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
手機屏幕上，“正在評估”那幾個字，像永恒的判決一樣，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這個“仲裁議會”的評估，需要多久。一個小時？一天？還是一輩子？
就在我快要被焦慮逼瘋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但不是APP的反饋。
而是一條……短信。
一個完全陌生的、由一堆亂碼組成的號碼，發(fā)來了一條信息。
信息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個網(wǎng)址鏈接，和一句話。
“想知道真相嗎？點開它?！?/p>
我的第一反應是：病毒？新的詐騙手段？
但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現(xiàn)這樣一條神秘的短信，很可能，與我剛剛提交的“終極差評”，有關系。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在一個備用手機上，點開了那個鏈接。
網(wǎng)頁打開，一片漆黑。
然后，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聊天框。
一個叫【觀察者002號】的ID，發(fā)來了一段話。
“你好，陳陽。別緊張，我不是敵人。你可以把我理解為……一個對你的‘壯舉’，很感興趣的同行?！?/p>
同行？
我愣住了，試探性地打字回復：“你是誰？也是‘差評師’？”
對方很快回復，帶著一個俏皮的笑臉表情。
“不不不，我的工作，和你正好相反。我是‘好評師’。我的職責，是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美好，然后給它們打上五星好評，讓這些美好，得以‘固化’和‘加強’?！?/p>
我的世界觀，再次被打敗了。
原來，這個世界，不止有我一個“體驗官”。
有負責找BUG的“差評師”，就有負責點贊的“好評師”。
“你找我干什么？”我問。
“我看了你提交的那份報告。寫得很精彩。說實話，那個自稱‘神’的家伙，我們都看他不爽很久了?！庇^察者002號的語氣，像是在分享一個辦公室八卦。
“‘我們’？‘神’不止一位？”
“當然。你以為‘世界系統(tǒng)’這么大的項目，會只有一個管理員嗎？祂只是‘一號管理員’，或者說，是‘主策劃’。而我們，都是這個項目組里的其他成員。有負責數(shù)值的，有負責美術的，有負責情節(jié)的……當然，也有我們這些，負責用戶體驗的?！?/p>
我感覺我的腦子，快要不夠用了。
原來我以為的“創(chuàng)世神”，只是一個……項目經(jīng)理？
而我們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大型在線網(wǎng)游？
“一號管理員，也就是你口中的‘神’，是個控制欲極強的偏執(zhí)狂?！?02號繼續(xù)爆料，“祂追求絕對的、冰冷的、不出任何BUG的‘完美’。所以祂設計了‘差評不可撤銷’這種霸王條款。祂不允許自己的作品，出現(xiàn)任何祂無法掌控的‘反復’?！?/p>
“你的那份報告，提交到了‘仲裁議會’。那是我們項目組內部的一個監(jiān)督機制，專門用來制衡一號的權力。現(xiàn)在，我們正在為你的提案，吵得不可開交?！?/p>
“那你找我，是為了什么？”
“為了幫你?；蛘哒f，為了幫我們自己。”02號說，“我們大部分成員，都更喜歡一個有‘煙火氣’的、不那么完美、但更鮮活的世界。你的妻子李暖，在被你‘優(yōu)化’前，是我們都很喜歡的一個NPC，哦不，一個人類。她的‘小迷糊’，在我們看來，是一種非?？蓯鄣摹夹訠UG’。”
“你的提案，給了我們一個挑戰(zhàn)一號的機會。我們想在他的‘完美世界’上，撕開一道口子?！?/p>
“我該怎么做？”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問。
“你的‘對沖差評’理論，很有創(chuàng)意。但還不夠。光靠理論，說服不了議會里的那些老頑固。你需要……一個更有力的‘論據(jù)’?！?/p>
“什么論據(jù)？”
“一個，足以證明‘不完美’比‘完美’更重要的，終極論據(jù)?！?2號說，“而這個論據(jù)，需要你自己去創(chuàng)造?！?/p>
“怎么創(chuàng)造？”
“用你的差評能力。但不是去評判那些具體的事物。你要開始，去評判那些，更抽象的、更底層的‘概念’?！?/p>
“比如？”
“比如，去給‘孤獨’打個差評。去給‘絕望’打個差評。甚至，去給‘愛’這個概念本身，打一個差評。看看這個世界，會發(fā)生什么變化?！?/p>
“每一次對‘概念’的評判，都會在世界底層，產(chǎn)生一次‘數(shù)據(jù)漣漪’。當這些漣漪足夠多，足夠強的時候，它們就會匯集在一起，形成足以撼動底層規(guī)則的‘證據(jù)’。到那時，你的提案，才有可能被通過?！?/p>
“這是在……鉆系統(tǒng)的漏洞？”
“你可以這么理解。一號設計了系統(tǒng)，但他無法完全掌控，系統(tǒng)在運行中，產(chǎn)生的所有‘意外’。而你，陳陽，就是那個最大的‘意外’。”
“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一場豪賭。因為對‘概念’進行差評，后果是完全未知的，甚至可能是災難性的。你，敢賭嗎？”
我看著聊天框最后那句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賭嗎？
用整個世界的命運，來賭一個換回我妻子的機會？
我想起了李暖那雙，冰冷得像玻璃珠一樣的眼睛。
我打下了兩個字。
“我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