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兮看向中指上的素圈戒指,那是沈硯之三年前跟她告白時親手為她戴上的。
當時,他問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交往,她在他的萬分期待下點頭說“愿意”。
然后他激動地站起來把她抱在懷里,抱了好久,為她戴上這枚親手做的戒指。
下一秒,他收到好友來電。
林夕兮當時并沒有聽到電話里的周敘白說了什么,就見沈硯之瞬間黑了臉,掛掉電話后連句解釋都沒有,慌忙的下了船,撇下她一人獨自開車返回市里。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是當天陸臨霜去了報名參軍處,準備入伍。
兩人那天下午發(fā)生了什么林夕兮并不知,她只知道沈硯之將陸臨霜挽留下來后又返身回來找自己。
第一眼見到還站在船上的她,就一臉愧疚的把她抱到懷里,反復說“對不起”。
可林夕兮至始至終都沒生過氣,一點都沒有。
聽著好友的回憶,夏媛原本緊繃的身子朝后靠了靠。
“當時你是真的不介意么?”
轉動戒指的手慢慢松開,垂放回它原本該待著的位置。
林夕兮笑著搖了搖頭,“一點都沒有?!?/p>
她不僅不生氣,“反而我在得知九月沒有上交申請表后,還很慶幸?!?/p>
“慶幸?”夏媛很不理解。
林夕兮點頭,“就是慶幸,慶幸她沒有離開京都,離開我們,也沒有離開硯之?!?/p>
心中不解的夏媛不語,等待對方后話。
陽臺再次安靜下來,游艇周圍偶有海豚叫聲傳來,應和著海水拍打船壁的逐浪聲
林夕兮望著周身與蔚藍天空漸漸融為一體的無際碧海,聽著或遠或近的海浪,嗅著咸咸的空氣。
酒精在體內的逐漸揮發(fā)讓此刻的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一切生命的存在和叫囂。
她享受這種感覺。
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憑心而笑只做自己的狀態(tài)。
可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的。
至少,她抓不住,也得不到。
好久,林夕兮才再次開口。
“在你看來,從我的立場來看,我很無辜又善良,凡是不利于我的任何事,都該遠遠地滾開?!?/p>
夏媛不否認這一點。
她知道這世間沒有對錯,只有立場不同。
而作為朋友,作為摯友,她要做的是站在好友的立場去思考去決策。
“沒錯?!毕逆禄卮鸬暮軋远?。
林夕兮笑了笑,端起盛酒器又給自己續(xù)了一杯。
她將高腳杯拿在手里輕晃動著杯身,卻沒有喝下去。柔軟平靜的宗眸凝著酒杯里的液體,隱隱的能看到其中的自己。
“站在我們的角度而言,出生在你我這種家庭中的子女,生來就擁有很多普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擁有的東西?!?/p>
“財富,權利,快樂,無憂無慮的一生?!毕逆抡Z氣平緩的補充著。
林夕兮點點頭,“沒錯,就是這些,甚至遠超這些。但同樣的,我們從一出生開始就失去了一樣東西?!?/p>
對上投來的目光,夏媛抬手拿過酒杯,“是自由?!?/p>
話落,兩人輕碰了下酒杯,同時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冰涼的紅酒順著口腔到喉嚨,最后滑落進胃里,還是很涼。
林夕兮矜了矜好看的小臉兒,繼續(xù)把玩著空酒杯。
“所以呀,如果真要論出個誰對不起誰,誰搶了誰的幸福的話,那也是我對不起九月,而非她對不起我。”
和先前說話時的平淡不同,那句“我對不起九月”林夕兮說的格外沉重,和她一直以來面對陸臨霜時的心情一樣。
天真的陸臨霜還以為自己一直以來都演藏的很好,是個極具天賦的奧斯卡影后。
但其實,就連剛才游過的那只海豚都能看得出她對沈硯之的感情。
左不過是,她不說,別人也都配合著她,對那份明晃晃的熾愛視若罔聞。
相反的,陸臨霜越深愛沈硯之一分,林夕兮就越愧疚一分。
她越裝作無所謂,對他們的種種甜蜜互動表露冷漠,林夕兮越覺得對不住她。
是她搶了本該屬于陸臨霜的那份愛情,盡管這本是如果林夕兮能有選擇權的情況下,她絕不會如此的無奈之舉。
可事實卻是,她在無奈,這場摻雜了一方私心的愛情最后的受益人仍是她。
她享受著沈硯之全部的偏愛,享受著絕對金錢權勢所帶來的一切好處。
她沒資格在自艾自怨,更沒資格去怪罪任何人。
看著緩步到圍欄前,若有所思的好友,林夕兮嘴角終于帶起一抹苦澀的笑。
“所以,這世上任何人都有資格去指責九月什么,唯獨我沒有。”
“反之,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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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這次生理期反反復復吃了太多次止痛藥,身體出現了抗藥性,導致陸臨霜剛服藥不到一小時,小腹又開始疼了。
陸臨霜從專屬臥艙出來,身上披著圍巾朝樓上主甲板走去。
可容納十幾人的休閑客廳里這會兒坐滿了人,陸臨霜大部分都眼熟。
沈硯之性子活又好玩,為人仗義直爽,四海廣交友。
在那個一舉一動都參雜著私心和利益的圈子里,他的“赤誠”和“真摯”仿佛百年不遇的稀世珍寶。
但凡來往不錯的朋友聽說他準備出海求婚,接到邀請后都放下手頭工作來捧場了。
這會兒以坐靠在茶幾上的沈硯之為中心,其余參與者圍著圓形沙發(fā)坐成一個圈。
沈硯之先把整個求婚流程講給大家,再給每個人安排今晚各自所肩負的“使命”。
大家都很配合,偶爾說說笑笑的,偌大的客廳里透著喜氣洋洋的愉快氣氛。
陸臨霜踩著樓梯一步步走上來,三兩個耳尖的循聲看去,緊跟著所有人都回頭看向從樓梯下冒出的腦袋。
見是陸臨霜,原本還喜笑顏開的大家條件反射的閉上嘴,顯得肅穆了不少。
四仰八叉坐在大理石茶幾上的沈硯之起身迎上走來的陸臨霜,好像皇帝見了老佛爺似的,恭恭敬敬把人扶到沙發(fā)處。
周圍人很有眼力見的往兩邊挪挪,空出最中間的座位,陸臨霜被安排著坐了下來。
她也不介意因為自己的到來,讓現場的氣氛變得凝固。
別人的想法猜忌她左右不了,要是她天天把心思放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別人的一個舉動,一個眼神,一個語氣詞都要仔細揣摩,在意幾分,她就可以直接別活著了。
“九月你可算來了,咱們沈大導演就因為你沒來,一直念叨讓敘白去找你?!?/p>
找了個舒服姿勢靠著的陸臨霜看向坐在對面的周敘白,借著這個話題打趣,“那你怎么不聽沈導的話?!?/p>
周敘白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手里的酒杯,笑的別有深意。
“重要大咖向來最后出場,我哪里敢擅自打擾大佬?!?/p>
陸臨霜清楚,她這位好友是怕做了第一個出頭鳥,被向來有起床氣的自己給一槍崩了。
一晚上沒睡,她上船沖了個澡后就去補覺了。
船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加上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陸臨霜睡得很舒服。
陸臨霜只笑笑沒說話,收到沈硯之隨行助理指示的服務生端著托盤來到陸臨霜身前。
好奇為什么只給陸臨霜一人他們沒有份,周圍離得近的人探頭朝被陸臨霜接到手里的鎏金瓷碗看去。
見是熱氣滾滾的紅糖水后,一部分覺得無趣的男人坐回身子。
倒是三兩個女生相互遞了個眼神,再看向陸臨霜的表情耐人尋味。
陸臨霜把碗捧在手心里溫著,卻是直到離開都沒喝一口。
短暫消失了一小會兒的沈硯之再返回來時,手里多了個家伙。
他穿過一眾人,徑直來到陸臨霜身前,單膝屈腿蹲到人面前,那姿勢看著像求婚。
他把東西遞過去,“那,你今晚的好搭檔?!?/p>
一邊的黃發(fā)女生笑著道,“所以說沈少你巴巴盼著九月來,就是為了給人家派活呀?!?/p>
“那你可真是不會憐香惜玉,九月身體正不舒服著呢,你也忍心讓她一晚上舉著塊‘大磚頭’一直拍大家,換我我可心疼?!?/p>
“你白日做夢呢,各位哪個從這位身上看見過他對除夕兮之外的其他女孩兒憐香惜玉過,別忘了,沈氏的員工背后都怎么稱呼他?!?/p>
眾人異口同聲,“沈扒皮!”
說完,齊聲大笑。
沈硯之完全不在意好友們的打趣,大好的日子大家伙兒能看著他面子放下手頭一堆爛攤子,陪他跑海上來求婚,都是擱在心里的情誼。
陸臨霜沒什么情緒波動,這會兒正左右打量著手里的相機。
沈硯之對這次求婚也真是下本,一個簡單的錄像環(huán)節(jié),相機的配置都要是最頂級的徠卡0系列。
陸臨霜把東西在手里掂了掂,不輕。
她現在算是明白,為什么偏把這個活交給自己了。
足足有十斤的鐵磚頭,沒點練家子本事的哪個好人能舉著它拍一晚上。
陸臨霜看身前人一臉賤笑,抬腳朝對方側腿踹了一腳。
沈硯之心甘情愿的受著,笑的更歡實了。
“一會兒有人教你怎么使。”