嘴里喃喃道:“個、十、百、千、萬……十萬?!真……真有十萬?俺……俺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
胖子朱能更是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著那部顯示著巨額財富的手機屏幕,納頭便拜:“財神爺!真財神爺?。 ?拜的是手機?還是手機里的數(shù)字?或者是指引他們找到這條財路的蒙飛和唐大富?
唐大富看著那串數(shù)字,臉上沒有太多的意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但他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這與他曾經(jīng)動輒上億的資金流動相比,微不足道。但這筆錢,是在他一無所有、深陷泥潭之后,靠著自己的“傷疤”和這個奇葩團隊的“智慧”,真真切切地賺回來的!意義完全不同!
他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眼神銳利地看向蒙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蒙飛,你做得很好。超出預(yù)期。”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筆錢,按協(xié)議,該分了?!?/p>
蒙飛的心也在狂跳。十萬塊!稅后!這是他過去想都不敢想的數(shù)字!他強壓著激動,努力維持著CEO的鎮(zhèn)定:“沒錯!按協(xié)議!60%歸我們團隊,40%歸老唐!我立刻操作轉(zhuǎn)賬!”
很快,轉(zhuǎn)賬提示音接連響起。
老大王大壯看著自己破舊手機上收到的銀行短信提示——【XX銀行】您尾號XXXX賬戶收入30,000.00元……他盯著那個數(shù)字,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十幾遍,然后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紅了!他一把抓住旁邊還在數(shù)零的老幺李幺,聲音哽咽:“老幺!錢!真錢!三萬!咱們……咱們有錢了!不用再去干那掉腦袋的買賣了!”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老幺李幺看著自己賬戶里同樣到賬的三萬塊,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他嘴唇哆嗦著,想笑,眼淚卻先流了下來:“三……三萬……俺爹的住院費……有著落了……俺……俺能回家了……” 巨大的喜悅和心酸沖擊著他,讓他泣不成聲。
胖子朱能捧著手機,看著那筆巨款(對他而言),又哭又笑,像個孩子:“發(fā)財了……俺真發(fā)財了……蓋房子……娶媳婦兒……俺要回村!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村!” 他猛地站起來,在狹小的屋子里興奮地轉(zhuǎn)圈,差點把桌子撞翻。
唐大富看著自己賬戶里到賬的四萬塊,神色平靜。他默默地點燃了一支蒙飛買回來的廉價香煙(用他的分紅買的),深吸了一口,緩緩?fù)鲁鰺熑?。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追憶著什么,又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蒙飛看著自己賬戶里同樣到賬的三萬塊,心臟依舊在有力地跳動。他走到窗邊,拉開了那扇對著隔壁墻壁的破舊窗簾。午后的陽光艱難地擠過狹窄的樓縫,灑下幾縷斑駁的光柱。空氣中漂浮著城中村特有的、混合著各種氣味的塵埃。
他成功了。用一個荒誕到極致的主意,把這群烏合之眾聚在一起,竟然真的賺到了錢。雖然不多,但足以改變很多事。
“咳,”蒙飛清了清嗓子,轉(zhuǎn)過身,看著屋內(nèi)情緒各異的幾人。老大在拍著老幺的肩膀安慰他,胖子還在興奮地轉(zhuǎn)圈,唐大富沉默地抽著煙。
“各位,”蒙飛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錢,分完了。窮鬼聯(lián)盟的第一個項目,算是……成功了?!彼D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接下來呢?是拿著錢,各奔東西?還是……繼續(xù)?”
屋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
老大、老幺、胖子都停下了動作,看向蒙飛,眼神復(fù)雜。經(jīng)歷了這一場荒誕離奇的“創(chuàng)業(yè)”,拿到這筆對他們而言堪稱巨款的收入后,最初那種走投無路、只能跟著蒙飛干的境況已經(jīng)改變。三萬塊,足夠老大回老家做點小買賣,足夠老幺解決家里的燃眉之急,足夠胖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村蓋房娶媳婦。
繼續(xù)?繼續(xù)干什么?繼續(xù)錄這種課程?繼續(xù)提心吊膽?繼續(xù)跟警察斗智斗勇?繼續(xù)和前首富攪在一起?
唐大富也抬起了頭,掐滅了煙蒂,靜靜地看著蒙飛,等待著他的下文。
蒙飛迎著他們的目光,坦然道:“我不強求。想走的,現(xiàn)在就可以走,拿著錢,去過你們想過的安穩(wěn)日子。我蒙飛,祝你們前程似錦?!?他指了指門口。
老大王大壯臉上掙扎了一下,他看了看老幺,又看了看胖子,最后目光落在蒙飛和唐大富身上,咬了咬牙,往前站了一步:“蒙……蒙總!俺……俺不走!跟著您……呃,還有唐總,有肉吃!比……比俺以前瞎混強!” 他拍了拍口袋里的手機,意思很明顯,跟著你們能賺錢!
老幺李幺擦了擦眼淚,眼神也堅定起來:“俺……俺也不走!俺爹的住院費是夠了,但后續(xù)還要花錢……俺要跟著蒙總……多賺點!” 他把手機緊緊攥在手心。
胖子朱能轉(zhuǎn)圈轉(zhuǎn)暈了,扶著桌子站穩(wěn),喘著粗氣道:“俺……俺更不走!蓋房子娶媳婦要好多錢呢!三萬不夠!俺要繼續(xù)錄課!俺……俺可以提供更多‘生存技巧’!比如……怎么用一塊錢吃三頓!” 他挺起胸膛,一臉自豪。
蒙飛笑了。他看向唐大富。
唐大富緩緩站起身,走到蒙飛身邊,與他并肩而立,看著眼前這三個脫胎換骨、眼神里充滿了對金錢渴望(現(xiàn)在是對合法賺錢的渴望)的前綁匪。他伸出手,拍了拍蒙飛的肩膀。
“很好?!碧拼蟾坏穆曇舫练€(wěn)有力,“那么,窮鬼聯(lián)盟,進入第二階段。目標——”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曾經(jīng)指揮千軍萬馬的氣勢,“打造一個專注于‘逆境重生’的多元化內(nèi)容矩陣!音頻課只是起點!短視頻、直播、社群、線下分享會……我們要把‘失敗學(xué)’做成一個品牌!”
他的眼神銳利而清醒,再也沒有了當初要求“學(xué)習(xí)當綁匪”的狂熱,取而代之的是久經(jīng)商海淬煉的冷靜和野心。
“綁架?”唐大富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對過去的自嘲和對未來的篤定,“我研究了。來錢太慢,風(fēng)險太高,毫無技術(shù)含量和復(fù)利效應(yīng)!我們要做的,是合法的、可持續(xù)的、能真正改變一些人命運的……知識生意!”
他走到那鍋早已涼透、凝結(jié)了一層紅油的廉價火鍋旁,拿起筷子,夾起里面最后一片煮得稀爛、無人問津的白菜葉。他沒有嫌棄,反而帶著一種奇特的儀式感,將它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記住這個味道。”唐大富咽下白菜,目光掃過眾人,“這是我們‘窮鬼聯(lián)盟’的起點。未來,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在谷底,也能開出最絢爛的花。而成功的第一步,往往就是……認清現(xiàn)實,咽下該咽的苦?!?/p>
他放下筷子,看向蒙飛,眼神里是真正的、平等的合作:“蒙飛,下一步,我們怎么干?”
蒙飛看著眼前這個洗盡鉛華、卻仿佛重獲新生的前首富,再看著那三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的前綁匪,心中豪氣頓生。
“下一步?”蒙飛咧嘴一笑,笑容里充滿了市井的狡黠和創(chuàng)業(yè)者的光芒,“先把這破地方退了!找個像樣點的辦公室!至少……得有個能煮火鍋不擔(dān)心觸發(fā)煙霧報警器的地方!”
幾個月后。
城中村的喧囂被遠遠拋在身后。蒙飛和女朋友夢雨搬進了離市中心稍近、但依舊不算高檔的一個小區(qū)。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灑進來,客廳里明亮而溫暖。
夢雨哼著歌,抱著一床剛洗好的、散發(fā)著陽光味道的被子,走到陽臺。她踮起腳尖,想把被子搭在晾衣桿上。
“哎,蒙飛!過來搭把手!這桿子有點高!”夢雨喊道。
蒙飛趿拉著拖鞋從書房出來,嘴里還叼著半塊面包,含糊地應(yīng)著:“來了來了!”他走到陽臺,接過被子的一角,用力往上一抖!
陽光透過蓬松的棉絮,細細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就在被子被完全抖開,蒙飛準備將它搭上晾衣桿的瞬間——
“啪嗒!”
一個硬硬的、冰涼的小東西,從被子的夾層里掉了出來,落在陽臺光潔的瓷磚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什么玩意兒?”蒙飛嘀咕著,彎腰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用錫紙緊緊包裹著的、四四方方的小硬塊。入手沉甸甸的。
“從被子里掉出來的?”夢雨好奇地湊過來,“你藏的私房錢?不像啊……”
蒙飛皺著眉,小心翼翼地剝開那層被壓得皺巴巴的錫紙。
陽光,毫無保留地照射在那被剝露出來的物體上。
剎那間,璀璨奪目!
那是一顆切割完美、純凈無瑕、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霓虹的……
鉆石。
鴿子蛋大小。
蒙飛捏著那顆冰冷堅硬、卻仿佛帶著灼人溫度的石頭,僵在了原地。陽光透過鉆石,在他掌心投下一個小小的、卻無比刺眼的斑斕光斑。
幾個月前,那場荒誕離奇的“綁架案”……那個被誤綁的下午……那個崩潰的綁匪老大……那個住對門的前首富……
一個模糊的、幾乎被他遺忘的片段,如同沉船般猛地浮出記憶的水面——
混亂的車斗里,綁匪老大在絕望的哭嚎中,似乎曾死死揪著他的衣領(lǐng),語無倫次地嘶吼過一句:“……老子的鉆石……老子的五億……都他媽藏在你家對門那個王八蛋唐大富的……不可能……怎么會綁錯……我的鉆石啊?。?!”
當時蒙飛只當他是崩潰下的胡言亂語。
錫紙包裹……夾在舊被子里……搬家時順手帶了過來……
陽臺上的風(fēng),輕輕吹拂著剛晾上去的被子,帶來陽光和洗衣液的清新味道。
蒙飛和夢雨,卻像兩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一動不動。
只有那顆靜靜躺在蒙飛掌心、折射著億萬星辰般光芒的鉆石,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被財富、荒誕和命運層層包裹的……未完結(jié)的秘密。
樓下,傳來城中村廣場舞大媽們充滿活力的音樂聲,隱隱約約,飄飄蕩蕩:
“好日子……今天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