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項目照常推進。
程皎辭恢復(fù)了公事公辦的樣子。溫訣也顯得平靜，匯報清晰，只是程皎辭看她時，她會下意識地垂下眼。
那份微妙的尷尬和距離隔在兩人之間。程皎辭心里那點說不清的煩躁，被更重的工作壓下。
周五下午。
“程總監(jiān)，”周助理進來，“溫泉山莊團建名額定了。我們這邊五位（您、我，三位組長），盛總那邊五位（盛總、林小姐、溫畫師，兩位骨干）。明早九點，車在樓下?！?/p>
程皎辭抬頭，眉心微蹙。溫泉山莊…團建。她差點忘了。和溫訣…還有其他人一起。
“知道了。”她聲音沒有什么起伏。
周六早上，九點整。黑色商務(wù)車停在公寓樓下。程皎辭拉開車門時，后排坐著周助理和三位項目組長。
程皎辭坐進前排副駕，關(guān)上車門。空間寬敞，但想到即將和溫訣共處，她身體還是微微繃緊。
車子啟動，駛向城郊。路上，周助理和幾位組長討論著項目進度，氣氛還算輕松。程皎辭閉目養(yǎng)神。
抵達溫泉山莊時已近中午。盛君、林小夏、溫訣以及另外兩位“青墨設(shè)計”的骨干員工已經(jīng)在大堂等候。
“程總監(jiān)！歡迎歡迎！”盛君笑著迎上來，站在她身旁的林小夏，笑意盈盈地往前邁了一步：“程師姐！你們到啦！”
程皎辭的目光停在了林小夏身上，臉部線條有了一瞬松動。她對著林小夏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溫訣站在稍后，米白針織衫牛仔褲，長發(fā)挽起，淡妝，眼下有點青影。她微微頷首：“程總監(jiān)。”聲音平靜。
程皎辭目光掃過她，向其他人點頭。
入住后，十人午餐。氣氛還算熱鬧。溫訣安靜用餐，偶爾簡短回應(yīng)。程皎辭話不多。她的目光偶爾掠過溫訣，對方總是迅速垂下眼。
下午自由活動。
盛君提議：“我和小夏去SPA。其他人自由安排。程總監(jiān)，您呢？”
程皎辭立刻說：“我去后山走走?！彼枰毺帯?/p>
盛君問溫訣：“小訣，一起SPA嗎？”
溫訣搖頭：“盛君姐，我想休息會兒。”她需要整理心情。
盛君看著溫訣，右邊眉毛很輕地動了一下，嘴角彎起一點笑。 程皎辭站在旁邊，看到盛君的表情，沒多想，只當(dāng)是她們平常說笑。
“好，那大家隨意玩?！笔⒕c點頭，拉著小夏和其他兩位青墨的員工一起離開了。程皎辭這邊的周助理則招呼著三位組長，討論著下午的活動。
程皎辭回到房間時，天已經(jīng)黑了。手機上有山莊管家的信息：【程女士您好，您預(yù)約的‘竹影’私湯小院已準備好，隨時可以使用...】
程皎辭盯著屏幕，愣了一下。她沒預(yù)約過私湯。難道是盛君安排的？作為乙方老板，給甲方負責(zé)人安排點特殊待遇（如私湯）是可能的商務(wù)禮儀，但通常只給甲方負責(zé)人本人。
這時，她想起下午盛君對溫訣那個挑眉的動作。
這次備注是“兩位”？還特意包括了乙方自己的員工溫訣？！
程皎辭明白了！盛君那個挑眉！她是在暗示溫訣什么？還是在向她程皎辭暗示？！撮合的意思明晃晃地寫在臉上了！
一股被安排的煩躁涌上來。程皎辭特別討厭別人替她做決定，尤其是這種涉及私人空間的決定！還是和溫訣一起泡私湯？絕對不行！
她沒回復(fù)，打算忽略。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是溫訣發(fā)來信息：【程總監(jiān)，管家通知，盛總為我們預(yù)約了‘竹影’小院。備注是給項目兩位核心負責(zé)人放松。您…去嗎？】
程皎辭看著信息，眉頭擰緊。盛君！果然是她！還備注得這么“商務(wù)化”！她什么意思？！作為乙方老板，需要安排這種需要共處一室的“放松”？！
她手指用力，快速回復(fù)：
【不去。你自己處理。】
信息發(fā)送。
她放下手機，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色和竹林間升騰的霧氣。山莊很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還是溫訣：【程總監(jiān)，管家說小院已經(jīng)開好了，費用也扣了，退不了。我…一個人去泡也挺浪費的。如果您實在不想去…我就去取消試試？不過可能會扣盛總的違約金…】
程皎辭看著信息，太陽穴突突直跳。訂了退不了？還拿違約金說事？！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盛君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制造機會！但程皎辭不想承這個情，更不想被安排！
她冷著臉回復(fù)：
【隨你。我不去?！?/p>
發(fā)完信息，她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準備處理郵件，試圖用工作驅(qū)散煩躁。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漸深，山莊里越發(fā)安靜。
程皎辭處理完最后幾封郵件，揉了揉眉心，走到窗邊。竹林深處，隱約能看到“竹影”小院方向透出一點昏黃的燈光。
溫訣…一個人去了？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她一個人泡在那么大的池子里？周圍那么安靜…
程皎辭心里那點煩躁莫名地摻雜進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甩甩頭，試圖趕走這無聊的想法。關(guān)她什么事？溫訣愛泡就泡！
她轉(zhuǎn)身去浴室沖澡，熱水沖下.....
洗完澡出來，她擦著頭發(fā)，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那片竹林。小院的燈光還亮著。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手機，給溫訣發(fā)了條信息：
【泡完了？】
信息發(fā)出去，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立刻想撤回，但已經(jīng)過了時間。
她懊惱地把手機扣在桌上！程皎辭！你在干什么？！關(guān)心她？！瘋了嗎？！
手機屏幕亮起。溫訣回復(fù)了：
【還沒…水很舒服。程總監(jiān)您忙完了？】
程皎辭盯著屏幕，手指收緊。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公事公辦的語氣回復(fù)：
【嗯。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事。】
【好的。程總監(jiān)也早點休息?！繙卦E回復(fù)。
程皎辭放下手機，心里卻更亂了。那點被強行壓下的煩躁......
她走到窗邊，看著那片竹林深處的燈光，站了很久。
最終，她拿起房卡和手機，走出了房間。
山莊夜晚很安靜，程皎辭沿著竹林小徑，朝著“竹影”小院的方向走去。她腳步很輕，她告訴自己，只是去確認一下溫訣的安全。
畢竟她是項目主創(chuàng)，一個人泡溫泉萬一滑倒…影響工作。僅此而已。
走到小院門口，竹籬笆虛掩著。里面很安靜，程皎辭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門。
小院內(nèi)，青石砌成的池子熱氣蒸騰，周圍點著昏黃的竹燈。溫訣獨自一人泡在池子里，背對著門口，長發(fā)披散，露出纖細的脖頸和肩膀。她微微仰著頭，閉著眼，似乎很放松?；椟S的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cè)臉輪廓，水汽氤氳，像一幅靜謐的畫。
程皎辭站在門口，腳步頓住了。溫訣獨自泡在池子里，背對著門，仰著頭，閉著眼。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cè)臉。
溫訣看起來…很放松，很安靜，和她平時在自己面前那種緊張不安的樣子完全不同。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闖入者。
就在她準備悄悄退出去時——
溫訣似乎感覺到什么，微微側(cè)過頭。
四目相對。
空氣瞬間凝固。
程皎辭站在小院門口，竹籬笆在她身后虛掩著。溫泉的熱氣模糊了視線，昏黃的竹燈下，溫訣側(cè)過臉，濕漉漉的眼睛帶著一絲驚愕，直直撞進她的視線里。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泉水流動的聲音。
程皎辭喉嚨發(fā)緊，下意識地想后退一步，想逃離這尷尬的地方。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耳根在發(fā)燙——被熱氣蒸的，一定是。
“程…程總監(jiān)？”溫訣的聲音帶著水汽的濕潤，打破了寂靜。
程皎辭強迫自己維持表面的平靜，聲音沒什么起伏：“路過?？茨氵@邊燈還亮著?！?/p>
溫訣顯然也沒信，她看著程皎辭，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和…不易察覺的緊張？她身體微微動了動，想從池子里出來，又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xù)泡下去。
程皎辭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溫訣身上。水珠順著她纖細的脖頸滑落，沒入鎖骨下方?；椟S的燈光下，她的皮膚泛著溫潤的光澤，被熱氣熏得微微泛紅。那件簡單的黑色泳衣勾勒出肩背的線條。
程皎辭移開視線，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一股混合著尷尬、不適和…一絲陌生的悸動涌上來。
她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水…好像有點涼了。”溫訣小聲說，打破了沉默，她試著往池邊挪了挪，就在她抬腳踩上池底濕滑的青苔時——
“啊！”溫訣驚呼一聲！腳下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后倒去！
程皎辭心一緊！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
她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在溫訣即將栽進水里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回一拉！
“嘩啦——！”
巨大水花濺起！澆了程皎辭一身！
溫訣被拽回，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撞進程皎辭懷里！程皎辭踉蹌一步，后背撞在竹籬笆上！
“唔！”程皎辭悶哼一聲，溫訣的臉頰重重磕在她鎖骨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世界仿佛靜止了。
程皎辭渾身濕透，僵在原地。溫訣溫?zé)岬纳眢w緊貼著她，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溫訣急促的心跳。帶溫訣身上橙花香氣息，微微顫抖。
對親密接觸的排斥感和潔癖帶來的不適一下子沖上頭頂！她下意識想推開懷里這個濕漉漉的“麻煩”！
就在她準備用力推開時——
她清晰地感覺到溫訣抓著她衣襟的手指在劇烈地顫抖，那帶著后怕的抽氣聲就在她耳邊響起。
”嗚…”溫訣極輕地嗚咽，本能地往她懷里縮了縮。
這個細微的動作，輕輕拂過程皎辭緊繃的神經(jīng)。
她推拒的動作，硬生生卡在了半途。
溫訣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抬頭！眼神驚慌尷尬，臉頰通紅：“對…對不起！程總監(jiān)！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手忙腳亂想退開，腳下濕滑，又差點摔倒。
程皎辭下意識地收緊手臂，穩(wěn)住了她。
這個動作完全是出于防止她再次摔倒的本能，但做完之后，兩人都愣住了，肌膚相貼的觸感更加清晰。
程皎辭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的大腦混亂?？墒直蹍s有自己的意識，圈著溫訣的腰，防止她滑倒。
溫?zé)岬娜?，溫?zé)岬纳眢w，溫?zé)岬暮粑磺卸甲屗齽訌棽坏谩?/p>
溫訣也僵在她懷里，沒動。她能感覺到程皎辭身體的僵硬和微微的顫抖，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
程皎辭的懷抱并不溫暖，甚至帶著強忍的僵硬和抗拒，但此刻，卻成了她唯一的支撐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終，程皎辭先開口，“…站…站穩(wěn)了嗎？”她聲音干澀緊繃。
溫訣回過神，立刻從她懷里退開！臉頰通紅，低著頭不敢看她：“站…站穩(wěn)了！謝謝程總監(jiān)！”
程皎辭立刻松開手，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冰冷粘膩，讓她不適。她看著同樣濕透狼狽的溫訣，再看看自己，一股煩躁和難堪涌上來。
“…回去換衣服?！背甜ㄞo的聲音冰冷，丟下這句話，她轉(zhuǎn)身，拉開竹籬笆門，快步走進夜色里，沒有回頭。
溫訣獨自站在池水中，看著程皎辭消失在竹林小徑的背影，心跳很快。她抬手碰了碰被程皎辭抓過的手臂。
她低頭看著水面晃動的倒影，臉頰發(fā)燙。
剛才那一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撞進程皎辭懷里的感覺…
溫訣抬手捂住發(fā)燙的臉，深吸一口空氣。
程皎辭快步往回走，濕衣服貼在身上，夜風(fēng)吹過很冷，但吹不散臉上的熱和心里的亂。
她腦子里全是剛才的畫面——溫訣撞進她懷里的觸感，那溫?zé)岬纳眢w，還有橙花的味道…
她用力搖頭，腳步更快。
回到房間，她推開房門，反手鎖上，快速的走進浴室，脫掉濕衣服，打開花灑。
冷水澆下來，她渾身一顫。她閉著眼，仰頭讓冷水沖刷身體，想沖掉皮膚上殘留的另一個人的溫度和觸感，還有心里的混亂。
冷水讓她腦子清醒了一點。她看著鏡子里濕透的自己，鎖骨處被溫訣磕到的地方有點疼，還有一點紅痕。
腦子里停不住地回放：溫?zé)岬纳眢w撞進懷里，濕漉漉的皮膚緊貼，急促的心跳隔著衣服撞在她胸口，還有那雙驚慌的眼睛……
“該死！”程皎辭低聲罵了一句，關(guān)掉水龍頭。浴室安靜了，只有水滴聲。她看著鏡子里蒼白的臉，鎖骨那片搓紅的皮膚很顯眼。
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身體記得的陌生觸感，討厭那股別人的氣味，更討厭…自己那一刻的遲疑。
她本該立刻推開她！可為什么…手臂沒動？
是因為她發(fā)抖的身體？還是那聲小小的嗚咽？
程皎辭抓過浴巾，用力擦干身體，動作很重。她換上干凈睡衣，，稍微舒服點，但心里還是煩。
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
冷風(fēng)吹進來，吹散浴室的水汽，腦子也清楚了一點。窗外，竹林深處，“竹影”小院的燈滅了。一片黑。
她回去了？她…還好嗎？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程皎辭壓下去。關(guān)她什么事！是她自己滑倒的！程皎辭拉了她一把，沒淹死她，夠意思了！
她關(guān)上窗戶，隔絕雜念。
程皎辭盯著屏幕，一個字也看不進。身體累，精神卻繃著。一閉眼，溫訣撞進她懷里的畫面就跳出來，帶著清晰的觸感和溫?zé)岬臍庀?，讓她太陽穴發(fā)脹。
她合上筆記本，起身在房間里走。走到門邊，停下。
猶豫了一下，輕輕拉開房門。
走廊沒人，只有壁燈的光。隔壁溫訣的房門關(guān)著，門縫下沒光。
她站了一會兒，關(guān)上門。躺回床上。
這一夜，程皎辭翻來覆去，腦子里亂糟糟的。直到天快亮，才在極度疲憊中勉強睡著。
不知睡了多久，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程皎辭驚醒，從淺眠中掙扎著坐起身。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喉嚨干澀，聲音帶著剛醒的沙?。骸罢l？”
“程總監(jiān)，是我，溫訣。”門外傳來溫訣的聲音，比平時低一些，“山莊的早餐快結(jié)束了，盛總讓我來問問您……”
程皎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和一絲緊張：“知道了。馬上來?！?/p>
她起身洗漱，動作比平時慢。
看著鏡子里眼下的青影，她皺了皺眉。打開房門時，她臉上已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眼神平靜疏離。
溫訣站在門外，換了一身干凈清爽的休閑裝，只是當(dāng)她的目光對上程皎辭時，眼神閃爍了一下，臉頰微紅，她低下頭。
“程總監(jiān)早。”溫訣的聲音很輕。
“早。”程皎辭的聲音沒什么溫度，目光掠過溫訣，落在她垂在身側(cè)的手上。她的左手手腕處，似乎有一圈淡淡的紅痕？是昨晚……自己抓的？
程皎辭看著那圈紅痕，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移開視線?！白甙??！彼氏冗~步，走向餐廳。
到了餐廳，盛君和小夏早就到了，正在低聲交談?？吹剿齻?，盛君笑著招手：“程總監(jiān)，小訣，這邊！給你們留了位置?！?/p>
程皎辭點頭，走過去坐下。溫訣默默坐在斜對面，拉開了一點距離。
早餐在餐廳大桌進行。氣氛輕松一些，同事們低聲交談。
程皎辭團隊的組長和周助理討論下午返程。盛君團隊的骨干和程皎辭這邊的人交流溫泉體驗。盛君側(cè)頭和身邊的林小夏說話，林小夏微笑點頭，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餐桌。
林小夏的目光停在溫訣的手腕上。她微微蹙眉，放下勺子，聲音溫和關(guān)切：“小訣，你手腕怎么了？”
盛君立刻看過去，也注意到溫訣手腕上那圈淡淡的紅痕，關(guān)切道：“是啊小訣，怎么回事？昨晚泡湯傷著了？”
溫訣正低頭喝粥，聞言身體微僵。她飛快看了一眼程皎辭，程皎辭握著勺子的手頓住，左手腕往桌下縮了縮。
溫訣擠出笑容：“沒…沒事的，小夏，盛君姐。就是…昨晚在池邊不小心蹭了一下，可能滑了一下抓池沿太用力了……”
她含糊解釋，臉頰泛紅，耳尖明顯發(fā)紅。
程皎辭垂著眼，看著碗里的粥，勺子停在半空。她能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
那紅痕……是她昨晚情急之下用力抓住留下的。溫訣的解釋……是在替她遮掩？那股堵在胸口的情緒更加沉重。
“泡溫泉也要小心點啊，” 盛君看著溫訣，語氣帶著心疼，又對小夏說，“你看，我就說她毛毛躁躁的。” 這話看似埋怨，實則關(guān)心。
“嗯，下次注意點。” 林小夏柔聲叮囑，目光關(guān)切。
“嗯嗯，知道了，盛君姐，小夏?！睖卦E小聲應(yīng)著，頭埋得更低。
程皎辭沉默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擦嘴角，動作有些僵硬。那圈紅痕和溫訣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讓她不適。“我吃好了。你們慢用?！?/p>
說完，她起身離開餐桌，沒有再看任何人，背影顯得有些倉促。
走出餐廳，沒多久，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程皎辭沒有回頭，但知道是溫訣。
溫訣在她身后幾步遠停住，輕聲開口：“程總監(jiān)……您…昨晚沒睡好嗎？臉色看起來有點差……”
程皎辭身體微僵，她沒想到溫訣會跟出來，更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她緩緩轉(zhuǎn)身，目光落在溫訣身上。那圈紅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格外刺眼。
程皎辭喉嚨發(fā)緊。她想說“不關(guān)你事”，但看著溫訣那雙眼睛，話堵在喉嚨口。
最終，她移開視線，看向遠處，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嗯。有點?！?/p>
簡單的兩個字，讓溫訣的眼睛微亮了一下。程總監(jiān)……沒有推開她的關(guān)心？
溫訣鼓起勇氣，往前挪一小步，聲音更輕：“那個……山莊后面有片竹林，空氣很好，很安靜……您要是覺得悶，可以去走走？或許……能舒服點？”
程皎辭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溫訣期待又緊張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紅痕。
片刻后，程皎辭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知道了?！?/p>
她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但溫訣看著她轉(zhuǎn)身走向山莊后方的身影，嘴角悄悄彎起。
程皎辭沿著小徑，慢慢走向竹林，空氣清新。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呼出煩悶。
溫訣沒有跟上來。但她剛才小心翼翼靠近、帶著關(guān)切的眼神，還有手腕上那圈因她而起的紅痕……一直在她腦子里。
她停下腳步，閉上眼。
昨晚的混亂，清晨的關(guān)切，手腕的紅痕……還有那句“能舒服點”……
程皎辭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溫訣這個人，以及她帶來的那份混亂和溫度，似乎……真的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推開了。
程皎辭沿著竹間小徑，慢慢走著。
晨光穿過竹葉，她放慢腳步，感受腳下的落葉。四周安靜，只有風(fēng)吹竹葉聲。
然而，溫訣關(guān)切的眼神和手腕上那圈紅痕，總是不經(jīng)意地浮現(xiàn)在腦海。那紅痕讓她心里有些發(fā)緊，帶來一絲隱隱的不適。
她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點開外賣軟件。
她快速搜索，找到一家藥店，下單了一支消腫化瘀的藥膏。地址填了山莊前臺。做完這些，她收起手機，繼續(xù)往前走，腳步比剛才沉了一點。
下午，返程時間到了。
溫訣收拾好行李，和盛君、小夏一起下樓，準備離開山莊。盛君和小夏走在前面幾步，低聲說著回去后的事。
經(jīng)過前臺時，前臺小姐微笑著叫住稍后一步的溫訣：“溫小姐，請稍等。這里有您的一個包裹，早上送到的。”
溫訣有些意外地停下腳步：“我的包裹？”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盛君和小夏，她們沒注意，繼續(xù)走向門口。
前臺小姐遞過來一個小小的紙袋：“是的，藥房送來的?！?/p>
溫訣疑惑地接過紙袋。拆開一看，里面是一支嶄新的藥膏，包裝上清晰地印著“消腫化瘀”。她愣住了。
她抬起左手腕，看著那圈淡了些、但還能看見的紅痕。
誰會給她送這個？她低頭看了看紙袋里的訂單小票——下單時間就在今天早上，地址是山莊前臺。
一個念頭冒出來……難道是……程總監(jiān)？
溫訣的心跳快了些。
她捏著那支藥膏，站在原地……臉頰微微發(fā)熱。她小心翼翼地把藥膏收進隨身的小包里，對前臺小姐道了聲謝，快步追上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盛君和小夏。
盛君回頭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小訣？”“沒事，盛君姐，前臺有個小東西給我。”溫訣含糊應(yīng)道，臉上擠出笑容。
盛君沒多問，點點頭繼續(xù)往外走。
三人上了盛君的車，其他的人坐了公司安排車，車子啟動，駛離山莊。
溫訣坐在后座，手腕上那點細微的不適感還在。她想了想，從包里拿出那支藥膏。
“咦？藥膏？”坐在旁邊的林小夏眼尖，立刻湊過來，“消腫化瘀的？小訣，快老實交代，誰這么貼心，特意給你手腕上那點紅痕送藥膏？”她語氣帶笑意，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溫訣。
盛君也從后視鏡看過來：“對啊小訣！早上吃飯就看見那紅印了，你說蹭的?，F(xiàn)在又冒出藥膏？還是前臺給的？快說！誰送的？有情況了？”她聲音拖長，帶著點逗她的意思。
溫訣被她們兩邊問，臉一下子紅了。她捏著藥膏，眼神躲閃：“哎呀……別問了……我真不知道……前臺說是藥房送的……”她趕緊擰開蓋子，擠出藥膏，低頭往手腕上抹，想用動作擋開追問，“可能就是……山莊哪個好心人吧？看我可憐……”
“好心人？”林小夏不信，拿過藥膏盒子看了看，“這牌子不便宜，還專門選了消腫化瘀的……這么細心，普通工作人員？”她挑眉，和盛君在后視鏡里對看了一眼。
盛君看到，立刻“哦~”了一聲，拉長聲音：“懂了！‘好心人’是吧？行！我們小訣有秘密了！”
她嘆口氣，裝作很受傷的樣子，“唉……”
“不是的！盛君姐！”溫訣急了，抬起頭，臉更紅了，“我……我……”她看著盛君促狹的笑臉和林小夏的眼神，知道瞞不過去，但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她怕程皎辭知道她們在背后這樣議論她，會不高興，會……更疏遠她。
“不是的！盛君姐！”溫訣急了，抬起頭，臉更紅了，“我……我……”她看著盛君帶笑的臉和林小夏的眼神，知道瞞不住，但不敢說那個名字。她怕程皎辭知道她們背后議論，會不高興，會……離她更遠。
最后，溫訣只能低下頭，聲音很小，帶著點求饒：“……下次……下次有……有變化了……我一定先告訴你們，行不行？現(xiàn)在……真不能說……”她一邊說，一邊飛快地抹藥膏，想著這樣就能躲開。
盛君和林小夏看她這副樣子，還有那句“不能說”和“有變化”，心里立刻明白了！兩人在后視鏡里又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明白的笑和一點“果然”的興奮。但她們沒再問。
“行行行！”盛君忍著笑答應(yīng)，“你說的?。∠麓斡小兓?，必須第一個說！”她特意說了“變化”兩個字。
“嗯嗯！”林小夏也笑著點頭，輕輕拍拍溫訣的手背，“等你消息?！?/p>
溫訣看她們不問了，松了口氣，趕緊點頭：“嗯嗯！一定！”她以為自己用“下次再說”糊弄過去了，瞞住了程皎辭的事，心里有點小得意，低頭繼續(xù)抹藥膏，嘴角悄悄彎了一下。
盛君和林小夏看她這副“蒙混過關(guān)”后偷著樂的樣子，在后視鏡里無聲地交換了一個“這孩子真逗，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呢”的眼神，嘴角也彎得更深了。她們心里那個模糊的人——程皎辭——這下徹底清楚了。
溫訣靠著車窗，看外面風(fēng)景飛過。手腕上藥膏涼涼的，心里暖暖的，還有點成功“保密”的小開心。
溫訣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手腕上藥膏的清涼感還在，心里暖暖的。
程皎辭坐在副駕，閉目養(yǎng)神。車子駛上高速，平穩(wěn)前行。
那支藥膏……她應(yīng)該收到了。
程皎辭睜開眼，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上。
溫泉山莊的短暫插曲結(jié)束，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但有些東西，就像手腕上那道淺淺印記，已經(jīng)留下，無法抹去。
而那支帶著體溫的藥膏，也在另一個人心里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